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逃出生天
是萨拉吗?
听着有些许熟悉的声音,我困难地扭头,想要朝那边看去。
“嗯哼,那个女孩在喊你呢。”“玛格丽特”支离破碎的脸上,浮出一丝病态的笑容,触1手更加疯狂,带来了层叠、软糯的迷幻感。
“她看起来很焦急呢,没想到你这种会对着房东夫人的脸有反应的变态,居然也会有女孩子关心你呢。”“玛格丽特”姣好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堆触手,上面挂着散碎皮囊,表面血肉模糊。
被它们紧束住的我,艰难地转头,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萨拉正如同一只矫健的雌豹,高速冲来。
不能让她看见我现在的窘境,我咬牙抗拒道,但身体却深陷在血肉构成漆黑深渊中,就算用力也难以挣脱。
“用力,用力,对,就是这样。”“玛格丽特”的半张脸,贴近我的耳朵,吐气道。
这时,黑暗中涌出的、原本围着我的瘦弱女孩、疲倦妇女,蓦然变成了之前雀斑女孩的脸、变成了萨拉的脸,甚至是詹妮弗的脸。
血管如同丛林一样从雀斑女孩、“萨拉”、“詹妮弗”破碎的肢体里绽放出来,不同女人的声音同时在我脑海响起:“嗯哼,加油,继续用力……就要被同伴发现了,要是被她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当她逃出去之后,还九死一生地战斗,回来救你的时候,嗯……你在干什么呢?”
“你在想着无辜的贫民窟少女,在想着房东太太,甚至是在想着她……真变态……真差劲呢。”
“来,转过来,听着她焦急的想要救你的声音,听着她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音,在她看到你的脸的一瞬间,彻底被坏掉吧。”
随着迷乱的呓语此起彼伏的不断响起,被层层挤压至近窒息的我,脑海中像是有一根弦猛地绷断,我再也按捺不住,剧烈痉挛起来。
“布莱克,保持清醒!我马上就救你出去!”萨拉的声音,像是很近,又像是隔了很远。
像是蒙着一层模糊滤镜的视线里,萨拉那张焦急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但我却双目失焦,没有回应萨拉,即使逃脱地狱的可能近在眼前,我还是在极度惊悚的气氛中,享受着诡异的快感。
伴随着血肉紧密、缓慢地裹紧、啜吸,我眼前一阵发黑。
似乎在吞噬着我的血肉。
但却没有痛苦,我甚至期待它能更加粗暴地地吞噬我的骨髓和脑浆。
“玛格丽特”似乎更兴奋了,如灯笼般悬挂在离我不远处上半张脸,媚眼如丝,红光幽幽地盯着我。
分裂的下半张脸,带着另外的血管,更加用力捆住我的腿部。
在萨拉的注视下,更加扭曲而强烈快感,直冲脑海。
“它们没有杀我……”几近迷失在扭曲快感中的我,心里猝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为了抓住,然后吃了我……”
“刷!”
正当我绝望之际,一道雪亮的刀光从天而降。
萨拉从旁边的屋檐一跃而下,带着身体的重量和坠落的惯性,一匕首劈出了破风声。
锋利的匕首将缠住我脑袋的触手一分为二,液体喷泉般喷射而出。
飞溅的血污中,萨拉双手死死按住切入触手根部的匕首,保持着从半空坠地的姿势,单膝跪地,眼底涌出黑液。
“萨拉……”我顾不上黏液腐蚀半张脸的痛楚,死里逃生地看向萨拉,“我……”
“等会再说!”萨拉没有看我,下劈的动作停顿了一秒,然后又极速转向,朝着疯狂舞动的触手冲去。
数量繁多的触手,或伸出尖锐的倒刺,或卷起起路灯炸裂后的碎片,纷纷朝着萨拉冲去。
