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钓鱼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是凌晨两点。
钟黎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喝了太多的酒，全都一丝不落的化作了反胃、恶心与自我厌恶。
打开手机看了看石林发来的消息，假惺惺的安慰，以及明天催命一样的行程安排。钟黎嗤笑一声回了句好。
这才刚开始，熬吧。
第二天一早房门就被砸的哐哐响，钟黎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担心的看了看墙壁，实在是很怕掉墙皮，要赔钱。
“你这状态不行，昨晚上刚给你拿下个代言，赶紧找个面膜敷敷。”看着这副家徒四壁的样子，石林估摸着钟黎也掏不出什么水嫩肌肤的值钱货，连声打电话催着助理上来送面膜，“我记得我之前顺手塞了个急救，你找找看。”
“什么代言？”揉揉太阳穴，钟黎下床洗漱，现在还有谁肯用他敢用他？
“博美。”石林把面膜丢给他，坐在破沙发上划手机，“某个十八线的十八线，但是也别嫌弃了，代言费能让你吃饱饭。”
“不嫌弃。”钟黎笑着擦干净脸，“但听起来像是给狗用的。”
石林顿了顿，自个又念了一遍，笑了：“还真是，委屈您了少爷。”
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品牌，公司规模自然也相当寒酸，摄影棚还没石林家的厕所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这等着拍什么小作坊证件照。
面膜是不是什么好玩意钟黎不知道，只装模作样的在脸上摆了摆，他现在没什么对不对得起广大消费者的心思，石林说得对，他得吃饱饭，这里有人给了他干粮。
“瞧瞧你这脸金贵的。”拍摄结束，石林扒着他的脸看了好半天，觑着额角的那点泛红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心疼，“赶紧拿水冲冲，明天还得见人。”
钟黎在水龙头下冲了两把，额角的痒烫总算消退几分。品牌那边让人来请吃饭，石林客气的给人打发了，转过脸来就冷笑：“请咱吃大排档呢，看不起谁？他们一个十八线的垃圾货还在这给我们摆谱。”
“大排档也行。”钟黎早上就没吃饭，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在兜里扒翻饼干。
“少爷哎，您真是心大！”石林扯着他往外走，对身后工作人员故意高声的嬉笑充耳不闻，“你还没听出来啊，他们就是故意作贱咱们呢！”
钟黎没什么表情，慢吞吞的嚼着饼干：“听出来了，我甚至觉得这个代言应该也是他们哪个无聊的故意拿出来逗狗的。”
“草！”
石林抓了把头发心底有些烦闷，他跟着钟黎这么些年，就算是狐假虎威也被人惯的哄的浮了心，这会被人看笑话心底怎么都不舒坦。
不过……
石林觑了眼钟黎的侧脸，哥俩好的往他肩上一搭，神神秘秘的：“哥这有个消息，翻身的大机会，干不干？”
“什么意思？”借着抓挠额头的动作，钟黎抵开了石林的手臂。
石林倒也不在意，抱着臂慢慢悠悠和散步似的往前挪：“虽说酒会多如雨，但天大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钟黎，我知道你不甘心就这样被人踩在泥里，两天后咱们欢色娱乐的老总在金鼎饭庄设宴，来的人可都不是小角色，你但凡能够上一个，这事就算成了。”
钟黎一下笑起来：“傍金主还说的这么好听，不愧是做经纪人的。”
石林睨他一眼：“钟少爷，这是你还能做的为数不多的选择，别忘了，你的合约还在公司手里，违约金想来现在的你也赔不起。与其等到后期公司安排你去陪什么油腻老男人，还不如现在自己钓个过得去的，说不定还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卖/屁股都能说得这么自强不息，我觉得你转行去做成功学大师也能大赚一笔。”钟黎叹口气揉了揉脖颈，仰头看向远处仿佛要高耸入云的cbd大楼，眸底暗光闪动，“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需要打个翻身仗，至于漂不漂亮，那另说吧。”
石林听出话外之音，笑着摸出手机：“那就这么定了，我来安排。”
欢色娱乐在圈子里名头算得上响亮，一是确实捧出过不少一线大腕，二是老总林峰海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老油条以及笑脸老鸨。
多少递出橄榄枝的，多少想攀高枝的，每年欢色的酒会都办得和大型交易会场似的。
钟黎上次来这还是众星捧月的钟家小少爷，这会再出现也就扫地阿姨还能跟他搭句劳您让让步。
“我话说的直白点，你现在把自己卖了，明儿咱们就重回枝头。”石林端着香槟眯眼看场内的众人，“一个个光鲜亮丽的，哪个背后没点肮脏心思？”
“你不用给我说这些。”钟黎抚平袖口的褶皱，“我比你清楚。”
他是想赌场大的，看看以后还能不能再被人叫声钟少爷。
石林拍拍他的肩膀，端着酒杯进了内场。几个小艺人笑颜如花的迎上来，眼神瞥过钟黎，说不上是带着点怜悯还是嫌恶。
