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水送来的女孩
载着婴儿的摇篮漾开湖面,水花打湿记着名姓的卡片:格蕾丝
这或许是她的名字,佛列格脸上浮现一抹茫然,最近整个村子的收成都不乐观,家里的孩子们也时常挨饿,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带上这个小孩,心底的善意催促着这位父亲
佛列格在家门踌躇,不一会,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卢丽莎,这个小女孩太可怜了。”他推开家门,带着愧意向妻子展示怀中稚嫩的女孩。
“你知道的,或许我们该想想办法,利德跟利特已经没有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卢丽莎伸手接过这个襁褓,手指蹭了蹭女孩幼嫩的脸颊。
“谢谢你,卢丽莎。”佛列格看着妻子,眼中带着些许苦涩。
晚餐。屋里弥漫茅草与海水潮湿的糜烂味,半个土豆,对青年人的胃口来的如此单薄。他们已经吃了很多天的土豆了,只是今天的份量比往常更少。
“我想,你们或许应该跟着珂洛帝斯先生的船去海上捕鱼。”短暂的沉默后,佛列格开口了。
兄弟二人低头啃食着手中的食物,没有人回应父亲的话。与卢丽莎不同,他们对待分走食物的格蕾丝,只有不满。
珂洛帝斯先生是镇上来的基督教徒,最近正逢斋戒日,因为厌倦了口感单一的食物,这位先生带着几个水手来到了小渔村。
实在是纡尊降贵,他们既需要本地人给他们带路,却又不愿意给出丰厚的报酬。但是海上闹疫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渔民们没什么收入,并不打算为了这点钱让外人分薄收成。
和别的村民一样,弗列格起初也对他们视而不见,但是新成员的加入,迫使他改变了决定。珂洛帝斯先生的计划一时受到搁置。佛列格一开始的打算与其他人一样对他们视而不见,但新成员的加入迫使他们做出一些改变。
“这”卢丽莎欲言又止,两位家长所做的选择却要孩子来承担后果,卢丽莎的愧疚更深了。短暂的沉默过后,她低下了头。
兄弟二人也没有多做辩驳,他们瞥了一眼母亲怀中的女孩。
女孩对陌生人的注视无动于衷,似乎早已习惯了。
利德利特第二天便收拾行李跟着珂洛帝斯先生出海了。
佛列格收拾好渔具,前往常去的海域捕鱼。与珂洛帝斯想要的珍馐相比,最普通的鳕鱼在佛列格这些渔民手中,也已经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一条鳕鱼可以换取一家四口两天的食物,如果能抓到康吉鳗,利德和利特起码半个月不用去镇上打零工了。遗憾的是,前两次出海把干粮吃完也一无所获。这种怪异的现象不止佛列格一家,整个村子的渔船都陷入了这种怪圈。
但是守旧的思考方式让他们宁愿缩减开支和粮食消耗,也不愿意相信珂洛帝斯这个外乡人。
——他们寻找的不是普通的鱼,斋戒只是他们出海的借口罢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洛兰特这个小地方不断的传播发散。
洛兰特人信奉深海的神明,他们认为是海底的神明保佑渔民们风调雨顺。如同海盗下海劫掠前会向海中抛去一枚硬币一样,洛兰特的渔民们出海前也会向海中丢去一片鳕鱼干、或是新鲜的面包。他们把最大的诚意俸与神明,祈求得到神明的庇佑。
佛列格违背了往常的习惯,他把本该投进海里的食物放到了干粮袋里,以求在海上多呆一天,多几分收成的概率。投下渔网,固定好后,弗列格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祈求神的宽恕。
神似乎听到了他的祈求。
水面下很快泛起了不安的躁动,弗列格先是震惊,随后欣喜若狂,他熟练地捞起渔网。
——大丰收。
鱼儿们在网中挤挨着,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币般的光芒。
佛列格刚到家,有人出海并满载而归的消息就传遍了渔村——从海边回家的这条路上,每个看到他收获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弗列格家一时间门庭若市,他家多了一个陌生女孩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很快,一则新的流言盖过了关于珂洛帝斯这个外乡人的旧消息。
