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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头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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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初,午门的侧门徐徐打开,老太监行至门口,朗声道:“上朝!”

    嘈杂声立刻停止,文武百官们井然有序的进入侧门,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泾渭分明。

    进了午门后,四品以上进殿,四品以下在殿门口,六品以下在广场上。

    群臣进入大殿,等了一刻钟,元景帝姗姗来迟。

    一簇簇目光落在这位一国之君身上,试图从他的眼神、表情中窥见端倪。

    无一都失败了,元景帝在位三十七年,心机之深沉,经验之丰富,庙堂上能与他掰手腕的少之又少。

    也就魏渊和王首辅。

    这次朝会与往日没什么区别,君臣照常奏对。

    “陛下,楚州在隆冬中冻死数万人,布政使司为了赈济灾民,钱粮已经告馨。恳请陛下拟旨,着户部拨款”

    “国库空虚,赈灾之事,可向当地乡绅募捐”元景帝回复。

    “陛下,北方蛮族屡犯边境,开春之后,边境冲突愈发激烈,不得不防啊。”

    “陛下,镇北王漠视蛮族劫掠边境,死守边城不派一兵一卒,致使边境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请陛下降罪。”

    听到这里,元景帝看向魏渊,没有喜怒的声音:“魏爱卿,北方蛮族是什么情况。”

    魏渊皱了皱眉,道:“去年末,北方大雪下了数月,冻死牲口无数,臣当时就料到蛮族会南下劫掠。”

    元景帝恍然记得是有此事,皱眉道:“后续呢?蛮族南下入侵边关,为何打更人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是臣疏忽了。”魏渊道。

    其实是他收回了北方的暗子,调往东北去了。

    元景帝淡淡道:“北方蛮族南下入侵,魏渊有失察之过,免去左都御史之职。罚俸一年。”

    殿内安静了一下,群臣脑海里飘过密密麻麻的问号。

    打更人虽然有刺探情报的职责,但那属于顺带业务。再者,北方蛮族南下入侵,镇北王死守不出,战都不打,即使提前知道蛮族要入侵边关,又有什么意义?

    这锅怎么都甩不到魏渊头上吧?

    不过,难得元景帝把炮火转向魏渊,尽管心里困惑,但文官们立刻抓住机会,趁机攻讦魏渊,大呼圣上英明。

    一位御史出列,强调道:“陛下,镇北王坐视百姓受兵灾之祸,无动于衷,请陛下降罪。”

    元景帝的回应就四个字:“朕知道了。”

    御史不甘心的退回。

    朝会渐渐走入尾声,等处理完这段时间积压的政务,群臣停止上奏后,元景帝抬起食指,轻轻一敲桌面。

    穿蟒袍的老太监出列,环顾群臣。

    来了殿内诸公心里一动。

    方才都是正常奏对,尽管免去魏渊左都御史的职位令人意外,但元景帝突然召开朝会,绝对不是因为这件“小事”。

    老太监展开手里的诏书,朗声道:“朕已查明福妃案始末,皇后上官氏指使宫女黄小柔杀害福妃,构陷太子

    “经朕百般责问,上官氏对其罪行供认不讳,皇后失序,德不配位,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春宫。”

    长春宫就是冷宫。

    殿内殿外,一片死寂。

    上至一品三公,下至殿外群臣,但凡听到诏书内容的,全都懵了。

    一片静默中,有低沉的声音响起:

    “陛下,此事不可。”

    元景帝眯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出列的一袭青衣。

    魏渊两鬓斑白,双眸中沉淀出岁月洗涤出的沧桑,直勾勾的与元景帝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同时出列,大声道:“陛下,福妃案未经三司审理,不可轻易定论。”

    元景帝一字一句道:“这是朕的家事。”

    新任礼部尚书抢身而出,作揖,大声道:“陛下,废后同样是国家大事,不可草率。还请陛下将福妃案交由三司审核,再做定夺。”

    虽然诏书上说,皇后已经认罪。但废后事关重大,诸公们不知情况的前提下,是不会同意元景帝废后的。

    “可!”

