第10章 云梦溪水
魏无羡说完顿时觉得气血翻涌，险些涌上喉咙，他快步越过蓝忘机继续往前走。
蓝忘机转身把食盒交给那名修士。上前跨一步拦住魏无羡，双手握住他肩膀。低声道：“魏婴，冷静。”
魏无羡闭了闭眼平息了片刻，把手从陈情上移开了。
“无妨。”
“魏婴，此道损身。”蓝湛轻声道。
魏无羡被这句话惊到，思绪回到十六年前。十六年前，在驿站虐杀温晁时，蓝湛也是这么劝说自己的。
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请问……我不回答会怎样？”
“含光君。”
“我心我主，我自有数。”
“说到底我心性如何，旁人知道些什么？又关旁人什么事？”
旁人那时他居然称蓝湛为旁人，还误以为蓝湛要带他回云深不知处领罚。
“魏婴。”蓝湛又唤了一声。
“在，我在我在我在。”魏无羡思绪被拉回来，举着手臂回道。
“走。”蓝湛拉住魏无羡的手臂就往外走。
“哎哎，蓝湛，去哪？”
“云梦。”蓝忘机斩钉截铁地答道。
“啊？为什么？我不要。”想起上次在江氏祠堂和江澄大打出手，魏无羡就一阵恶寒，更不能再叫蓝忘机和他碰面了。
“取随便，重拾剑道。”蓝忘机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御剑带上魏无羡朝云梦方向去了。
临近云梦，蓝忘机御剑又加快了几分，有速战速决的气势。拖得越久魏婴的身体就越差，此事真是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正值盛夏是莲蓬生长的好季节。魏无羡一看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象就拔不动腿了。扯着蓝忘机的广袖催促道：“停停停。”
蓝忘机心知魏无羡又想故技重施，并没有停下甚至连方向都没有偏移。
“蓝湛，蓝二哥哥？”魏无羡凑近他耳边轻声唤道。
这下避尘颤动了一下，蓝忘机佯装整理一下一丝不苟的衣衫，一字一句地说道：“风太大，听不清楚。”
“……”
魏无羡一愣。仔细看蓝忘机的侧脸，并无半点不妥。心里却道：“好啊，蓝湛。现在真是不得了，拿我的话堵我。”
“何事？”蓝忘机转头看向魏无羡。
“啊，先落到那只小竹筏上，我慢慢跟你说。”魏无羡回过神开始循循诱导。
“好。”蓝忘机妥协了。
“蓝湛，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蓝忘机也不回答，抬手开始解头上的抹额。浅淡的眼眸望着魏无羡。
“哎哎，不是，蓝湛，蓝湛！”魏无羡上前阻止。
“琴弦，是你们家的琴弦可不可以借给我一根。”
“你要那作甚？”
“待会你就知道啦，走喽，蓝湛。”魏无羡撑开竹竿，小竹筏嗖地一在水面划过，飘向湖中心，活像条狡猾的鱼。
魏无羡心里暗暗琢磨，这蓝湛当上仙督之后短短数月，越来越会噎他。不行要设法扳回一局。
魏无羡一摸鼻子贼心又起，竹竿一撑，小竹筏立刻朝莲花坞相反的方向划去。穿越层叠簇拥的莲塘，来到两岸叫卖声络绎不绝的镇子上。
刚到镇边的河道上，魏无羡就把竹竿随便一抛，支棱起左腿靠在竹筏的一端。为了保持平衡蓝忘机则是立在另一端。一个放浪不羁一个端方雅正。
云梦多水，沿河叫卖的东西大多是水里生得。一筐筐码的整齐的货物沿岸摆好。
“蓝湛，你想不想吃莲子还有菱角。”魏无羡边朝岸边叫卖的年轻姑娘抛媚眼也不忘朝蓝忘机询问。
他这般明采飞扬自然和温晁那种油腻腻的骚扰效果不同，脸皮薄的女子都低下了头。胆子大的就一饱眼福了。
“俏郎君，要不要尝一尝新鲜的莲子啊。今早刚摘下的，尝得好再买。”一个身着红衣，胆大的姑娘朝魏无羡抛了个莲子。
“多谢姐姐的好意。蓝湛你要不要先吃一个？”魏无羡随手一接，莲子便稳稳地握在手心。把玩着莲子不急着入口反朝蓝忘机问道。
“……”
蓝忘机眸色浅淡看着他搔首弄姿并不作答。
“蓝湛你不吃莲子吗？那试一试菱角吧？”魏无羡锲而不舍的问道。
蓝忘机微微摇头表示拒绝，他一身白衣立在船头，衣袂飘飘更胜仙人。引得姑娘们纷纷侧目。只是仙人周身仿佛被冰雪笼罩叫人不敢靠近。
“蓝湛，我没骗你吧。云梦有很多美女。”魏无羡得意洋洋的说道。
“姐姐，我和他比谁更好看？”魏无羡见蓝忘机一直不吭声越来越起劲了，嘴上吹起了随意的哨子。
姑娘们见魏无羡如此能说会道，又这般丰神俊朗，便不再惧怕冷若冰霜的蓝忘机，都围了过来。
“姐姐们，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蓝二公子啊。”魏无羡指着蓝忘机介绍道。
蓝忘机偏头看他还是默不作声，只把眉头蹙起来。魏无羡看蓝忘机这幅表情，玩心大起，存心要逗逗他。
“谁不倾慕这大名鼎鼎的蓝二公子啊，姐姐们，若是你们也仰慕他，就往他身上抛莲子可好？”
“好呀，那小郎君可要接稳了。”
“是呀，是呀。”
“接稳了。”
一时间，莲子如雨滴般朝他俩人砸来，竟分不清砸向谁的更多。魏无羡绕着蓝忘机周围去接莲子，笑闹着差点把小竹筏弄翻了。蓝忘机被他左托右拽的几乎站不稳。
