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奶奶
我的老家是在绍兴南部山区的一个村子，名叫丹家村，开车需要山路十八弯才能上去，算是浙江为数不多，藏得比较隐秘的村庄。
这也是为什么我明明一个九五后出生的人，童年的很多记忆，都是八零后的记忆。什么插秧种田，割稻晒杆，采茶打栗，捉鱼戏水我都经历过，小时候还非常乐在其中。
丹家村的生态环境其实特别好，位于几座丘陵之间，山青水秀，溪水潺潺，而我家就在我爸说的那条溪水边上，以前每到夏天，我都会和小伙伴在水中游泳，摸石头，抓螃蟹。
经过近三个多小时的回程，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灰蒙蒙了，我家那重新翻建的新房子门口，还堆着两堆高高隆起的黄沙，因为当时我爸活还没干完，突然晕厥就送了医院，然后就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我爸虽然是个油漆工，但为了翻建老房子能省点钱，几乎把瓦匠、木工、水电等一系列工作都全自己揽下了，我妈则给我爸做小工，翻建个新房子，几乎都没有请别的工人。
这或许也是我爸身体被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这还没完全建好的新房子，我内心反而更加难受。
我并没有进去，而是往边上奶奶家走去，好长一段时间不回来，我确实挺想她的。尤其从小我爸妈都在外打工，童年陪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就是我的奶奶。
然而，我并没有在屋子里看到我奶奶，心想这么晚了，奶奶难道还在田里干活？
我放下行李，很快来到了离家百米开外的一片田野，果然看到我奶奶躬娄着背，在那边收割已经长好的芥菜。
这个季节，正是我们绍兴这里晒梅干菜的时候。
“奶奶！”我在身后喊她，因为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我得喊得非常大声。
即使如此，奶奶还是愣愣乎乎地转过来，随后看到我，忍不住哎哟一声，“琛琛，你怎么回来了？”
“奶奶，回来看看您！”我连忙上前从奶奶手里拿过了镰刀，“奶奶，你去边上坐着，剩下的菜我来弄。”
“别把衣服弄脏了！”奶奶乐呵呵地看着我，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很快，我就把地里的芥菜都割完了，帮着奶奶装进篮子后，挑起了扁担。小时候，每次看奶奶挑着扁担走在田埂上，总觉得这些东西很轻，连我奶奶都挑的动。但如今才发现，这两篮子的芥菜有多重，我只觉得肩膀一阵生疼。
而我奶奶，却已经挑了快一辈子了。
我回来奶奶自然很高兴，全程都笑呵呵的，到家就淘米生火，煮饭烧菜，生怕我饿着了似的。
“多吃点，琛琛，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啊？”奶奶一边往我碗里夹红烧肉，一边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这是减肥。”我端着米饭，傻笑道。
“减肥？你这么瘦还减什么肥？你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口气都能吃三碗饭！”奶奶鼓着嘴，嫌我吃得太少了。
“奶奶，你也吃。”我也往奶奶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吃之前她还先拨动了一下自己那两排假牙，因为不弄好，指不定就被黏糊糊的肥肉整个都粘下来了。
我奶奶的牙其实老早掉了，但她们那年代的人，补牙的很少，等真掉的差不多了，就整口牙都做副假的，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得摘下来泡在一次性茶杯里。
“琛琛，你爸怎么样了？”终于，奶奶还是问起了这事。
其实我知道，如果我爸不是因为盖房子时晕倒，他的病情他肯定会选择瞒着奶奶，但因为当时是当着我奶奶晕倒的，这病情想瞒也瞒不住。
在我爸住院的这段时间，奶奶肯定每天晚上都在担心我爸的情况。
于是，我撒谎道：“爸好很多了，都出院了。只是因为接下来还要复查，刚好我租的房子有个房间空着，就暂时住在我那边。”
“那就好那就好，这段时间我真愁死了，你爸年纪也不大，可不能生什么大病啊。”奶奶开心地笑笑，看起来欣慰了不少。
吃完饭，我帮奶奶洗了碗，随后拎着从上海买回来的特产，来到了小爹家里。
小爹正和几个邻居坐在门口抽烟，见到我有些意外，不过一向来他面子工程做的特别好，哪怕内心看不起我，但街坊邻居在，他还是立刻笑眯眯地看着我，道：“琛琛，你怎么回来了？”
见这么多人在，我也不好开口就说我爸的事，只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爸不放心奶奶，让我回来看看。”这么说，也正好让邻居们知道，我爸对我奶奶还是很孝顺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在能让你奶奶吃苦头的啊？”倒是小爹白了我一眼，我心想你要真孝顺，怎么不帮奶奶去割割芥菜，添副碗筷呢？
“小爹，我没这个意思。”我悻然一笑，然后把特产递给他，“小爹，这是上海的一些特产，您尝尝。”
毕竟这次有求于他，我买的特产看起来就很高级，小爹看后顿时喜笑颜开，“你小子，小时候没白疼你，那这特产我收下了。”
既然邻居坐着，我于是给他们都一个个递了烟后，搬了把小椅子坐了下来。
“琛琛，你爸没事吧？”小爹关心道，只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关心，作为亲兄弟，我爸住院都快个把月了，他一次也没去看过。
我咧了咧嘴，心想他既然开口提了，我就顺势说道：“情况有些复杂，所以这次回来，是想跟小爹您商量些事。”
不出所料，一听这话小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副生怕我向他借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