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重回初始避难所
目送克劳迪娅离开,我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情。
抬头瞥见街道拐角处的时钟,我瞬间一个激灵。
“我靠,时间怎么过这么快。”我飞快估算了一下到初始避难所的距离,以及需要花费的时间,“赶过去的话,应该不算太晚吧。”
想到探查出的地下水道鼠群,以及遭遇的贫民窟疑似三阶的畸变体,我更感到压力。
“还是打车过去吧。”我咬咬牙,站在街道边,等待路过的马车。
不知道萨拉昨天有没有受伤,她的衣服都被触手撕碎了……
不过看她挥舞匕首劈开触手群的动作,也不太像受伤的样子。
反倒是克里斯汀,口鼻流血,看起来比较严重。
话说,感觉克里斯汀的畸变能力,应该是控制一定数量的红眼睛吧。
所以,当贫民窟深处蔓延出同样能控制红眼睛人影的、扭曲的恶意时,控制权被剥离的克里斯汀才会如遭雷击。
这就是詹妮弗之前说过的,所有的畸变能力都有代价吧,能控制红眼睛的畸变能力,在红眼睛失控时,就会遭到恶意反噬。
正想着,我眼角余光注意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马车巨大的轮毂,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看到我在路边招手,车夫猛地扯住缰绳,勒停了马匹。
马匹被勒的发出嘶声,我急忙向后退出一步,躲避着减速渐停的马车,在水坑里迸溅出的泥污。
“这段路真的太烂了,我感觉马车都要翻了。”车夫勉强停下马车,骂道。
我向车夫打招呼道:“非常感谢您的停车。请问方便载我一程吗?”
车夫从车座上方望下,问道:“没问题,只要您付车费,您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海姆的废弃城区。”我向着车夫说道。
车夫目露惊讶地看向我,车厢阴影内的乘客也微微探出头来,打量着我。
“废弃城区?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有流浪汉和快死的病人在那里落脚,您确定要去吗?”车夫大声问道。
“我确定,要去废弃城区。”我略微压了压帽檐,挡住车夫疑惑的视线。
说去废弃城区,也比告诉车夫,我要去疯马剧院,要更容易接受一些。
大白天的朝闹鬼的剧院跑,听起来更惊悚好吗?
我向车夫耐心地解释道:“我有个朋友因为官司输了,遗憾地失去了他的房屋,只能在废弃城区落脚,我想找到她,并予以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昨晚击杀了一头红眼睛人影,对其他红眼睛造成的震慑效果还在,再加上我现在忠实地扮演角色,更加拟真地融入原住民,应该不会过多地吸引到城市的注视了吧。我内心想到。
况且,经历昨晚,克里斯汀应该也勉强算是朋友吧……她就经常在废弃城区的疯马剧院落脚,我这么说应该也不算骗人吧……
果然,车夫收回了疑惑的视线,转而称赞道:“您是位好心的先生,我想您的朋友一定会非常感激您。”
我小心躲避着地上的污水,拾梯而上,走进车厢。
车厢窗帘拉起,以便遮挡雾霾和灰尘,内部光线昏暗,刚走进车厢的我,眼前一黑,显然是眼睛没及时适应车厢内外的光线差。
我隐约辨别周围轮廓,扶着木制的车厢,坐了下去。
这时,我感到对面有人远离移动的声音。
“车厢里还有其他人吗?”等到眼睛适应车厢内的光亮后,我朝对面看去。
只见一位三十岁上下,长相精致的贵妇,正坐在对面,向远离我的方向挪动位置。
贵妇人头戴金色头饰,细碎的波浪卷发从头饰下面漾开,半遮半掩地衬出她精致又端庄的面容。
她用紫罗兰色丝绸的手套用轻掩嘴角,眼神里露出一丝刻意疏远的嫌弃。
看到贵妇刻意远离我座位的行为,我疑惑地低头,才发现自己裤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些许泥污。
“估计是刚才和克劳迪娅逛街的时候吧。”我向后靠住车厢,毫不遮掩腿部的泥污,同时干脆地合上眼,想要在去到避难所之前,暂时休息一段路。
合眼之前,眼角余光瞥见,贵妇穿着浅铅灰色礼裙,裙腰褶皱衬托出腰线,下摆则采用丝绒收边的设计。
不知为何,克劳迪娅拎起裙角,踩着水坑边缘的场景,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
“您好,请问……”正在我闭目养神的时候,贵妇矜持的声音从车厢另一侧传来。
我在阴影里缓慢睁眼,看向出声的贵妇。
贵妇神情挣扎,过了片刻才语气犹豫说道:“先生,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您说要去废弃城区?”
