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活下来
“我看到你了。”男人的脸部正面对着我,身体却背对我,眼睛充血,血液慢慢从眼眶和嘴角里流出来。
然后他头部静止不动,身体缓慢的转了过来,脖颈再次发出骨头摩擦的声响。
我心中大骇,连忙举枪,瞄准男人。
似乎是因为我举枪的动作让他感到了威胁,男人眼里红光大盛,猛地跃向堆满椅凳的阶梯。
“草,他居然不是冲过来,是直接跳过来。”眼前的情景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忍不住暗骂道。
眼见男人在凌乱放满长椅的阶梯上两个起落,就要靠近我。
我肩膀靠在门上,将门框撞的合拢,然后下一秒,我就听到了木制的门板被猛烈撞击的声音,肩膀也被震得发麻。
呈三角结构,两头分别抵在墙壁和门后长椅成功抵挡住了第一波撞击,男人在门外发出愤怒的低吼。
还没等我松一口气,木制的门板再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男人并没有放弃,继续用力撞击门。
整个钟楼仿佛都被撞得晃动,我沉默的后退半步,双手持枪,隔着木门对准门外。
门上的木板从撞击的地方开裂,露出了尖锐的木质边缘,男人的肩膀被边缘划伤,露出血肉。
我瞥了一眼窗外,红月渐微,城市边缘与天际的交界线渐渐亮了起来,。
白天要来了,虽然不知道夜晚过去,这座充斥着疯狂和诡异的城市会不会恢复正常,但我还是狠狠咬牙,决心要撑到日出。
就在男人将门板彻底撞断,红色的目光隔着裂开的门板和我对视的同时,我扣动了扳机。
枪口冒出火花,一枚镀铜的子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模糊的残影,透过木门,正中男人的眉心。
男人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下一刻,眼里的红光退去,布满血丝的眼瞳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接着,早已破败不堪的躯体向后仰躺,倒在地上。
巨大的枪鸣在黑夜里分外刺耳,让街道上的人们为之一怔,接着就传来压抑着兴奋的嘶吼声:“我听到了枪声,他一定在废弃教堂里。”
“是我先发现的,谁和我抢我就要杀了谁。”
“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应该团结一致。”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们应该先抓住他,不要让他逃了。”
“……”
“……”
尽管我的精神高度紧张,身体害怕的发抖,但我却比平时更加冷静,大脑超负荷式运转,头脑发热,思维瞬间陷入爆炸的状态。
“血肉似乎对眼睛发红的人和兽有异常的吸引力。”
“神父和鸟嘴医生与其他人看起来不太一样,神父会仇视并伤害其他有畸变倾向的人,有可能不会伤害我,也有可能比其他人更加危险,鸟嘴医生态度不明,像是在旁观着一切,保险起见还是避开他们比较安全。”
“刚才的枪声一定会吸引来大量红眼睛的人,男人尸体上的血腥味会第一时间吸引他们,我可以以钟楼一侧半塌的立柱作为落脚点,趁这个机会逃走。”
“撑到日出之后,这些眼睛发红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恢复正常。”
“被发现、被围困住都是死路一条,赌一把。”
思维高速运转,在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我下定了主意。
在思路完成的刹那,我冷静的伸手,隔着木门的裂口,拽住男人头发。
“既然红眼睛的人对血腥味感兴趣,那就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多争取一些时间。”我心中默念道,右手用力将男人的头强行拽进木门的裂口里,裂开的木质边缘卡在脖颈的位置,将男人的尸体固定在门上。
“这样他们进来的时候,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向门口的尸体。”想到那条漆黑的大狗以及团团围住狗主人尸体得人群,我心中笃定。
红眼睛的人们像是生化危机里的丧尸群一样,疯狂的从巷道里涌入教堂。
看到他们全都涌进来,路面上几乎没有人影之后,我微微屈膝,向钟楼一侧半塌的立柱上纵身一跃。
年久失修的半截立柱,堆满了灰尘和沙土,在脚掌接触到的一瞬间,我感到脚下一滑,立足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
我拼命的稳住身体,勉强站定,但接近塌方的立柱边缘,因为承重受力,很快就塌方了一角,我的膝盖重重的磕在立柱上,身体随着塌方的立柱一角向下坠去。
“我草。”我心中骂了一句,连忙伸手,抓住了立柱裸漏在外的一根钢筋。
灰尘和沙土倾泻而下,盖住了我的脸,我一边吐出嘴里的灰尘,一边晃了晃脑袋,才能睁开眼睛。
单手抓住钢筋,手指因为身体的重量被磨出血痕,但是此刻我却顾不上膝盖和手指的疼痛,额头上青筋暴起,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拉上去。
双脚踩在立柱上,我喘了口气,这才小心翼翼的顺着连接着立柱和地面的横梁,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走了下去。
头顶的钟楼传出争夺的嘶叫声,我抬头看了一眼,发足狂奔,想要避开这些陷入疯狂的人。
天色越发明亮,但还未等我有劫后余生的欣喜,我就看到,穿着亚麻长袍,头顶黑色尖帽的鸟嘴医生,正站在巷道的尽头。
她的手里没有拿着火把。
我止住脚步,在距离鸟嘴医生十米左右的地方站定,警惕的看着她。
鸟嘴医生姿态优雅的站立,左胳膊横放在胸前,右肘放在左手手腕上,她用右手遮住嘴唇,轻笑道,“果然很警惕呢,这个荒诞的世界里,不够警惕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她独身一人站在满是怪物的街道上,看起来心情不错,语气轻松:“看来你看到了我留在羊皮卷和报纸上的提示。”
“足够谨慎,也听人劝。”鸟嘴医生右手手腕略微下垂,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精致的腕表,“你运气不错,还有五分钟就要日出了,曾经有个人,以为自己是歌剧里的英雄,是这个满是怪物的世界里的主角,硬要和一整条街发疯的怪物对抗,结果没活过一刻钟,就被撕得粉碎。”
“最后,恭喜你,从第一个长夜,活了下来。”
尽管从她的话语中,已经确定了她就是那个在羊皮卷和报纸上,予以我帮助的人,但是我仍然精神混乱而紧张,难以接受所发生的一切。
最终,我盯着眼前的鸟嘴医生,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