    清晨,许新年洗漱完毕,前往后厅享用早餐,远远的看见穿着小裙子的许铃音坐在厅外的台阶上,生气的鼓着腮。

    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孤零零的,可怜极了。

    “铃音,你怎么坐在这里?”许新年问道。

    许铃音抬头看了一眼,不搭理。

    “二哥问你话呢。”许新年皱眉。

    “娘把我赶出来,还打我。”许铃音告状,“二哥能帮我骂娘吗。”

    许新年摇头。

    小豆丁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皱着鼻子说:“大哥要是在家就好了,大哥最喜欢欺负娘了。”

    许新年进了厅,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等绿娥给他盛了一碗粥,边吃边说:“娘,铃音又惹你生气了?”

    “没,你大哥惹我生气了。”婶婶冷冰冰的说。

    “大哥都没回来”

    婶婶冷笑道:“这就是你大哥的本事,人不在,还能气我半死。”

    许新年看了眼低头喝粥的妹妹和父亲,问道:“怎么回事。”

    许玲月小声道:“铃音今天吃包子,吃一口吐一口,说这样就不会饿,能一辈子不停的吃下去。”

    “大哥教的?”许新年嘴角一抽。

    许玲月点点头。

    许二叔补充道:“铃音吐完之后,觉得可惜,又想捡回来吃掉,被你娘打了一顿。”

    许新年:

    他低头往桌底下看,才发现果然吐了好一些嚼过的包子渣。

    “大哥今天又没回家。”许玲月郁闷道。

    许二郎和许平志默契的说:“肯定在教坊司。”

    许七安在衙门后院厢房里醒过来,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老吏员佝偻着身子,在院子里扫地。

    “这被子多久没洗了,一股子怪味,公共宿舍就是垃圾。”

    他嫌弃的掀开被子,脚步虚浮的下床,推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

    这里是打更人衙门的公共宿舍,供加班加点的吏员、打更人休息。除了金锣有专属的房间,其余房间都是共用的。

    卫生状况并不好,也不知道厚厚的棉被里埋葬着多少人的子子孙孙。

    得益于司天监的灵药,以及自身强大的体魄,左肩的贯穿伤已经结痂,再过两天就能痊愈。

    倒是天地一刀斩透支的精力还未恢复,疲惫的就像一叶七刺,身体都被掏空了。

    许七安倒了杯茶漱口,到院子里打了一桶冰凉清澈的井水,洗面之后,前往春风堂。

    “呼,舒服”

    吃完吏员送来的大餐后,许七安摸着鼓胀胀的小腹,满足的躺在李玉春的椅子上,双脚搭在书桌。

    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思考昨夜遇刺事件。

    “平时我是申时初刻准点离开皇宫,昨天因为排查进出御药房的名单,过了酉时才离开皇宫。

    “埋伏我的刺客知道我回家的路线不奇怪,我每天都走那条路,但他们怎么把时间掐的这么准?

    “打更人时常在屋顶瞭望,所以三名刺客不可能一直趴在屋顶等着我,不然早就被夜巡的打更人发现了。

    “显而易见,他们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离开皇宫的幕后主使者极有可能是宫里的人,不然无法解释这一点。

    “是皇后吗?我昨天刚查出对她不利的线索,她扭头就派人暗杀我是不想让我再查下去了?

    “如果真的是皇后干的,那我和怀庆就只有离婚了。”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这时,一位黑衣吏员进入春风堂,见到许七安在堂内,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去后院寻找许大人,没找着人,卑职还以为你离开衙门了。”

    许七安依旧把腿搭在桌上,半眯着眼,“今日不进宫查案了,等养好伤再说。”

    吏员点点头,说道:“魏公找您呢,您先去一趟浩气楼吧。”

    哈,看来是昨天遇刺的事情被魏渊知道了,他肯定对我的战绩目瞪口呆许七安放下腿,从椅子上起身,“带路。”

    随着吏员来到浩气楼,轻车熟路的上七层,没想到茶室里除了魏渊,还有两个让他没有你想到的客人。

    宛如雪莲般素雅高贵的长公主怀庆;俊朗内敛的元景帝嫡子——四皇子。

    作为怀庆的胞兄,四皇子的五官与妹妹并不相似,倒有几分酷似元景帝。

    怀庆则与皇后有些相似,只不过母女俩气质差异太大,那丁点相似也叫人看不出来了。

    三人脸色都极难看,魏渊手握茶杯,低头不语,仿佛没有察觉许七安的到来。四皇子闻声看来,朝他微微颔首。

    怀庆同样没看许七安,蹙眉沉吟。

    “魏公。”许七安抱拳。

    魏渊这才抬起头来,指了指怀庆身边的位置,温和道:“坐吧。”

    许七安入座。

    “昨晚遇刺了?”魏渊把茶壶推给许七安,示意他自己倒茶。

    刚刚酒足饭饱,许七安倒了一杯茶,但没有喝,点着头说道:“幕后主使者与福妃案有关,就在宫中。”

    “你怀疑是皇后?”

