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爱情
从疗养院出来时阳光正盛，赤金色的暖意遍布世界，也驱散了脊背上最后一点阴冷。
“他真的是个病人。”坐在车上，钟黎侧头看向裴远声，“他病的很重。”
“他是个非常极端的人。”裴远声认同的点点头，“他可以伪装成无害的好人，但本质上只是个病态的极端分子。”
谁能想象一个坐在轮椅上看早报的温和男人会在下一秒笑成一个疯子。
而且，金琦对于加害他的秦唐根本没有恨意，有的只是惋惜。
是的，惋惜。
钟黎回忆起金琦刚刚的模样眼色微沉，男人攥紧报纸的手微微发颤，原本温和的眸子里是不断滋长的疯狂。
“他会觉得可惜，但我不觉得。”深呼吸一口气，将刚刚的一切抛之脑后，钟黎握住裴远声的手掌，缓缓笑了笑，“只是这样一比，或许秦唐才应该是钟左儿子该有的模样。”
裴远声没说话，只是紧紧回握住钟黎的手，源源不断的温热通过掌心直抵心脏。
钟黎抬起头冲着裴远声笑了一下，声音里还留有一丝没来得及掩去的寒意：“可我不后悔，秦唐太贪心了，知道太贪心的后果是什么吗？”
“会像那艘船，永远的留在海里。”
钟黎只有三天的假期，从疗养院离开也只堪堪来得及和陆御吃了一顿告别餐。
“这个假期过的，常远忒不厚道。”钟黎半趴在裴远声身上闷闷不乐，“我连行李箱都还没打开。”
裴远声没戳穿他往包里塞得那几斤红茶，顺毛哄的摸摸头：“拍完这一部咱们就不干了。”
“是哦是哦。”钟黎慢吞吞的直起身子，“之前石林还问我要不要继续，我听他那意思可能是想继续跟着我。”
石林不是傻子，钟黎本身就实力不俗，更何况背后还有裴远声这样的人物，只要傍上了大腿，怎么看都是一劳永逸。
“你又不拍戏了，他跟着你做什么？”裴远声问，“想跟在你名下？”
裴远声虽然不怎么管鸿远的事情，但对这方面也不是一无所知，于是道：“让他留在鸿远继续当经纪人吧。”
毕竟是老婆的裙带关系，裴远声多少会给予点照顾。
“不是，他那意思是如果我转幕后，钟家有了娱乐方面的想法，他会一直跟着我。”钟黎摇摇头觉得好笑，“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他能这么念着我。”
钟黎和石林一开始也算不上多愉快，顶多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倒是很出乎钟黎的意料。
“他在这方面没什么问题，你想留就留下吧。”裴远声并不在意这些，大不了就把人扔到鸿远，那么一大块地，石林再怎么有能力也够他折腾的。
“对了，还有金琦要见的那个人……”
钟黎话音微顿，有些犹豫：“让他去欧洲倒是不难，但是，他还会想见金琦吗？”
“毕竟金琦现在的状态实在吓人，我觉得……”
“去问问他吧。”裴远声垂眸看着钟黎，眸色有些复杂，“以我对金琦的了解，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想起某个人，或许那个人的存在，对他来讲，意义非凡。”
钟黎沉默两秒，低声说：“其实不需要金琦告诉我一切，我日后总能慢慢查到的。”
裴远声低头看他：“你不想让那个人去见金琦？”
“去见一个有行凶意图的极端分子，我可没那么想盼陈优死。”钟黎撇撇嘴。
虽然他和陈优是不对付，但后来大家也算是属于同一阵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过，再把人送去受人作践，就没那么心安了。
“金琦不见得是想让陈优死。”
裴远声默了默，轻轻拍拍钟黎的后脑勺，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意味：“你知道的，我当初在欧洲，车爆炸的那一瞬间，我也只想见你。”
钟黎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这话语中的深层含义，呆呆地歪在裴远声怀里，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那陈优这方面确实比我牛，我是不敢和杀人未遂者谈恋爱的。”
裴远声没出声，只揉着钟黎的后脑勺，动作很温柔。
或许在行凶之前，他们就已经相爱。
所以不是陈优勇敢，选择和凶手谈情说爱，而是他悲苦，无法和所爱之人有所善终。
回国后的几天钟黎一直呆在剧组，他没去找陈优，就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安生拍戏。怀升搞死了大哥搞死了大嫂，眼见就要登上人生巅峰。