层叠扭曲的恶意中,萨拉如一只猫一样,在密如渔网的触手中辗转腾挪,手中的匕首画出一道道残影,只是数秒,十余根触手就在萨拉疾风骤雨的攻击下,从中被切断。
摆脱触手纠缠的我,刚一落地,快感消失的空虚感,就让我脚步不稳,几乎跌倒。
“真丢脸。”萨拉轻斥道,“快走!不要在这碍事。”
我咬牙狂奔。
身后,萨拉小幅度地侧身,躲过一根触手刺来的倒刺。
“刺啦”萨拉大衣胸前的布料连同纽扣,被触手刺穿、撕裂,露出来紧贴身体曲线的胸衣。
萨拉眼神不变地伸手,掐住那根黏滑触手,然后右手挥出匕首,暗红色的触手被拦腰切断,一大篷篷鲜血泼洒在地。
萨拉嫌弃地将半截被切断后仍在指尖扭动的触手,扔在了地上,然后抬起不断涌出黑色粘液的眼眸,神色阴冷地看向蜂拥的触手。
或许是此刻黑液几乎覆盖眼眶的萨拉,比红眼睛触手更像是发生畸变的怪物。
那个被切断一根触手的二阶畸变体,在萨拉的目光下畏缩后退。
其他蜕去人皮的畸变体,如灯笼般零散挂在触手上的红眼睛里,也齐齐一惊,停住了疯狂的势头。
真的猛啊……
瞥见萨拉如入无人之境的切开一根根触手,震慑住一堆二阶畸变体,我不禁感叹。
老约翰和萨拉是什么序列的畸变能力者?感觉他们的动作迅猛有力,甚至带着一丝美感,丝毫不弱地敢和红眼睛触手刚正面。
我疯狂地奔跑,远离萨拉和触手厮杀的地方。
就在奔跑途中,我发现旁边一个半塌的棚屋,墙壁和屋檐已经倾塌松动,形成一个斜坡状。
我猛地转向,朝着倒塌的墙壁毅然一跃,伸手扒住屋檐。
屋檐粗糙的碎石刺痛掌心,我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屋顶。
平安登上较高的屋顶后,还没来及站稳,我便朝着萨拉大喊道:“这里!萨拉,这里可以逃出去!”
萨拉闻言,动作敏捷地抽身后退,步伐矫健地向我的方向奔来。
在还有几米远的距离时,萨拉腰部发力,力量惊人地跃起。
一跃之间,萨拉像是最顶级的体操运动员一样,动作优美的腾空而起,整个人从低空掠过。
就在快要靠近棚屋一刻,萨拉从容不迫地举起一只胳膊,以优美的像灌篮一样的动作,单手悬挂在屋檐边缘。
衣摆在夜风中摆动,萨拉身体所有的重量,都传达到白皙、单薄的手臂上。
然而,黑色黏液覆盖上手腕,她轻松支撑住全身。
这一步跨了有多少米啊……
我忍不住感叹,要是在现实世界,我能一步跨出这么远,可以去打nba了吧。
就在我感叹之时,萨拉悬挂在半空的腰部一挺,单手借力,带动身体惯性地在空中划出圆型弧线,跃上屋顶。
“咔嚓、咔嚓”两声,萨拉落脚的地方,年久失修的瓦片被她踩出两道裂纹,我听到她长长地吐气,似乎带着某种痛苦。
“怎么了?”我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开启侵蚀,用恶意强化身体素质的时间太长,负荷太大,身体有些扛不住了。”萨拉皱眉看了我一眼,“身上脏死了,离我远一点。”
闻言,我低头一看,险些没认出自己
——原本没有破损的服装,此刻被触手的黏液腐蚀出一块一块的破损,肉块的残渣和暗红色的血污沾满全身,半张脸上更是一片狼藉。
想到刚才差点迷失在快感中,我尴尬地抬起头,正好与萨拉的目光相对。
我越觉尴尬。
好在现在我被血污覆面,看不清表情。
“如果我来晚一步,可能您就要被触手伸出的倒刺贯穿、撕碎了。”萨拉继续说道。
萨拉的话,猛地惊醒了我。
自始至终,触手都没有想要伸出倒刺杀死我,反而是抓住我,准备把我吃掉、消化。
为什么它们会想要杀死异乡人,却想吃了我?
对蜕皮的触手来说,我和其他异乡人,有什么不同吗?
最开始那股灰暗的恶意覆盖街道时,对我的影响也比萨拉和克里斯汀要小的多。
是因为我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恶意感触不深,所以对我的影响都会削弱一些?
还是服用魔药后,我身体里所容纳的畸变能力比较特殊,能够抵消一部分影响?