    魏渊这句话说的太直白,许七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怀庆。

    怀庆还是没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长公主现在的样子,真就像一个面对离婚协议书的女人许七安心里嘀咕。

    “今天陛下在朝会上提出废后,原因是福妃案的幕后真凶是皇后。”魏渊说道。

    “???”

    许七安呆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我睡了多久?

    怎么一觉醒来,竟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好像自己睡了一个世纪。

    福妃案是他亲手查的,每一个步骤每一条线索都是他推敲、摸索出来的。他都还不敢确定皇后是凶手,元景帝凭什么?

    他以为他是柯南还是狄仁杰?

    但接下来,怀庆公主的一句话,让许七安又懵逼了。

    “母后承认了。”

    whatareyou说啥嘞?

    许七安摆摆手,“抱歉,卑职想冷静一下”

    他想了好久,试探道:“陛下要废后,原因是福妃案的幕后真凶是皇后,而皇后真的承认了?”

    四皇子点点头。

    “会不会是被迫的?”许七安猜测。

    “不会。”魏渊摇头,蕴含沧桑的眸子望着他,沉声道:

    “福妃案是你亲自调查的,任何线索、细节,没人比你更清楚。你再好好想想,其中是不是有可疑之处,不合理之处?今日两位殿下来衙门,除了与我相商废后之事,也存了请你帮忙的意思。

    “陛下还没收回你的金牌,诸公需要时间确认此事,你还有时间去查这个案子。”

    怀庆和四皇子同时看向许七安。

    四皇子拱手作揖:“劳烦许大人了。”

    许七安没搭理他,目光转到怀庆身上。

    这位莲花般素雅高洁的公主殿下,宛如秋水的眸子仔细审视他,“伤势如何?”

    她没有提案子的事,而是关心许七安的伤势。

    看在你诚恳认错的份上,就不离婚了许七安“嗯”了一声,“谢公主关心,卑职无碍。”

    顿了顿,接着说道:“福妃案里,皇后确实有充分的动机和理由构陷太子。而根据我昨天查出来的线索,幕后真凶也确实指向皇后。”

    四皇子激动打断:“不可能,母后不会做这种事。”

    “殿下别急,我还没说完。”许七安望着怀庆,问道:“陛下可有什么证据?”

    怀庆摇头:“没有,是母后自己承认的。”

    许七安皱眉:“这就奇怪了,如果陛下没有证据,皇后为什么要承认?既然皇后都承认了,她又为什么还要派人暗杀我?”

    这就存在悖论了。

    四皇子叹息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许大人,你屡破奇案,如果京城还有谁能短时间内查出真相,还母后一个清白,那么个人就只有你了。”

    许七安喝下入座后的第一口茶,缓缓道:“我刚开始接手案子时,觉得福妃案不过两种可能:一,太子确实酒后乱性,害死了福妃。

    “二,有人构陷太子,谋夺东宫之位。

    “勘察过福妃的清风殿后,我可以断定,太子确实是被冤枉的。那么这个案子就属于第二种可能,有人想构陷太子。

    “顺着这个思路往后查,各种线索无一不是指向皇后娘娘。坦白与两位殿下说,就在刚才,我也在怀疑皇后,怀疑是她派刺客暗杀我。

    “但得知皇后承认自己是幕后真凶,我突然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怀疑。那么母后主使者的目的,就不是构陷太子那么简单,是一石二鸟。

    “但我有个疑问,皇后深居简出,四皇子也不是太子,幕后主使者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皇后,图的是什么?总不能是后宫之主的位置吧。”

    有一个禁欲十多年的皇帝,后宫之主的宝座有意义吗?

