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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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寻常女子，这男孩未必会呼救，因为面前小爷权势极大，又跋扈得很。
可这姐姐实在厉害，他有注意到，她甩那一巴掌的时候，这小爷还跟着抖了一下。
有戏！
沈元宁才懒得管小孩子们的把戏，三步并作两步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姐姐！我是京兆府尹张衡之子！你不救我！我、我就找我爹，说你不贤良！”
锦衣小公子回过神来，呸了一声：“没蛋的东西，还想找母老虎救你！”
沈元宁忍无可忍，走过去一把夺了那小公子的长棍，舞过去：“都起来！”
小公子被夺了武器兀自没反应过来，几个灰衣小厮也愣住了，竟都乖溜溜爬起。
最底下的小少爷慢吞吞坐起身，边拍土边笑嘻嘻作揖道：“谢谢姐姐。”
沈元宁冷了脸：“自己不担当，乱拉旁人入局，是男子汉行事之道？”她一棍子将刚直起身的小胖子戳回地上，压着：“我教训自家妹妹，轮得到你嚼舌。”
又加了力道：“张衡之子，你可知我是谁？”
张小公子吓得哆嗦：“不、不知……”
很好，沈元宁眯起眼扭头拿长棍抽了身边锦衣小子的屁股一下：“会说话、少挨打！”
说完，她扔了棍子风一样地走人。
锦衣小公子捂着屁股，半晌才道：“……为什么打我？！”
沈元宁又不傻，把府尹之子摁到地上打的，会是什么平民家的孩子，掺和进去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要不是那锦衣小子嘴巴太臭，沈元宁难以容忍，她早就溜走了。
这一个两个被惯坏的熊孩子，哪里有她圆滚滚的萌娃娃讨喜。
沈元宁一向谨慎周密，发现自己跟沈淑宁的一番事迹被小孩子们看了完整，怕他们追到燕堂飞去闹事，她脚跟一旋就往沈家惯常预订的厢房走去。
往日祖母礼佛，她总是借机逛一逛庙前街，这回一群熊孩子搅和，街是逛不成的，便宜找本心经到厢房念念，那群小公子可找不到女眷厢房里去，祖母问起来也能说她悔过心重，为幼娘祈福。
完美。
若说起来，沈元宁装……养成淑女性子也是这几年看透了祖母、母亲偏心的事儿。
她生于乡野沈家，幼时跟着左邻追过鸡、带着右舍溜过狗，偶遇年节了还骑在亲爹脖子上啃糖葫芦看戏耍，很是得意滋润。后来进京，沈家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那会儿父亲外出找工，祖母和母亲也常常不在家，她就带着妹妹淑宁在院子里跑玩，坐实了小疯子的爱称。
后来，家里换了小宅子，幺妹出生。
再后来，家里又换了二进的院子紧邻文成侯府，那被父亲抱在膝头念书还不老实的小疯子便没出现过了。
沈家姐妹暂且休提，只说沈老太太因着前头失了面子，非拉着何太太去佛寺后殿，日常接待贵客的茶室坐。沈家之前哪里这般逞阔过，这回仗了文成侯的势，老太太一心在娘家人面前显摆自己，才诸如此般地大手笔散功德。
沈太太瞅着一两一壶、百文铜子儿蓄一次水的功德茶，心疼得直抽抽。
何太太搂着囡囡，也有些坐立难安。
沈家不富，但好歹在京城贵人身边开过眼的，这何家放到甘州也不过勉强说是个乡绅，进了京就是彻彻底底的泥腿村杆儿。
她刚才已经露过怯，问明白这拿两算钱的茶只是水钱，茶具不叫带走，便轻易不肯再说什么了。
沈老太太喝了茶消了火气，又是一派拿腔拿调的从容，和蔼地对何太太道：“侄子媳妇，你且安心待着，这地方就是给咱们这种跟住持约了谈佛的人家歇脚用的，只可惜我们幼娘不在，不然咱们喝着茶叫她给咱们念念心经，最是能平心静气。”
她一说起沈幼宁来就有些收不住：“不是我自夸，我们幼娘有管天赐的好嗓子，又惯爱侍奉长辈，她可是老天爷给我们沈家的珍宝。”
何太太有些尴尬，她瞄了眼沈太太，暗想老太太偏心至极就算了，三个姑娘都是沈太太亲生的，便是偏心小的，也不至于对另两个太不待见。她不信沈家没个明白人，她家何琛今年都十五岁了，再怎么也不会找个七岁小姑娘定亲，在乡下宁可姑娘大点儿也不找太小的，原因无他，大姑娘会疼人还好生育，两口子成亲不就为这么点事儿么？
真让何琛为了个病娇娇的丫头蹉跎到二十多，她进了棺材都不一定能抱上孙子！
然而沈太太根本看不到何太太的眼神，垂着头不知想什么。
何太太到底是个耿直人，没忍住道：“老太太，您家三个姑娘依我看都是极好的。”她将话头挑到沈太太眼前，不叫她当画屏人：“也是弟妹教养的好，不仅幼娘是个可心的娇娇儿，元娘和淑娘也懂事的很。”
“那两个……”老太太鼻子先出了个声气：“哪里比得上幼娘！”
“您恕晚辈多嘴，”何太太道：“我这些天在家里，能看出元娘懂事周全，做起事来有章有法。家里头有这么个姑娘在，弟妹这当娘的都省心不少。”她笑眯眯，半是试探半是诚恳地说：“我只恨不能元娘是我自家闺女呢。”
沈老太太一顿，脸上就有些发紧。
沈太太却好像终于有了口气般，对着何太太说了句：“嫂子谬赞了，无非是元娘大点儿，懂了些事，其实她顽皮起来也够头疼呢。”
“是了，”沈老太太郑重接口，面色甚至能说得上有些阴沉：“侄媳妇，你这相人的本事还得跟我学学，莫混了鱼目和珍珠。”
此话一出，茶室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沈太太脸色微凝，何太太更是莫名起了些恼怒，头一回觉得这京城见识多的老人怎么也执拗蛮横，偏起心来连自家姑娘是鱼目的话都说得出口，要不是大姑娘、二姑娘都跟沈家人面目相似，她都以为这两个小可怜儿是抱养来的了。
“娘，囡囡困……”屋里熏着檀香，外头隐隐约约诵着佛经，大人们又在讲听不懂的话，小囡囡多少有些撑不住了。
何太太僵着脸，抱起女儿：“我先抱囡囡回去歇会儿。”茶室的蒲团给小娃娃睡尽够了，她无非是找个借口躲一躲这偏执老太。
沈老太太不放人，又有意点斥何太太没见识：“高嬷嬷，你带囡囡去侧厅安置，不必再跑去厢房那般远的路。”
高嬷嬷沉声应是，过去想接过小囡。
何太太忙道：“还没睡熟，我去哄一哄再回来陪姑母。”说着生怕孩子被抢一样利落地起身出去了。
门扉合上。
沈老太太怒极：“不知好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