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探密(二)
渊以斯听她这般质问,眸色幽深无波,说话不疾不徐:
“越莘,今日皇上昭告天下,相府灭门皆由江湖中人杀之,他已派官兵剿灭。”
听此语,身袭月白素缟麻服的女子,更衬得容颜消瘦,余留惨白之相。
她唇角的沉笑越拉越长。
渊以斯未看女子神绪,仍背对独望苍凉孤月,云淡风轻:
“今日已下达圣令,取缔相位,意建夜阁处。吏、工、户、兵、刑、礼六部奏折,皆传达夜阁,作此谏言顾问,而皇上再做裁定。”
好一个夜阁处!
天子渊卓分明是想将相权,也全权归皇权所之。
越莘面上已无血色,如阴府之鬼,苍白碎裂。
想必,当初丞相刘志贪污谋逆一案。
老皇帝废相的心,早是就有了!
“为何他,当年不废相?”
越莘说话的语气冷淡沉静。
那时候,渊卓连根拔起如此之多的贪官污吏,
也正是他集权,废相制的好时候。
可为何,又让父亲任了丞相?
她着实猜不透,高位之上的渊卓,已是什么心思了。
“曾经,皇上信任过越骅,歇了些心思。”
渊以斯娓娓道来,仍不夹杂心绪。
“你觉着我会信?”
越莘抬眸直望那墨染清寒的背影,又接着说道,
“老皇帝猜忌之心,如此之重,又怎会去信我父亲?”
那传来的声音寡淡至极,
“信也好,不信也罢。越莘,这便是真相。”
渊卓的确歇了废相。
然则,背后还有更为接近本质的缘由。
他自是不会与越莘论说。
只怕是,将来的她也不愿接受此真相。
渊以斯也不想再提及此等消息,他转而再道:
“越莘,如今相府灭门一案,官面上,已尘埃落定。无论此案经过是真是假,只要大夜大臣们、百姓们的心中,通晓结果便是。”
“哈哈哈”
听见此番无情之语,越莘忽然笑出了声。
她笑得灿烂如白兰,甚至带着些歇斯底里,悲戚欲绝之息。
是啊,真就如她当初所言。
众人皆是副看戏相,无论真相好坏,
凡事能不伤及自个利益,
还能填补无聊之心,引发谈笑论资罢了。
自是不会有谁,去追溯所谓背后的证据?
哼!她越莘可不在乎这些众生之相。
虽她这丞相孤女,势力有限,
不能蚍蜉撼树。
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都心甘情愿。
如今知晓灭她相府者,乃是渊光谛和渊卓。
那越莘此生的唯一执念,便是报仇雪恨!
为今之计,就是与渊以斯做好公平交易便是。
想到此处,她的眼眸深处狠佞无情,语气倒也沉稳宁静:
“殿下,你当初应诺我,要替我杀一人的。”
渊以斯淡然回应:
“是,本宫说的作数。自相府覆灭那晚后,本宫已派人探查,那亲手血刃你相府一门的,是四叔派的赤卫兵,而非皇上亲杀之。”
越莘勾起冷寒一笑。
果然啊,她想的确实没错。
渊以斯只想替她杀一人的,也只有四叔渊光谛。
至于老皇帝渊卓,可是渊以斯至亲的皇爷爷,
他怎会去动手?
更何况,渊以斯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杀了他四叔,
也只是顺道而已。
呵,好一个渊以斯!
果真是耍诡诈计谋的老狐狸!
如今,她借助渊以斯之势,查出江景尘的踪迹。
越莘才知晓那晚,相府躺着的各具赤衣死尸残肢,
皆是渊光谛亲派之人。
那老皇帝确实也不用自个动手,
令他亲儿越俎代庖便是。
老皇帝不用一兵一刃,亦能除掉相府。
“殿下,若是我想两者兼得呢!”
越莘定眼望着,那屹立未动的背影。
她只是在渴求,这位无情无欲的男子,
能说出不一样的结果。
“越莘,你心中自是明晓,何必再问本宫……”
那淡淡沉澈的语气缓缓传来。
随后,越莘直起虚脱无力的身子。
她缓缓走近颀长疏冷的身影。
在一刹那间,她紧紧环住,那散出寒沁之息的背影,
越莘的轻轻靠于男子的后心处,沉默不语。
她想试探男子最后的一丝底线。
而渊以斯感受身后温暖,神色清离不惊。
他垂眸深深望着,那环于腰上的骨瘦玉手,
他说话的语气越发寡淡至极,
“越莘,不必使出这般招法。你向来自明,本宫未曾欣喜于你。”
说到此处时,渊以斯将她的双手,轻轻解开。
他缓缓回身静静望着。
这个连自尊、羞耻之心,都愿抛弃的女子。
果然,她的性子从未变过。
听他再次表明事实,越莘心中一颤。
她面上并无含情悲凉,大胆直视清冷俊雅男子,
“我知殿下不喜我。”
越莘极为认真观赏,那平静如斯的男子,
“我也是明白。无论是澹林阁处,还是相府之所,你瞧我的眼光,永远是透过我,在思另一女子……”
听着那时,渊以斯如此温文尔雅,轻柔和善唤她“小笙子”。
加之最近,渊以斯对自己的关怀备至。
甚至还答应帮她杀一人。
所以,越莘实在捉摸不透渊以斯的心思,
他是喜欢她越莘?
还是喜欢那个叫小笙子的?
如今这次的试探,她已算是彻底知晓。
渊以斯喜欢的,也就只有小笙子而已。
许是她越莘,与那名叫“小笙子”的女子,
性情相貌长得极像罢了。
才惹得渊以斯对她生出恻隐之心。
听见此话,渊以斯的眸底深处,那墨漆之色暗潮涌流。
他虽不语,却也直直看着,那副毫不在意的女子。
紧接着,清瘦女子缓缓坐于位上,
自顾自的斟了一杯,凉恻恻的茶水。
她一饮而尽,彻底清醒,说话冷寂:
“殿下,我虽是相府孤女,但也是父亲的嫡长女。前几日子,父亲的众多门生,皆知晓他逝世,也专门烧香祭奠。”
尽管那些门生中,大部分皆是看相府笑话,
少数门生也哀极父亲之死,也委婉道出能帮衬她一些……
有道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人走茶凉罢了。
越莘素手端起杯中水,不紧不慢的说道:
“如今夜阁处新立,势力不算牢固。我越莘愿一己之力,将忠心对我父亲官员召集起来,能拥戴殿下你,登上这至尊无上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