我微微一愣,原来她听到了我在车夫那里提及的目的地。
尽管我有些些许疑惑,但还是点头说道:“是的,我要去废弃城区。”
贵妇像是很少和陌生人交谈,神情忧虑,半晌开口道:“请原谅我的冒犯,但据说废弃城区内有座闹鬼的剧院,不知道您了解与否。”
我神色微怔,还没等我回答,坐在前方的车夫,大声地说道:“夫人,您说的应该是疯马剧院,那里很多年前就停用废弃了,据说在夜晚经常有女鬼出现。”
疯马剧院不就是初始避难所的入口吗?
第一次前往剧院之前,我确实听过闹鬼的传言,但进去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女鬼。
车夫嗓门很大,继续说道:“据说十年前,疯马剧院一票难求,每天晚上门前都停满马车和私家车。”
“不过后来,在一场演出中,剧院突然发生坍塌事故,导致有名演员被埋在废墟下。”
“等人们把她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听说她指甲全都挖断了,满手是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某处,眼睛流血。”
”从那以后那里就开始闹鬼,夜深人静之时,常有人在空无一人的剧院内听到歌声,甚至有人声称在舞台上死去的女演员的鬼魂,再后来剧院老板去世后,剧院就成了一片废墟。”
“我记得,那名演员好像叫做克里斯汀还是什么……”
那名在事故中去世的女演员,叫做克里斯汀?
我只觉脊背生出一股寒意。
有人在剧院废墟见过克里斯汀的鬼魂?
那我见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越想越觉不安,以往听到鬼故事,再恐怖也只是停留在感官上,但当别人口中鬼故事的主角,就在身边时,便越发惊悚。
更可怕的是,我还进入过那栋被诅咒的剧院……甚至还和原住民口中的鬼魂接触过……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贵妇开口道:“那里确实有鬼魂,我的丈夫就被鬼魂勾走了魂,经常在剧院废墟中夜不归宿。”
我猛地看向贵妇,她被我突如其来的目光吓到了一下,但很快神色如常道:“如果您要深入废弃城区的话,能不能请您帮我寻找一下经常在那里失踪的丈夫?”
“他大概四十岁上下,留着胡须,头发褐色……”贵妇继续说着什么。
但我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没有听清她后面在说什么。
有人在剧院见到过已经死去的克劳迪娅的鬼魂?还有人在剧院失踪?
这是原住民视角下,疯马剧院的真相吗?
在他们眼里,克劳迪娅,早已死去,那么其他人呢?老约翰和萨拉,是不是也是如此?
甚至包括我,在记忆里,似乎是瞄准太阳穴开枪自杀的“死人”。
难道……所谓的异乡人,全都是已经死去,但却因为某种未知原因,停留在海姆的恶鬼?
自红月之夜醒来后,先接触到詹妮弗等异乡人,让我潜意识里觉得,原住民是披着人皮,眼睛发红的畸变怪物。
但这只是异乡人眼中的世界。
我从未想过、也根本想象不到,在原住民眼里,所有的异乡人,包括我,可能都是停留在世界的恶鬼……
我心乱如麻,脸色阴晴。
贵妇看到我脸色变化,以为我要反悔,连忙补充道:“我不会白让您帮忙的,如果您真的在闹鬼剧院里找到我丈夫,我会支付给您一笔钱作为报酬。”
听到“给您一笔钱”的时候,又想到刚见面时,贵妇坐远后,眼神里流露出的嫌弃,我感到一阵恶意涌上心头。
黑色的黏液难以自抑的蔓延至我的眼底。
车厢里的光线,似乎也被我散发出的恶意扭曲,变得阴暗不定。
只是用溢出黑夜的眼睛瞥了贵妇一眼,她便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惊恐发抖。
尽管作为原住民的贵妇,看不到实体化的恶意黏液,但仍被我阴森、空洞的眼神吓到。
她身体向靠近车厢门的角落缩去,想要远离我,同时颤声喊道:“车夫,我要下车!现在就下车!”
