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皇子柴袆枢躬身出列,对承泰帝一礼。
他今年十九岁,长身玉立仪态从容一派天家风范,侃侃而谈道:
“儿臣觉得此事的起因和症结还在穆玖昀身上。他曾经屡有悖逆长辈之举实在恶劣,穆少卿对儿子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为人父母殊为不易。如今穆玖昀迷途知返也便如穆少卿所言,正是他的机遇,认祖归宗后定会好好孝顺长辈。
而穆少卿多年来也是兢兢业业,若只是因家庭琐事便否认他所有的功绩,也是不公平的。宋御史虽然行事略显匆忙,但他本意是为弱者鸣不平,一身正气,正是朝廷需要的人才。”
承泰帝轻笑出来,调侃道:“你倒是谁都不得罪。”
“父皇明鉴,穆少卿与宋御史都是朝廷的人才,儿臣不过是实话实说。”柴袆枢的态度恭敬又不失诚恳。
“你说的确实是实话,只是你们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承泰帝依旧是闲适的姿态闲适的口吻。
柴袆枢却不禁心头一跳,却听承泰帝又问道:
“此事便如端王所说,乃是穆少卿为了纠正爱子的行为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爱子幡然醒悟也算圆满了,可谁能告诉我那本来接收了穆少爷做儿子的穆氏族人该怎么办?”
承泰帝收敛笑容,威仪深重:“过继竟是如此儿戏之事?便是那族人德行有亏,在过继一事上他做过什么错事,却要成为尔等教导子女的工具?若是人人如此,还有谁敢从旁过继?
养父母教导他付出心血,到头他从继承养父母手中家业后却把养父母的牌位推了,重新供奉自己的生父母。哪本圣贤书里教导你们,孝道竟是这般用的?”
承泰帝居高临下的睨着穆正君:“穆少卿,做人要厚道啊。”
穆正君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冷汗浸透了衣衫:“圣上明察秋毫,是微臣处事不当了!”
柴袆枢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脸色发白:“儿臣思虑不周了!”
满朝文武皆寂寂无言。
圣上哪是在骂穆正君,分明是在骂端王!甚至,于太后!
众所周知,端王是先帝的儿子,与当今本是叔侄关系。
可奈何先帝正顺帝人菜瘾大非要御驾亲征,把自己交代在外面不说,连同十万大军,尽数武将勋贵也都齐齐葬送,差点断送大周国祚。
是当今于危难时被于太后从封地召回京城,承嗣大统力挽狂澜,最终将金国铁骑成功挡在东胜关外,保住大周国运。
之后几年更是厉兵秣马从金人手中夺回太宁关,一雪前耻。
正是承泰帝的强硬手段震慑周边,才使得大辽和金国虽蠢蠢欲动但却不敢有大动作。
而于太后在召承泰帝继位之初就提出要让承泰帝立正顺帝之子,也就是柴袆枢为太子。
承泰帝当时为稳固政权,虽然拒绝了,但还是封柴袆枢为端王。
这几年于太后一派一直在撺掇此事,此事虽没成功,却让端王有了上殿听政的权力。
不过,因为承泰帝没有儿子,唯一的子嗣只有景云公主柴凌恒一个女儿,所以于太后一派都认为,虽然端王还不是太子,但这太子之位迟早还会还回正顺帝一脉。
难免就有些飘飘然。
而柴袆枢虽然名义上称呼承泰帝为父皇,却是由于太后抚养长大的,其中关系就颇为微妙了。
今日朝会上,承泰帝借着穆正君过继一事词严厉色,确也有敲打于太后一派的意思。
承泰帝御极十五年,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他励精图治,让整个帝国焕发新机。
他甚至成功培养出一批新的武将!
他的野心昭然若揭,更可怕的是,他还有与之匹配的政治手段和智慧。
换句话说,他有掀桌的资本。
柴袆枢确实是先帝之子有着天然优势,而承泰帝确实没有儿子,但是宗室却还有的是人。
若于太后一派跳的太厉害,这江山最后交到谁手里,那可就未可知了。
承泰帝如今传达的便是这样的讯息。
也无怪乎柴袆枢惶然了。
“平身吧。”承泰帝随意挥挥手。“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可也难免有失察的时候,便是朕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有过改之嘛。”
“陛下圣明。”百官叩首。
承泰帝又叫起,又对穆正君道:“《礼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穆少卿切不可因大家忘小家也该分出些精力给家中妻儿和老母,免得留下人生遗憾才好。”
穆正君一颗心掉到谷底,什么叫分出些精力给家中妻儿和老母?
就是让他不用在政务上多花心思了呗?
他为升迁,经营多年投入诸多心血,甚至连爱妻之子都祭出去了,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可他能说什么,只能怪自己不小心撞到承泰帝手里,被杀鸡儆猴。
穆正君无可奈何只能诚惶诚恐的跪拜:“微臣谨记圣上教诲!”
“尔等也应当以此为戒。”承泰帝居高临下俯视众臣。
众臣当即齐声跪拜:“臣惶恐,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承泰帝这才满意笑了:“很好。”
接着便随意挥手散朝。
宫道上,心旷神怡的燕俊良贱兮兮的追上穆正君:“穆大人看着脸色不大好啊,可是中暑热着了?”
“智善(燕俊良的字),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穆大人这明明是因为儿子迷途知返得了圣上赞誉,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冯展鹏配合着燕俊良揶揄道。
“两位大人看来都对昀儿很感兴趣,他此番受惊,两位大人若是有空欢迎前去探望。”穆正君说罢对燕俊良和冯展鹏一拱手,道:“家中事情繁多,下官这就不奉陪了。”
说罢匆匆离去。
“不愧是老伪君子了,这种时候都撑得住。”燕俊良吐槽道。
“此事他撑不住也得撑,若恼羞成怒那才是面子里子都丢了。”冯展鹏心中畅快,一把拉过燕俊良:“走,喝酒去!你好生与我说说那滑头,真个心眼子成精了!”
到得酒楼,燕俊良便将那火灾后的详情告诉冯展鹏。
朝堂上,左锐逸说的简单,实际情况还要更精彩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