    魏渊放下茶杯,叹口气:“首先,四皇子不管是不是太子,他都是陛下的嫡长子。其次,幕后主使者是冲我来的。”

    “???”许七安茫然的看着他。

    魏渊沉默了一下,解释道:“魏家与上官家是世交,皇后复姓上官。”

    这样啊,也就是说,魏渊和皇后是政治盟友,属于皇后的“外戚”难怪怀庆公主是魏渊的半个徒弟所以福妃的案子,表面上是构陷太子,其实针对的是魏渊?

    魏渊毫无疑问属于四皇子党一个福妃案同时搞定太子党和四皇子党,厉害了许七安暗暗咋舌。

    “父皇今日朝会上,罢免了魏公左都御史职位。”怀庆公主说道。

    咦,这不合理就算幕后黑手想通过扳倒皇后来削弱魏渊,那也是折损魏渊的“盟友”,变相的削弱他的势力才对。

    怎么皇后一出事,元景帝就立刻罢免魏渊的一层重要身份,搞的好像幕后主使是元景帝似的等一下,假设皇后是构陷太子的幕后黑手,意图是扶持四皇子成为太子。

    元景帝知道这事后,立刻削弱、敲打魏渊这说明什么?

    说明元景帝对魏渊很忌惮。

    许七安突然明白元景帝为何选择立庶出的皇子为太子,而不是皇后所出的四皇子。

    皇后和魏渊是政治同盟,若是立四皇子为太子,换成是我,我也寝食难安了。

    收回发散的思绪,许七安把心思放在案子上,于心底重新梳理福妃案。

    随着许七安陷入思考,茶室内沉默下来,只有四人轻缓的呼吸声。

    “太子从陈贵妃那里喝完酒,返回途中遇到黄小柔,受邀去了福妃的清风殿太子当时确实对这个父亲的女人动了歪心思的。

    “随后福妃坠楼身亡,太子成了疑犯,被关押在大理寺。

    “我查出福妃是被害死,太子遭人构陷后,第二天,黄小柔的尸体就在蟹阁被发现了太巧了,太巧了。

    “难怪我当时觉得不对劲,黄小柔是被灭口而不是自杀,那么行凶者为何偏偏要选择蟹阁呢?

    “杀人灭口的话,偷偷埋了也比抛尸井中要好。退一步说,深宫内苑,石井少说也有数十,甚至上百,却偏选择一个人口密集的,容易被发现的蟹阁。

    “这特么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发现黄小柔与皇后的联系。

    “我一开始的猜测是错的?黄小柔不是害死福妃的凶手,她只是道具,让我们把怀疑对象锁定皇后的道具?

    “不对,骗太子去清风殿的确实是黄小柔,太子会说谎,但他身边的侍卫不会说谎。这太容易甄别了。而且,能布置现场,暗中毁坏护栏,又深知福妃习惯,知晓她要与假老公恩爱,这一切都必须是贴身的大宫女才行。

    “如果这一切不是皇后做的,她为什么要承认?或许是有什么原因,让她不得不承认。

    “皇后在害怕什么?这必然和这个案子有关,案子里牵扯到的主要三人,分别是福妃、太子和宫女黄小柔。

    “而三人里,唯一与皇后有联系的是黄小柔”

    黄小柔?!

    各种纷乱的想法、猜测,在心里闪过,许七安结合自身得到的线索,一步步推敲着案件的经过。

    想到这里,许七安突然醒悟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截色泽暗淡的黄绸布。

    上面绣着红艳艳的莲花,以及一行字:元景三十一年春。

    怀庆公主盯着黄绸布,说道:“这是宫女黄小柔身上的。”

    “对!”许七安点点头,环视三人,最后又落在怀庆身上,沉声道:“殿下,我们只知道皇后救了黄小柔,但有两个疑点,不知道您有没有察觉到。”

    怀庆摇头。

    “第一,皇后为什么要救黄小柔?”

    “母后向来宅心仁厚,为救一个宫女,耗费灵丹妙药并不奇怪。”怀庆说。

    皇后或许是个好人,但这不重点许七安摇头道:“那皇后为什么要关注一个宫女呢?还派凤栖宫的荷儿盯着她?”

    “本宫问过母后,母后不说。”怀庆蹙眉。

    “第二,宫女黄小柔为什么要自尽?”许七安指着黄绸布,沉声道:“答案就在这里。”

    ps: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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