每个见过小女孩的人,出海都得到了不错的收获。
一个月后,珂洛帝斯带着他的渔船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虚弱的利德和利特,和空荡荡的渔仓。
这次出海几乎一无所获,他们的食物吃光了,饥饿与疫病迫使他们返航。
起初,珂洛帝斯先生兴致高昂,有时候他会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船头看水手们捕鱼,但随着航线深入,珂洛帝斯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丰收的希望落空了,水手们一天比一天沉默,利德和利特的待遇也一天比一天差。到了最后,他们只能吃珂洛帝斯先生剩下的残羹,就连略带潮湿气的土豆也成为了一种奢望。
饥饿让利德利特的身体日渐虚弱,他们害怕像其他得了坏血病的水手一样被珂洛帝斯丢下海中。渔船在水面上摇晃,他们蜷缩在茅草席上颤抖,他们怀念家中壁炉的温暖,怀念夜晚母亲耳边的呢喃。
和怀念一同增长的,是对死亡的恐惧,和对那个女孩的恨意。
渔船靠岸,几乎是死里逃生。
他们感激神明眷顾,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家中。
“我会让那个女孩付出代价的”利德想着。
利特揣着微薄的报酬,边走边打量渔民们屋外的鳕鱼干,与鱼篓中的鱼儿。
推开家门,熟悉的鱼腥气里夹杂着一丝陌生的燕麦粥的味道,上次闻到这种香气的记忆久远到如同是在梦里。
回想起刚上船时吃到的杂烩菜和后面糜烂的土豆,兄弟二人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他们打量着这间离开了一个月的屋子,扫视着自己的家,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格蕾丝身上。
女孩瑟缩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卢丽莎冲过来抱住了自己的儿子们,她一手一个揽着青年瘦削的肩膀,啜泣了起来。
利德与渔民们不同,他不会将鱼获与眼前的女婴联系在一起,他眼神逐渐带上敌意,他的大脑被愤怒充斥,他想一把拽起格蕾丝把她摔在地上,卢丽莎察觉了儿子的异样,她将兄弟二人推到新置办的餐桌前,将熬好的燕麦粥端到二人面前,跟他们说“吃吧,我们家已经不缺食物了。”
卢丽莎隐隐察觉到儿子们异样的表情,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二人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好运。这时,佛列格的好友斯兰约里克嘹亮的嗓门传来:“噢佛列格,真是多亏了那个女孩。”紧接着是父亲推开木门的吱嘎声。佛列格带着约里克踏入家门,他们手中提着几篓的鱼获。看见孩子的那一瞬,佛列格眼中升起愧意,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这个男人此刻就像他的妻子一样,无尽的沉默。
“或许我们该给小伙子们讲讲这个月的奇妙经历”斯兰约里克站出来缓和气氛。
格蕾丝的奇妙体质令兄弟二人瞠目结舌,但是利德眼中的恨意未减,他嘟囔着,“或许只是恰好赶上了时节”
“或许我们该避免让珂洛帝斯知道格蕾丝的存在”卢丽莎思考问题总是更为细腻。
珂洛帝斯在村里被视为外来的深潜者、达贡的走狗,尽管村民从格蕾丝获得了好处,但总会有不长眼的跟他多嘴。佛列格开始为此事感到苦恼。
“为什么不把兄弟二人的遭遇讲述给村民听呢。”
“噢,约里克你的建议总是这么让人欣喜”佛列格松了一口气,随后从屋内拿出了艾尔酒,与一般的苹果酒不同,大麦芽制成的饮品有着更浓郁的气味。许是知道父亲爱饮酒的习惯,卢丽莎便带着兄弟二人出去与人诉说着他们在船上的遭遇。
随着珂洛帝斯的面目被揭露,村里逐渐回归平静,格蕾丝的好运仍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