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万家灯火（二）

    靖安侯府正屋，两个孩子吵吵闹闹。

    “爹，您瞧他！又在捉弄我养的小兔子。”

    刘桂攀在自家爹爹身旁，撒娇告状。

    刘勇闻言，两眼一横，瞪着儿子。

    “姐，你又冤枉我。我方才是在给兔子喂吃的，没捉弄它。”

    刘森皱着脸，为自己叫屈。

    “它们早就吃饱了，你还往嘴里硬塞，不是捉弄吗？”

    “我这不是想让它们多吃点，早些长大吗？”

    刘桂小跑过来，一把抱起两只兔子，警惕道。

    “早些长大？你莫不是想吃兔肉？我警告你，不许动它们。”

    “你想啥呢？我是想让它们早些生小兔子，好送给老大解闷。爹一带回来，就被你要去了，我都没来得及开口。”

    曾氏将屠苏酒、如意糕端上桌，笑着道。

    “真是傻孩子。兔子冬日里一般不生崽，你喂再多也没用。等到春天，它们才会生出小兔子。”

    “啊？要那么长时间啊？”

    刘勇见儿子一脸失望，好奇道。

    “你们春天就要去国子监了，哪里还有时间养兔子？不如收收心，好好读书。如今认得几个字了？你俩到时候不会交白卷吧？”

    刘森扁扁嘴，“爹！我都学了好多东西了。好歹也能做对一两道题吧！怎么可能交白卷。”

    “爹爹，我肯定比他考得好，您放心。家里至少有一个人，不会让您丢脸。”

    “啥？那可不一定！”

    “你成天就知道鼓捣好玩的、好吃的，哪里肯放心思在读书上头。”

    “瞎说……”

    永嘉侯府。

    罗海与妻儿一道吃完屠苏酒，给了岁钱，便回了前院书房。

    罗云庆也早早回到自己院里，关上门，详细看各处搜罗的情报。

    外头花炮声响起，才发觉已到三更天。

    除夕夜，普天同庆。

    会仙楼和水云间生意极好，大伙儿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结束长达十年的战乱，京城百姓们对未来充满希冀，呼朋唤友，到酒楼欢聚，共同祈求来年万事顺遂。

    山脚处，有一间茅屋。

    屋檐下，雪白的灯笼左右摇摆，忽明忽灭。

    簌簌冷风直往屋子里灌。

    床上的人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咳……”

    “婆婆，药熬好了，您快些喝。喝了就不咳了。”

    少年左手举着油灯，右手端碗。

    小心翼翼扶起骨瘦如柴的人。

    白瓷勺舀起浓黑药汁，慢慢喂向嘴中。

    “咳咳……我是不成了。”

    老妇人将药都咳出来了，摆摆手，将头偏到一旁。

    少年只得将碗放下，细心擦拭妇人的嘴角。

    “娃娃，你去把放鸡蛋的罐子搬来。”

    少年依言，费力将瓦罐搬到床边。

    妇人欠着身子，又咳嗽几声，指着瓦罐，声音虚弱，“把它砸了。”

    “婆婆，家中统共也没几个大瓦罐了。”

    “好孩子，听我的，把它砸了。里头有东西。”

    “哗啦”一声，瓦罐触地即碎。

    一堆碎片中，刺绣荷包十分显眼。

    少年捡起荷包，递给病床上的人。

    老妇人摇摇头，并不伸手。

    “荷包是你的。你娘临终时将你托付给我，叮嘱务必保管好。老头子如今去了，我也熬不住了。”

    “婆婆，我再去买别的药，一定能治好您。”

    “不中用啦！你娘说，要到天下太平，才能把这东西交给你。你昨日回来说，大将军打了胜仗，往后能过舒心日子，也是时候交给你了。”

    “咳咳，娃娃，床头木盒里，还有一两银子。你拿去吧，去找你亲爹，去过好日子。”

    “我爹？婆婆，我不走，等您病好了，我带您一道去寻我爹。”

    干枯手掌，紧紧抓住少年的手。

    “娃娃，把我和老头子葬在一处，你就走吧！咳咳，老头子来接我了……”

    手掌卸了力，缓缓垂下，老妇人闭着眼，面带笑意。

    “婆婆！呜呜呜……婆婆！”

    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被呼啸的寒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