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在落雪停的第二天,施盼和许湛就要回临城了。
许湛推开门,屋外压着一片雪。他从老门后拿了把铁锹,门前堆积的雪被他一点一点铲开,开出一条小道。
施盼在他身后帮他把余下的一片霜棱撬走,静谧的月色下只有铛铛作响声。
她说:“我们今天就要走了。”
“嗯。改天你想外公外婆了,我们再回来。”许湛顿下步子,回头看着她,清冷的眸子盛着一个浅浅的人影,嗓音被冷风晕染,清冽。
施盼立在原地不动,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铁锹,眼睫轻颤,什么话也没说。
老人家睡眠浅,作息时间稳定。
施盼以为他们还在睡,没想到一抬眼便见外婆从马路牙走来,佝偻着背,手里抱着满满一把菜。
她正解着挂在木桩上的绳结,看见施盼略感意外,说:“你们怎么起这么早,票不是下午的吗?快回去再睡一会,等我把早饭做好。”
听见外婆说的话,施盼鼻头一酸,离别前的伤感与不舍好像在此时都涌现出来。手里捏着的铁锹当啷落地,落进厚实的雪里,印下痕迹。
夜里的光线并不算多么亮堂,外婆此时才注意到眼前开出了一条小路,积着的雪尽数被铲去。
她说:“你们俩这么早起来就在这铲雪,不知道冷啊,傻孩子。”
“还不快进屋烤火。”外婆瞥见两人冻得通红的手,板着语气说道。
许湛说:“还有一点,弄完就好了。”
说完看了一眼施盼,脸颊冻得通红。早上知道他要出来铲雪,她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一时答应了。现在看见她这样,心里不免自责,说:“你快进去吧。”
“我等你。”
噼里啪啦燃烧的木材点出星星火光,桌上摆着两碗鸡汤面。说是面,倒不如说全是肉。
“快吃吧,等会收拾东西别丢三落四,把重要东西落下了。”外婆择着手里的菜,“到时候把这些菜带上,还有你们带回来的东西,我和外公老了,不爱吃那些东西。”
“对了,说起落东西,上次你落在这里的梳子,我也给你收拾起来了,到时候记得拿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泪腺发达的原因,施盼听着这些,喉间哽咽,“外婆,我和许湛是坐高铁回来的。”
“哦。”外婆不言。
许湛沉默着看了一眼施盼,她头低得快要埋进碗里,勾在耳侧的碎发垂落,遮住她大半脸庞。
雪后初霁,浅层的雪已开始消融,离别的时刻在无声无息中来临。
许湛拎着行李箱出来,外婆将整理好的蔬菜说什么也要往里装,“这些菜抗冻,放的久,是你以前最爱吃的。”
“好了,快去赶车吧。”
“快走吧,路上小心点,到了记得给我们回个电话。”外婆扯着嗓子说。
距离越来越远,外公外婆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转头往回走。
门口那张贴着的大红春联,渐渐消失在皑皑大雪中,上下茫茫一片。
施盼手里攥着的是外婆给她的饼干,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说是叫她路上饿了吃。可她攥在手里,却觉得意义重大。
回到临城已经是下午四点,出了火车站,外面落雪飘飘,施盼拨通电话,“喂,外婆!”
“我们已经到临城了。”
电话那头,“那就好!回去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啊。”
顿了顿,继续道:“冰箱里的两个红包是你塞的还是许湛那小子塞的,外婆和你外公身子骨硬朗,还轮不到花你们这些小辈的钱啊。”外婆感叹道。
施盼有一瞬间里脑袋空白一片,冰箱里她只塞了一个红包,怎么会有两个。她抬头看了许湛一眼,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说:“车来了。”
施盼回过神,说:“外婆,那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闻言,许湛稍感意外,低头看她一眼,目光在落雪中交错。
……
电话挂断,心里总是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灵魂缺了一块。
家里的电闸被扳上去,一切好像又开始运转起来。
施盼靠在沙发上,晃了神,这几天的经历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窗外在落雪,却又说明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许妈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快六点时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盼盼啊!晚上叫上许湛,你们两个来家里吃晚饭,我和你爸正在做饭就不和你多说了,别忘记了啊!”电话一接通,吴莉啪啪说了一通,就挂断了。
许湛看了眼手中的手机,眼神略带点无奈的笑意,扭头对施盼说:“妈叫我们回家吃饭。”
施盼闭了闭眼睛,睁开后恢复清明,“那我们快走吧。”
许湛帮她将刚刚取下的围巾重新围上,说:“外面冷。”
她走了几步,推开门,风雪落进家门,梧桐枝桠上堆着不少雪,看了一会觉得有点冷了,发现许湛还没出来,转头看了眼,“你还不搞快点,妈等会问我们怎么这么慢,我就说是你耽搁了。”
“行。”
落雪飘,两人共撑一把伞。不知道是不是节日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变得稀少,那些高高悬挂的红灯笼,在落雪飘风中摇晃……
昏黄的车灯,光线从远处投射,一点一点铲开积着的雪。许湛揽着施盼的身子,侧在一旁,车灯光线由远及近,最终消失在白雪皑皑中。
“爸妈,新年快乐!”施盼进屋说。
吴莉笑着说,“新年快乐!快进来吧,外面冷不冷啊,手都冻红了。”说完,将一旁的热水袋拿了过来递给施盼,“快捂捂。”
“我呢?”许湛立在门边,低着头瞧着施盼,语气带点笑意。
吴莉瞧了眼他,眼里略带嫌弃。
人都齐了,就可以吃饭了。虽然没有炮竹声,但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也足够了。
这次没等吴莉挽留,两人都非常自觉的留下来了。
夜里,施盼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明明该是疲惫的。
“许湛。”
“嗯?”他侧过身子,漆黑的瞳仁里晕着光华。
“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样过一辈子啊?”
许湛:“你一天天的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
“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睡觉!”施盼侧过身子,被子被掀开一角,很快坠进床铺里,掀出一股热风。
“你是打算这样把自己闷死吗?”
许湛拽了拽被她捏紧的被角,嗓音低沉。
施盼探出头,借着月芒,他看见她被热气熏得通红的面颊。
明明两人都已经二十多了,可这一刻他竟觉得施盼像个小孩子,幼稚鬼。
许湛重新躺回枕头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
“喂!”
“许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