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心功德
开荒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因为缺少工具，哪怕王家是大族也缺少给这么多人提供农具的资源。
王铖和白鹤加入到开荒工作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一个个农人趴在地上用石头挖，用手在刨。
满身泥泞却依然忙碌不已，哪怕是手指都被划破了也不在意。
这样下去，是要死人的……
白鹤二话不说，立刻拔剑帮这些农人划开地面。
裂地剑术的确适合这种场合，原本坚硬的地面被分开、划出一条不浅的沟壑来。
而这已经很好了，至少最坚硬的地面已经被划开。
只是划开土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翻土、整土，这都是要人来操作的。
白鹤在百姓们惊叹的目光下划开了一片片土地，他还想要继续挖掘。
王铖却拦住了他说：“兄长去别处吧，你不能把事情做尽了，否则只会养成这些人的依赖心以及惰性。”
白鹤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说：“好，我知道了，那子垣你呢？”
王铖则是笑着说：“既然要他们干活，总要给他们提供工具不是？”
“我来想办法给他们做一批工具吧。”
两人就这么分工去了。
白鹤在前面破开坚硬的荒土，而王铖则是在后方实验如何能够制造出合用的工具……
说起来，以‘石化小术’加持木刀木铲之类的效果还不错，但石化小术的持续时间是个问题。
它虽然能够增加物体的硬度，但法术散失很快，一般半个时辰就要重新加持否则那些木头工具很快就会再坏掉。
王铖想了一下，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他的结界天赋。
以结界包裹石化小术，的确能够很有效地阻止法术灵力的散失，使之能够尽可能地维持长久。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他的损耗也不算大。
他一个人给这村子加持了二十件农具之后，就离开前往下一个村子。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仔细思考着分寸，既要能够提供足够的帮助，又不能让那些村人对此太过依赖。
这么思考着，他渐渐地也就丢开了对人报的得失心，转而专注于如何让这批被收拢的流民能够更好的适应接下来的生活。
不，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够活下来什么不能适应，只是如何才能活得更好……
王铖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所以他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往好的方向引导。
至于说人报方面，他反倒是没怎么太过期待了，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所做之事终究不如白鹤显眼吧。
然而意外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伴随着他的那些最多只能撑过春耕的农具分发下去，他便愣是感受到了一股股的人报传递了回来。
这些人报没有任何虚无缥缈的祈愿成分，而是踏踏实实的全是感激，以及那一锄头一铲子把大地翻开的场景……
好家伙，那些被改造的农具竟然传递回感悟来了。
王铖都没想到自己放出去的加持结界还能有这种效果，不过这么多翻地的感悟用来干嘛，让他可以麻溜地种地吗？
他闹不明白，但当他以‘火焰刀’练习一下‘裂地剑’的时候，一下子就感觉不对劲了。
他发现自己能够操控的土行灵力变得更为活跃，并且有着很强烈的‘翻开冲动’。
王铖自己都有些整不会了，他好像对土行灵力有了一些了不得的感悟，而那些地里劳作的农夫都成了他的‘悟道工具人’？
他都没怎么刻意去修炼……不，只是稍微比划一下试了试，那‘裂地剑术’的感悟就纷至沓来，把他给自动推到了一个自己都闹不明白的境界去。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身边的黑棍子还是少了，要是再有一根用来存‘裂地剑术’就好了。
不过好在相比起只有一己之力的火焰刀，裂地剑增长的是实打实的感悟，或许可以成为一种常规手段。
而且随着人报的源源不绝，他对‘裂地剑’的感悟也在不断地推高。
他就好奇了，这些人哪里来这么多的感激？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悄悄地走访了一下这些开垦荒地的村庄。
他看到的是那些得到了他制作工具的农人们满怀喜悦，而每当他们使用那些农具刨开泥土翻整土地的时候，那也是王铖得到人报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们是怀着感激之心在劳作的。
也就是说，对于这些农人来说，踏踏实实靠自己努力干活得来的东西才可靠，而能够帮助他们进行这个过程的人就能够得到他们的真诚感激。
而若是直接给予一步到位的帮助，他们或许反而只是一时的感激，随后就渐渐变得习惯甚至是会要求更多……
这种事情王铖在前世见的多了，也是极小心地回避这个问题。
如此小心翼翼令他感觉心累，然而当这冬雪不知不觉融化，渐渐开始鸟语花香时，他看着地里一片片青翠的禾苗以及农人们满怀希望与憧憬的容颜时，他心中也不由得有了一些松快。
对于他来说这过去的三个多月的时间其实非常煎熬，他做的事情不只是不断加持农具，更重要的是往来于各个村落间小心地查探村民们的心理状况再进行操作。
这真的很难，是以直到此时他看到了众人的笑容，只有如释重负却并无任何成就感。
然而就是这种如释重负之后，他的内心渐渐地有了另一种圆融。
以前的圆融都是那种充塞感，令他感到满足。
而现在则是扩散轻松的感觉，令他觉得‘没白费苦功’。
这似乎是一种更卑微的满足，可是这种满足在心态上却令他更显得超然一些。
王铖悟了，这其实也是一种‘功德’，甚至超脱了‘修功德’所带来满足感本身的状态，或许才是真正的更进一步了吧。
仔细想想，为了那种满足感去‘修功德’，本身就落于下乘了。
王铖对修行尤其是修功德的理解更上一层。
其实说穿了，越是舍弃自身的功利心就越是能够在修功德的过程中得到收获。
而有了这番功利心，最多也就只能是求个人报，对修者最为重要的自身功德却是毫无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