钟黎有点无奈，他倒是也不怎么样想在欢色出现，但奈何当年签了五年的合约，违约费也如石林所说，他现在是一个零头都拿不出来。
“听说这次裴远声要来？咱公司这是得了什么青眼？”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八卦，钟黎扫了一眼，五个里面三个不认识一个不大熟，唯一有点印象的那位穿着红色露背裙，再往下点都能看见半个屁股蛋。
裴远声……
钟黎微微一愣，眸色渐渐深沉。这名字没人陌生，就算没见过人也听过这名，钟左还在世的时候跟他提过一嘴，当然，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也变相的证明了裴远声能力确实不俗。
“他来这干什么？欢色能有他看得上的？”红裙女人对自己东家还挺不屑，“做梦的人挺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钟黎听这话默默缩了缩肩，他掂量着自己也就不到一百四，扑上去应该压不死裴远声。
慢悠悠在会场里踱了两圈，有几个好事的故意上前攀谈，钟黎主打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任由对方怎么讽刺挖苦，他就捧着个碟子吃点心，吃得还挺高兴，一点没被影响心情。
男人出现的时候钟黎刚清空第二个小盘，盘子还没放下人群先骚动起来。黑色的大门被人拉开，皮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清响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清晰异常。
那是个极高的男人，目测大概要有一米九，他身穿黑色西装，头发向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深邃，一双眼眸犹如寒潭。
是裴远声。
钟黎没见过裴远声，钟小少爷也没见过裴远声。
在此之前钟黎一直以为对方会是个古稀之年双目依旧锐利的老头。但今天一看倒是挺出乎意料，心情也因为裴远声这副好皮囊愉悦不少。
裴远声踏步进了内场不过几分钟，身边已经林林总总的围了十来个人，欢色老总都只能挤在边上捧着笑脸点头，要想优雅又自然的出现在他面前还真不是什么易事。
但钟黎是什么人，他二十多年的少爷可不是白当的，少爷谱拿起来石林把马拍死都赶不上，往那一站目光一冷，活脱脱一副清冷贵公子的姿态。裴远声要真好这口，当场把人扒光了按身子底下才对得起这张脸。
裴远声端着酒和几个老狐狸打太极，为了桩生意，林峰海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在场的随您喜欢’这种话都能出口，真不愧是业界有名的笑脸老鸨。
话都说到这份上，裴远声也不好拿乔，要搁平常他大概率是懒得理会的，随意点一个喝杯酒就算卖了林峰海薄面，但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巧，想往上爬的碰到起了玩心的，欢喜着做场你情我愿的买卖。
他刚进门时就扫见了站在落地窗前的钟黎，端着香槟杯一身凉意。不是冷，是凉。初秋晚风的凉，吹得人舒服，也让人欢喜。
青年架着副金丝边眼镜，那一眼扫过来，再凉的的夜风也要着。
喜欢脸，喜欢身段，喜欢这身凉意。
裴远声无声的笑了笑，他收下了。
酒会还没结束，钟黎便先跟着人进了辆低调的黑色辉腾，他翘着腿扶着额，华贵骄矜拿捏得刚刚好。
但裴远声却没和他坐一辆，避嫌似的另换了辆劳斯莱斯。钟黎心里轻笑一声，避的多余，一会不还是得一张床？
裴远声带人回了南山的一处私宅，路上处理了几件公务，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门口，他忘记嘱咐助理找个酒店，司机就自然而然把车开回了宅子。
也无所谓，裴远声转了转脖子，好赖是个喜欢的，带回来金屋藏娇也没什么不妥。
洗完澡钟黎坐在床上发呆，头顶上是变着法缀花的繁式吊灯，屁股底下这梨花木大床就是比他那一米的单人床舒服。
他倒是没想到裴远声能把人直接带到这儿来，不过看起来也就是个偶尔的落脚处，他就是个小情人，可踏不进裴家的大门。
裴远声出来的时候就见钟黎盯着那盏吊灯发呆，纤长的眼睫一瞬不眨。
裴远声走过去伸手点了点，柔软的触感和青年身上那一身的凉意形成鲜明对比。
“故意的？”手指缓缓下滑，裴远声捏着钟黎的下巴，轻轻笑了，“我知道你，钟少爷。”
钟黎，钟家，那个已经四分五裂的钟家。
裴远声也算认识钟家那个称得上有几分手段的钟左，只是没想到一场海难就能要了他的命，只留下钟黎这么个天真少爷。小少爷对付不了钟家旁系那些豺狼虎豹不说，这会竟是连自己都不打算留了。
钟黎不回答，只抬眼看他，眸底暗光流转，殷红的唇挑起几分，漂亮又勾人。
不是故意的他站那跟雪地松似的？又不是有毛病。不过能钓上裴远声这条大鱼，就算真站成雪地松他也没什么怨言。
“故意的就保持住。”
裴远声不和他废话，更没有调情般的温柔，解了钟黎的浴袍腰带就把人往床上压去，声音从唇齿间缓缓溢出：“记住了，我就只喜欢你这一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