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义灭亲

    柳襄河缓缓放下林云缠着绷带的手，抬眼看着苏荇，柳襄河冷声道“我给你诚意，你能给我什么？”

    苏荇拉过一边的椅子，扒着椅背骑跨着，苏荇耸肩道“什么也给不了，但我们至少不会伤害林云不是吗？”

    柳襄河面露纠结，内心似乎是在经历着一番激烈的天人相抗，林云将苍白冰凉的面颊轻轻靠在她的手背上，小声哀求道“襄河，你能不能站在我这边，就这一次。”

    柳襄河轻轻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往事都扔掉一般，浑身都泄了力气，颓唐地跌坐在椅子上，柳襄河闭着眼睛，小声道“我只知道她已经决心要让你过不了这次地县试了。”

    苏荇一怔，疑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柳箬叶忌惮她成势，也不至于这么早就下手啊。

    柳襄河冷笑道“是你那个好姐姐苏茉，把你的事添油加醋的给柳家那个大小姐说了一遍，大小姐本来就对你没好脸色，听了她的话更看不起你了，整天求着柳大人，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通过县试，否则云城的学子们都要没了脸面，苦读十余年还考不过一个流氓，不是告诉天下人用功无用吗？她说被怀疑徇私舞弊是小，带坏了天下的学风是大，柳大人琢磨了几天，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苏荇苦笑道“这柳大人这时候倒知道虚心纳谏了。”

    苏荇与李文蕊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无奈，若真如柳襄河所说，那苏荇到时候可就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柳箬叶若真有那个心思，让苏荇一辈子过不了县试也不无可能。

    苏荇看着柳襄河，见她正在缓缓抚摸着林云额角渗血的绷带，苏荇问道“你说的这些事，有证据吗？”

    柳襄河抬起头，捻着衣角沉吟道“证据就在我手里，但我为什么要交给你，苏荇，我知道科举舞弊是天大的罪过，柳箬叶有千般万般不好，她也是我姨母，大义灭亲的事情我做不来。”

    苏荇冷笑道“只怕你还把她当姨母，她已经对你磨刀霍霍了。”

    柳襄河呼吸一窒，底气不足道“我帮她办了这么多年事，她她不会。”

    林云侧头虚虚靠在她身上，颤着眼睫，露出一双含着春泓地眸子哀伤的望着她，林云轻声道“我的娘亲，也为她做了许多事，到头来，连尸首都未能留下。”

    柳襄河陷入长久的沉默，苏荇适时道“你总得为林公子想想，柳箬叶一日不倒，林公子就只能做个不见天日的死人，柳襄河，你舍得吗？”

    柳襄河的沙哑的声音透出一股软弱与无力，柳襄河轻声道“可若是姨母倒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李文蕊沉默了半晌，此时终于忍不住，半是讥讽，半是愤怒“你觉得你如今是什么？一条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狗？”

    柳襄河恼怒地一拳砸在实木桌子上，飞溅的木刺扎进她的指缝里，淋漓的鲜血渗出来，苏荇冷笑道“堂堂正正做人，总好过夹着尾巴做狗吧，你又不是男子，离了谁就过不下去，女子在世，有自己一双手，什么样的功绩拼不出来，难道非得为虎作伥才能彰显自己的聪明才干吗？”

    柳襄河苦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我和柳箬叶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她若倒了，我也难逃一死，我若死了，林云怎么办？”

    苏荇俯下身，灼灼地盯着她，烛火噼啪做声，晃动地灯影将她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显得高大如天神，苏荇一字一句道“只要你检举有功，朝廷就会对你网开一面柳箬叶倒了，你才能真正挺直腰板做一个人，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娶林云为夫，柳襄河，你是个聪明人，纵然你这些年为柳箬叶做了许多阴私事，但你心底难道连是非对错都没有了吗？”

    林云小声道“襄河，算我求你。”

    柳襄河痛苦地闭上眼睛，无数无辜枉死的人双眼仿佛不停地在黑暗中闪过，它们一个接一个，灼灼地看着她。

    柳襄河颓唐地点了点头，叹气道“好我答应你们，我去检举她，只是若有不测，还要麻烦你们帮我照顾林云。”

    苏荇缓缓点了点头，牵着林云的手放到了柳襄河掌心，苏荇低声道“今夜你留在这里吧，明早走的时候不要让苏府的家丁发现了。”

    柳襄河缓缓地点了点头，垂下头低声问苏荇道“苏荇，你比我有主意，你告诉我，若是事成了，往后我应该怎样做人？”

    苏荇笑道“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既然不喜欢读书，那就去参军吧，凭你的本事，哪怕不能出将入相，也总能为林云挣个诰命回来吧。”

    柳襄河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侧过脸，背着烛光小声道“多谢你。”

    窗外传来更夫幽远的梆子声，苏荇看了眼刻漏，慌张道“这么晚了，我得回去，那两个老嬷嬷眼睛尖得很，稍微有点光就能抓住我。”

    苏荇手忙脚乱地蒙上面巾，撑开窗户翻窗就跳了出去，李文蕊哭笑不得地跟在她身后关窗户，笑骂道“这傻孩子，院子里又没人，走大门不就行了。”

    柳襄河苦笑一声，静静拉着林云的手不说话，林云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小声道“我脸上的伤恐怕要留疤了，你会不喜欢我吗？”

    柳襄河指尖轻颤，轻轻拢着他凌乱的发丝，柳襄河愧疚道“你会受伤，全是因为我因为我一时不察，因为我”

    因为我认贼作母，为害死你母亲的人兢兢业业许多年。

    林云靠着她的掌心，温顺地闭上眼睛，心满意足道“你愿意来见我，我很高兴不管以后怎样，我都会等你的。”

    李文蕊听着二人声音逐渐小下去的对话，颇识时务地悄悄回了卧房，把静谧而温暖的正房留给了二人。

    苏荇顶着两个熊猫眼一样的黑眼圈，被叶栀半拖半拽地从地铺上揪起来，叶栀看着不住打着哈欠的苏荇无奈道“小姐，还有不到一刻钟李先生就要来上课了，要是看见你这幅邋遢样子，又要教训你！”

    苏荇虚弱地摇了摇手，翻了个身又躺下了，苏荇无力道“帮我跟李先生告个假，就说我夜会先贤，学了一晚上地之乎者也，现在累得虚脱了。”

    叶栀被自家混不吝地小姐气得跺脚，小声嘟囔道“什么夜会先贤，说不定是梦里被哪个小妖精勾去了魂！”

    叶栀拽着苏荇的被子，无奈地哄道“小姐，起床了。”

    李文蕊笑着掀开外面的竹帘踱步走进来，看着裹着被子像只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拱来拱去地苏荇失笑道“不用喊她起来了，左右今天我也不讲课，只来跟你们说一说云城的大事。”

    苏荇一个激灵，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一边小声说着“弟子失仪”一边在叶栀的帮助下手脚并用地套着衣服，苏荇单腿蹦着去穿鞋，一边蹦还一边问“可是昨夜夜会先贤那事有了结果？”

    李文蕊收敛笑容，正色道“正是，今日卯时，柳襄河敲响鸣冤鼓，状告本县县丞柳箬叶草菅人命，徇私舞弊，勾结山匪，贪污受贿，残害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