我还未理清思绪,就听到萨拉催促道:“它们很快就会追上来,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要尽快离开。”
还好她没再追问刚才被缠住的话题,我松了口气,低头看了脚下的巷道一眼。
大量红眼睛触手已经顺着墙壁,朝着屋顶延展触手。
幸运的是,进入到二阶的红眼睛触手,蜕下的人皮连接着触手根部,随风晃荡,身体的骨骼似乎也被剥离了一样,只剩下软黏的触手,难以做出握住屋檐攀爬的动作,反倒比不上人型红眼睛的爬墙速度。
“我将克里斯汀藏在另一个地方,我们躲开这些触手后,再去找她。”萨拉眼中的黑液隐去,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
我跟随萨拉,两人在屋脊上朝着人群的反方向奔跑。
当我和萨拉沿着连片的棚屋屋脊,跑到贫民窟边缘时,
始终笼罩贫民窟巷道的实质般的阴冷感,倏忽退去,向内缩回到最深处的地方。
模糊扭曲的叠影消失,红色的月光重新洒下,空气里浓烈的恶意,也变得稀薄。
在我正前方的萨拉,似有所感地回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我疑惑问道。
“最深处的家伙,好像退了回去。”萨拉犹豫地开口。
我驻足回望,又联想到第一天夜晚遇到的“神父”,开口问道:“畸变体有领地之分吗?上半身只要超出领地范围,就不会追出来?”
萨拉沉默片刻,说道:“我也不清楚,从我觉醒以来,海姆就只有‘神父’一头三阶畸变体。”
“看样子我们是逃了出来。”经历了非人的快感和紧张后,我低头大口喘气,有种逃出生天的侥幸。
“身处噩梦,又哪里逃得掉呢?”萨拉望向远处,说道。
察觉到萨拉语气里的低落,我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会逃不掉,您看我们只要跑到贫民窟的边界,最里面的东西就不会追上来,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跑的更远,甚至逃出海姆。”
“逃出海姆?”月色转暗,落在萨拉眉眼勾出的阴影里,她语气幽幽地道,“您没有到过海姆的边界吧……”
“边界怎么了?”我好奇地追问道。
“这个世界上,每座城市,都是一座孤岛,被困孤岛的我们,根本逃脱不掉。”阴影遮住了萨拉的眼眸,她眼神晦暗,语气飘忽地说道。
我被萨拉眼里化不开的情绪所感染,沉默半响,终于开口道:“逃不掉的话,就不逃好了。”
萨拉表情微愕地看向我,我伸手擦掉脸上的黏液和血迹,说道:“好死不如赖活,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萨拉怔怔地看着我,神色复杂,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有些理解了,詹妮弗和老约翰为什么会选择您。”
因为我足够幸运,而且脑洞大开?
萨拉的话,让我想到了第一天夜晚,我向詹妮弗问出为什么是我的问题时,她给出的答案。
和您们这些土生土长然后觉醒的人不同,我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个地方啊,所以思路肯定不一样,这完全能解释得通,也可以理解啊。
除了记忆里对着自己脑袋开了一枪,字面意思的脑洞开了个洞,其他时候,我这么严谨又谨慎的人,和脑洞大开根本不沾边啊。
我心中不满意地吐槽道。
很快的,我意识到眼前的是萨拉,而不是詹妮弗,于是打住了吐槽,直直站在萨拉旁边。
我和萨拉陷入了长久又尴尬的沉默。
夜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我忍了大约一刻钟,才装作不经意地缓缓问道:“我们在等什么?”
“等萨鲁曼。”萨拉言简意赅地说道。
“啊?”我挠了挠头,“老约翰不是去找萨鲁曼了吗,他们应该去处理鼠群的事情了,难道他们还会在半夜穿过半个城市,来找我们吗?”
“我通过‘信’向萨鲁曼求救了。”萨拉解释道,“异乡人的幻觉或者说是噩梦是共通的,只要通过固定的方法,就能通过报纸等实体的媒介,写下信息,让隔着很远的异乡人看到。”
原来第一夜,我在报纸上看到的字迹,是詹妮弗通过“信”留给我的信息。我心中恍然地想到。
“夜晚到了地面也不安全,不如在这里等着,他应该很快就到了。”深夜,萨拉贴身的胸衣以及从大腿处被撕裂的半截礼服,难以抵挡寒冷的夜风。
她将大衣裹紧一些,抱着双腿,在屋脊的背风面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