车夫不明所以,但还是拽停了奔跑的马匹,问道:“确定在这里下车吗,夫人?”
“对,就在这里下车!”等马车停下,贵妇急忙拉开车门,扔给车夫几枚硬币,慌乱地想要逃离。
不料刚一下车,她的长裙就被踩进水坑,险些绊倒。
我透过车窗,看见她慌张中不断回头,似是唯恐我会下车追赶。
“原来,在满是污水坑的路上奔跑,再昂贵的衣服,也会沾满污泥啊……”我看到贵妇的裙摆被污水打湿,低声道。
“我只是说了几句疯马剧院的传闻,这位夫人怎么害怕成这样?”车夫将几个硬币塞进口袋,扭头向我问道,“还是您们在车厢里说了什么?”
我看着贵妇慌不择路地跑远后,才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向后靠在车厢,回答道:“没说什么,估计是被疯马剧院闹鬼的故事吓到了吧?”
车夫不再纠结,重新挥舞着马鞭,驱赶马匹前往废弃城区。
马车颠簸,我背靠车厢,闭上双眼,努力维系着恶意平衡。
阴影中,我的脸色越发苍白。
……
……
将钱包里最后几枚硬币递给车夫,在他一副“祝您活过今晚”的眼神注视下,我径直朝废弃城区深处走去。
按照上次的记忆,走过废弃倾塌的建筑,我走向疯马剧院的方向。
我开启侵蚀,警惕地观察周围,但前几天清扫之后,整个废弃城区已经看不到一头红眼睛存在。
异乡人开启侵蚀的时候,看到的是初始避难所,以及发生畸变的红眼睛人影。
那么在原住民眼里,或者未开启侵蚀,看到的又该是什么呢?
我们清理掉的,真的是眼睛发红,畸变的怪物吗?
我边走,边想到。
正想着,爬满藤蔓,红砖残破的疯马剧院已在眼前,我抬头看了一眼柳钉生锈的马头木牌,捂住口鼻,推开了剧院大门。
灰尘飞扬的剧院中,黏稠到近乎液态的恶意,流淌在观众席之间。
我眉头一紧,顺着恶意流淌聚集的方向,看向观众席。
十几个人围坐在观众席上,动作机械地,无声地打着扑克。
看到我推门进来,十多个穿着白衬衣黑马甲的人,齐齐停止了动作,脖颈无声转动,死死地盯着我
每次看到克里斯汀控制的红眼睛人影,都让人感到不适啊……
我微微皱眉,感觉还是难以适应这一幕带来的冲击。
尤其是在开启恶意侵蚀后,透过黏液覆盖的眼瞳,那十多个人影,看似活人模样,但他们全身都被雾霾包裹,只有眼睛通红,和夜间的红眼睛人影几无差别。
真的像一阶畸变体啊,我感叹道,眼前的几人,赫然已产生了红眼、雾霾笼罩着的人影等畸变特征,但却被某种力量束缚住,没有发生畸变或者失控。
看样子,克里斯汀就算受伤,应该也问题不大。
确认这些红眼睛仍被克里斯汀的畸变能力束缚,我略微心安地想到。
他们应该都到了吧。我走向疯马剧院后台,
“每次穿过这堵墙,我都觉得恶心。”我深吸一口气,侵蚀状态下,甬道倏忽变暗,脚下地板缝隙中溢出黏稠的液体。
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血肉的蠕动,更让人觉得恶心的是,随着我的面部贴近血肉墙壁,越来越多的血色触手开始向我扭动伸长,如活物般缠绕、包裹住我,试图将我融入血肉墙壁中。
湿滑黏腻的触手,颜色暗红近黑,如同腐烂的内脏组织,带着黏腥的液体,紧紧覆盖住全身皮肤,让我忍不住皱眉。
在这样令人作呕的场景下,我的行走变得异常吃力。
咬牙行走了几分钟后,我终于钻出如同子宫的血肉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