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爆发的边缘
不过许总这男人，城府确实很深，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当即发飙，而是掐灭了自己手里的烟，沉默许久后冷冷看着我，说道：“所以你觉得自己很有本事？那这样，你现在手头上做的这个项目，我会由别的人来接手。你要真有本事，我给你一个更难的项目，你要能把它做起来，我承认你不是吃软饭的。”
“呵呵。”
面对他这话，我也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我是不是吃软饭的，我需要向你证明？你以为我没了这份工作，我是活不下去了？既然今天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我吃饱了撑的？”
“你以为当初让你签的合同，是白签的吗？如果当初你没仔细看合同，那我现在可以提醒你一句，合同里有两个条款。一个，是签约期间，三年之内，你本人做的所有视频号，所有权都是公司的。另一个，叫签约优先权，就算你过了签约期，你后续要跟别的公司签约，同等条件下，我有优先权。”
这便是我18年干短视频，遇到的第一个大坑。一纸合同，仿佛就像是一张卖身契一般，将我直接卖给了公司，我后悔当初自己没有仔细看合同，但回头再想，就算当初看到了这两个条款，我可能还是会签。
这也是大部分刚投身短视频的从业者，最容易掉进去的一个坑。
这两个条款，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等于是将我后面的路给堵死了，除非赔偿公司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说完条款，许总再次一脸戏谑地看着我，“说真的，我要是你，就好好吃白露的软饭，在这里你还是能赚到一点小钱的，至少饿不死对吧？何况，像白露这种女人的软饭，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
“你要吃，你自己吃！”我懒得再跟他废话，起身就走。
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在里面喊道：“你要走也可以，别让我看到你新的作品，更别让我知道你跟别的公司签约。不然的话，我随时都会起诉你，可以让你倾家荡产。”
“你要告，他妈就去告，别这么多废话！”
……
我刚走出公司，樱桃就追了上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琛哥，你真这样走啦？要公司真告你怎么办啊？”
我掏出烟点了一根，“难道就因为这样，我留下来继续天天被他们喂屎吗？何况，事已至此，你觉得这份工作，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在这里我不可能再赚到钱，就像那些跟经纪公司闹掰的艺人一样，绝对会被雪藏起来。至少我现在给公司带来的效益还不高，就算真赔起来，法院应该也判不了几个钱。”
如今回头想想，当时能及时止损，的确已经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而且这件事的后续，倒也让我有些意外，只能感谢老天，很多时候，还是愿意站在我们穷人这边。当然，这也跟许总自己作死离不开关系。
樱桃看着我，眼神中满是落寞，“琛哥，其实我也好后悔签这家公司啊，我刚打听了一下，其实好几个新人都是跟你一样的情况，工资被扣了不少，但他们都不敢说。”
“你也被扣了？”
樱桃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我本来就不多，这个月到手是六千三，还不如在会所呢。”
“那你也辞了得了，这家公司明显很黑。”我下意识道。
可樱桃却很犹豫，拽着自己的衣摆，道：“但我又有些看不懂，那几个头部的女主播我上次也悄悄问过她们，她们就说一个月有十几万。所以我分不清是公司对新人苛刻，还是上限真那么高，哪怕黑了那么多钱，那些女主播依旧能赚得盆满钵满。”
樱桃这句话，其实道出了不少这种媒体公司的套路，黑归黑，但因为这个行业实在太火爆了，哪怕被黑掉不少钱，对于普通打工人来说，依旧能有一份非常可观的收入，只是公司更加赚麻了而已。
我知道劝人辞职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实际情况，我于是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决定吧。但我情况特殊，我是只能走。”
虽然当时我觉得，劝人辞职不好，但这恰恰就是我对樱桃感到最意难平的地方，如果我当时借着自己的怒气让她跟我一起离开公司，后面她的那些意外，可能就不会发生。
或许樱桃也会是我自己公司里，顶级的女网红之一。
“琛哥，我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吧。”樱桃叹了口气，随后又转身回了公司。
……
回到家，我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思绪非常烦乱，当时的我一时间确实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种刚看到希望，就看着它又猛然碎裂的感觉，更是让人抓狂，我好想站在阳台，朝着这个被所有像我这种外地来的打工人誉为满地都是机会的魔都，大声地嘶吼，发泄内心的愤怒。
就不能把机会，多让一些给穷人吗？
这时，我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我这段时间很不想面对的人，发哥。
自从拿了他的十五万之后，发哥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来询问套路白露的进展情况，而我每次都只能以各种理由去搪塞他，久而久之发哥也没了耐心，这几天更是步步紧逼，到了快爆发的边缘。
仿佛所有我之前为了权宜之计的举动，在这一刻一个一个都集中地爆发了，想合力把我推入那个永不见底的深渊。
这也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阶段。
我没有接发哥的电话，当他第二次再打来时，我更是直接将他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哪怕我不确定这次是否又是白露坑我，但对白露，对发哥，对这起一开始就不该接受的套路活，我都不想再理会，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乌烟瘴气。
我甚至想，可能就是我自己接这些为了钱而道德沦丧的活，所以才让我爸的病情一直在向更严重的地步发展，用他的命来抵我犯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