沿岸抛莲子的姑娘们笑闹声更加明显了，饶是蓝忘机有意不听也不成了。
“你若没那个意思，就不要去撩拨人家。”蓝忘机终于开口了。他抬眼扫视了岸上的姑娘们，姑娘们被冰冷的目光震住，住了手，捏紧手中的莲子。
魏无羡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软下声先求饶再说。
“蓝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回一定改。”他嘴上求饶心里却想着“我错了我下回还敢。”
“你自己随心所欲，却害得别人心烦意乱。”蓝忘机不依不饶地说，脸上带了怒色。
“我撩拨的又不是你，你干嘛那么生气。那你说怎么办？”
“……”
蓝忘机嘴上功夫比不过魏无羡，一拂袖干脆沉默以对。
魏无羡转了转眼珠，阳光太刺眼有点看不清蓝忘机的表情。他又用手搭了个棚子架在眉毛上遮挡烈日，仔细去瞧蓝忘机的脸。
蓝忘机轻轻叹了口气，俯下身从莲塘捞起一片漂浮的荷叶，出手用灵力烘干。奄奄一息的荷叶顿时有了生机，泛着冰蓝色的光芒，在烈日下显得格外清凉。
姑娘们被这道光芒吸引顿时鸦雀无声，看的一愣一愣的。
蓝忘机把荷叶递给魏无羡，低声道：“只要你不主动招惹旁人。”
魏无羡接过如伞状的荷叶，撑在头顶。眯起眼含糊的回了声。“啊？”声音拐了三拐。
云梦莲花坞。
“你说，你要做我莲花坞的门客？小苏公子，我虽然对于你救治我们江氏子弟心存感激，但莲花坞可不养闲人，更不贪图你的药材。”江澄对这个提议并不赞同，眉毛扬起，嘴角带有一丝不屑。
“江宗主，先别急着拒绝嘛，你怎知我没有真本事呢？江宗主身上的戒鞭痕难道不想除去吗？”
江澄神色一喜，随即又黯淡下去。厉声道:“不可能，玄门百家都知道。戒鞭痕一上身，就再无除去可能。你休要胡说八道。”
魏无羡撑着那柄荷叶，在一众莺莺燕燕的目送下，收好了莲子装进蓝忘机的乾坤袖内。
蓝忘机催动灵力，小竹筏掉转方向朝云梦莲花坞去了。
“你为何要琴弦？”蓝忘机主动开口问道。
“下个月就是金凌的生日了，我这个当舅舅的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相赠。只好采点莲子，借你家琴弦穿引做成手串赠给金凌防身用喽。”魏无羡手里还拿着几颗莲子，抛着吃。
“金凌这孩子太莽撞了，遇上什么事都往前冲也不顾惜自己身体。如今当上宗主，以他的性格以后的危险只多不少。”魏无羡想到食人堡和观音庙那一幕就心惊，金凌可是他师姐的独苗苗，不能有任何闪失。
“那你呢？”蓝忘机反问道。
“我，我有含光君，这样身手了得的仙督保护我这个柔弱的美男子，当然是没问题的。”
魏无羡边说边打量着蓝忘机，见他一身月白衣袍立得端方雅正。
忽然狡黠一笑，话题一转，道：“托含光君的福，叫姐姐们移不开眼，慷慨相赠了这么多莲子省去我们采摘的功夫。哈哈。”
魏无羡见蓝忘机眉头抽了一下，煞有其事的继续朗声道：“当真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不光是姐姐们移不开眼，我也……”
“魏婴，你要想看可以天天看。”蓝忘机及时打断魏无羡的调侃。
这一句如平地惊雷炸的魏无羡措手不及。
“天天看？”魏无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跟我回姑苏，重拾剑道。”蓝忘机斩钉截铁地说道。
“姑苏？三千奥不对，四千多条家规？”魏无羡想想就头疼，蓝氏家规条条框框从衣食住行都把他束缚起来，显得他格格不入。
“有我在，你不用。”蓝忘机抓住魏无羡的手臂，似乎怕他吓跑了。
“好啊，蓝湛，你这是徇私枉法啊”魏无羡想起之前求学，想用天子笑收买蓝湛时，他怎么说来着，“欲买通执法者，罪加一等。”
这么一对比，现在的蓝湛可真是不得了。魏无羡认输，夷陵老祖甘拜下风。
魏无羡笑着摇了摇头，又道：“那你叔父呢？他可是一见到我就头疼，吹胡子瞪眼的。可别又被我气昏过去。”
“无妨，你就住在静室。”蓝忘机语出惊人。
“静室？那不是你的居所？”
“魏婴，天色不早了，我们速去速回。”
魏无羡一想到蓝忘机和江澄见面的场景就头疼。手扶着额头直接躺倒在竹筏上。
“魏婴，你身体可有不适？”
“我浑身都不舒服。如果吃了镇子头上那家饼就好了。他家饼包治百病，蓝湛，要是能多加些辣椒就更能药到病除了。”
蓝忘机睁着眼看魏无羡胡说八道，默不作声。
“等我回来。”
“我就躺会，哪都不去。”魏无羡一听蓝湛妥协了，立刻乖乖躺好，眼睛也闭上了。
蓝忘机前脚刚走，魏无羡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只剩下湖中心空荡荡的小竹筏在晃悠。
魏无羡起身时，发现乾坤袋重量不对，一番查找发现一个白色的瓷瓶。到底聂怀桑还是把药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