邢怀勉勉强强算个男三，戏份比钟黎他们少了不少，拍完最后一场英勇就义的戏份就算完活。组里几个人也都熟稔，晚上索性聚在拍戏的大院里支了烧烤摊，热热闹闹的给他办了场小型送别宴。
“钟哥，我真的要谢谢你。”一片喧闹中，邢怀举着酒杯认认真真道，“谢谢。”
“你别谢我。”钟黎和他碰了碰杯却摇头，“没我可能也没这么多事。”
不管是秦唐早早做好的陷阱，还是看见钟黎进了剧组后的临时起意，这场戏出现的所有风波几乎都是冲着钟黎而来，邢怀于他的这声感谢钟黎是真不敢担。
“要是迟长虹，我觉得他不会好好的拍完这部戏。”吴忧也凑过来，一手还拎着烤鸡翅边嚼边道，“他对这戏根本不上心。”
这一点身为演员的几人也都颇有感触，迟长虹好歹也是导演界的大能，就他在组里表现出的这点本事，不说别的，钟黎踮踮脚也能像模像样的指挥两句。
“人老了就该退位了，老在这霸占着位子算怎么回事。”吴忧嚼着鸡肉小声嘀咕。
钟黎知道她对迟长虹意见颇深，笑了笑也没再多说。
一行人吃吃喝喝闹到将近十点钟，第二天钟黎还有戏份，给几人打了个招呼就先回了酒店。
酒店离剧组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钟黎迎着夏夜的风走了一会，淡淡的酒气也被吹得一干二净。
“老跟我后面算怎么回事？”钟黎又走了两步，有些不耐烦的停了步子，他没转头，声音里浸着点不属于夏天的寒意，“有事说事。”
静了好一会，后面才有步子跟上来，来人穿着黑外套带着黑帽子活像个夜行侠。
“是你啊。”
钟黎侧头看了一眼，并不惊讶，脸上表情和缓几分：“刚刚吃饭的时候就欲言又止的，找我有事？”
一路跟着钟黎的不是别人，正是和他关系有些微妙的陈优。
说起来他俩也算是早就相识了，要说不对付也是事实，但也没到拼个你死我活的程度。更何况，陈优还是那个金琦想见的人。
钟黎这厢正犹豫该不该开口，那头陈优却先张嘴：“金琦……他还好吗？”
钟黎闻言一愣，瞧着陈优一时没说话。
平心而论，陈优长得绝对是属于帅哥那一挂，丢街上不说引起轰动也能赚个百八十的回头率。就这么一个人演技在线皮囊靠谱，眼瞎了非得跟着那个脑子有毛病的金琦？
“还成。”钟黎撇撇嘴，迈步继续向前走，“活的还是个人样。”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陈优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他看了看钟黎神色不明的脸连忙道，“我就是去看看，什么也不会做。”
钟黎脚步彻底顿住，心下情绪瞬间复杂到了极点，但面上却十分平静：“为什么？我能信你吗？”
陈优顿了顿，苦笑：“我只是想去看看他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还是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什么能给他的吗？”
钟黎什么都没说，只定定地凝视着陈优的脸，似乎想凭此看清对方的所有心绪。
“我的很多东西都是他给我的。”陈优低垂着头，眼睫在眼下打出一小片暗淡的阴影，他也是刚拍完几天大戏，整个人都瘦的有些脱相，站在黑夜里，像是一根随时会折断掉的枯木稻草。
“我知道他有病，我知道的。”
“可我还是想见见他。”
“那你觉得，把你俩凑一块我和老裴能放心？”钟黎摸出手机申请航线，嘴上却说，“一个脑子有病一个迷弟属性，你确定我可以信你？”
“我不介意你找人盯着我，”陈优快走几步，拦在了钟黎面前，“就算是呆在那个疗养院也没关系。”
钟黎瞧他神情不似作假，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最后告诫般提问：“明星当累了？金钱名声都不要了？你知道的，一旦你这趟行程被曝光，国内舆论这一关你就过不了，很多剧组会不敢用你，大型舞台、节目从此你都与之无缘。”
陈优看着钟黎，半晌，突然认真的问：“如果裴远声出事了，你还会继续呆在这里吗？”
钟黎动作一顿，抬头看他，眼睛里说不清是寒意还是怜悯的东西混杂交织，让他的眸色看起来有几分阴沉：“那不一样，他不爱你。”
他说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陈优笑了一下，是个短暂也有些惨淡的笑容。
“我不需要他爱我。”
“我跟他之间，从来都谈不起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