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光靠努力没用
皎白的月悬于漆黑的夜里,四周星光寥寥,安静散发微弱的光芒。
轻浅的呼吸打在反射利光的剑身上,程鸢轻笑,“还不错。”
赵金金反应慢一拍,回神后连忙收回剑,远离程鸢细白的脖颈。
“谢谢你。”赵金金将剑还给了程鸢。
“这有什么好谢的,客气。”程鸢接过,收进了储物袋里。
赵金金浅浅笑了一下,清澈的眼眸里流淌着柔和的光,“谢谢你这般哄我开心。”
程鸢的动作一顿。
“我知道你看出来了,我一点也没练过。”赵金金微垂头绞着手指。
“是这样没错”程鸢思索一番,“但你能在短短数日内,成功拿剑抵住我喉,说明你确确实实是具有潜力的。”
“可是,那是你故意输给我的。”赵金金很清楚,看似是她赢了,实际却是程鸢专门喂招让她的。而且好几次挡住程鸢的攻击都是有酱酱的防御加成,并不是她自己出招抵挡的。
程鸢挠挠头,眼里带着些许不解,“但你也在这场比试中获得了成就感,为何现在又如此伤感?”
“嗯也许对我来说,刚才的体验是一场美梦吧,醒来也就意味着要回归现实。”
她无法通过天地法则运用灵气,这是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修道看天赋,亦看缘分。无缘之人、无能之人,统统修不了道。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赵金金才更加怅然若失。
她感动于他们的同门情谊,亦敬佩他们能成为修道者,更羡慕于他们的伟大梦想。他们所做的努力皆有意义,大方面是协力创造美好和平世界,小方面为提升自我价值。但不管如何,他们都有确定的方向并为之奋斗。
而她,没有。
什么身份做什么事,或许更让人感受到存在的意义。她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实际上就该和寿命短暂、无修道缘的男女老少生活在一起。他们才是她的同类。
可偏偏,她的丈夫是大妖,还是有野心有抱负的大妖。这意味她的一生都将不普通。但对他来说,她就是一拖油瓶、软肋,只会限制他的发挥。
之前的程鸢或许还拿不准她的实力,但在切磋的那一刻,绝对能猜到她带面纱遮掩的不仅有容颜,也有不存在的修为。
即便这样,程鸢依旧放水让她获得胜利,感受到成功的喜悦。
她有多少感激,就有多少颓丧。她永远与他们相隔遥远的距离,也永远追不上。
原本该高兴自己比众多凡人要幸运,可以和修道者一样看见绚丽多彩的世界,但她毕竟不属于这里,地位更是与其不平等。
她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定位,她不清楚自己该过一种怎样的人生。
永远躲在丈夫后面的小娇妻?
大佬无聊消遣时的宠物?
需要定期保养的易碎花瓶?
哪一种她都不喜欢,然而她能选择的只有这些。
“再喝点吧?”赵金金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
“啊,好。”程鸢随之落座。
赵金金一口气喝了满满的一碗桃花酒,看得程鸢连忙阻止她继续倒满的动作,“慢点慢点,喝快容易醉。”
赵金金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乖乖不喝了。
程鸢:“”说晚了,她已经醉了。
“来,我帮你逼出一点酒,不然晚上睡觉会不舒服。”程鸢起身走到她身后。
“对不起。”赵金金蓦地低声道。
程鸢手上的动作没停,“嗯?怎么突然道歉?”
“今晚让你扫兴了。”赵金金绞得手指泛白。
程鸢一愣,失笑道:“哪有,别胡思乱想。”
赵金金安静了。程鸢将酒逼出。
“你说,我除了打扮后有点姿色之外,还有什么?”
程鸢瞧赵金金有些驼背,下意识给她捏起肩来,“还有细腻的情感,善良的同理心,过人的编发技艺。”
“这仅是我与你短短相处几日便能看见的,我相信你的道侣看到的会更多。”
程鸢的声线如幼时母亲温暖的怀抱,缓缓抚平她内心的自卑,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无需与其他人对比,最重要的是听自己的声音,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去过什么样的日子。”
赵金金勉强一笑,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我也想如此,然而现实不允许。”
“为何?”
“我只是普通人,参透不了天地法则,不能运用天地之灵气。”赵金金的声音发苦。
“怎会?”程鸢满眼诧异,停下动作,坐在她身旁,温声解释道,“普通人可不能食用天香殿制作的灵食,会暴毙身亡。”
“哈?”
赵金金错愕抬头,在得到程鸢肯定的眼神后,更加迷茫了,“我真的是修道者吗?可我体内并没有灵气波动。”
“这倒是奇怪,方便让我看看吗?”
赵金金连连点头。
程鸢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闭目感受。指尖的灵气钻进她体内查看情况,不到十秒,程鸢脸色微变,双眼慢慢睁开,手指离开她的手腕。
“如何?”她的声音里隐约透着期待。
“你的身体有些特殊,修炼速度要比常人慢许多,但至少可以保证的是,你不是凡人。”程鸢笑道。
“我,我,”赵金金只觉莫大的惊喜砸到了自己头上,她的眼眶逐渐泛红,“我还以为自己与你们都不同。”
“小、笨、蛋,心事不能总是闷着,”程鸢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要说出来才知道它严不严重,也才知晓自己还用不用为之烦忧。”
“现在我清楚了,”赵金金捂住脑门软软道,“但不能和斐雎说,他会笑话我。”
程鸢扬眉笑,“幸好你只告诉了我,以后可不能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弄得自己心情特别压抑。”
“好。”
两人相视一笑。
片刻之后。
“程鸢呀,”赵金金眼眸弯如钩月,透着泪光闪闪发亮,“我跟你说呀,我失去了许多很重要的记忆。”
几丝讶异从程鸢的眼眸里闪过。
“表面上我一副看开的乐观模样,可心里一直很惶恐,”赵金金眼角的泪花凋落,“他没出现之前,我胆战心惊地过普通日子。他来了之后,我好像只能依附他而活。”
“可是,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能一直仰仗他,事事要他来做,那未免对他太不公平。但在现实中,我却时常需要依靠他。”赵金金吸了吸鼻子。
“我非常讨厌这么没用的自己,可我又无能为力。所以之前我就想啊,乖乖地踏进他给我划定的安全地界,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就好了。反正时间跑得快,一眨眼就能到头,很快就不用焦虑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程鸢怔怔发愣。
赵金金窘迫地擦掉眼泪,“现在知道自己其实也可以变得很强大,有机会能改变现状,真的挺高兴的。”
程鸢手里突现一张质地柔软的手帕,沉默地递给赵金金。
“谢谢。”赵金金甜甜一笑,用散发淡淡清香的手帕点了点自己的眼角。
“再喝点吧?”程鸢晃了晃手里的空酒碗。
赵金金声音雀跃,“好呀!”
程鸢喝完满满一碗,放下酒碗,“金金。”
“嗯?”赵金金小口抿酒。
“这是通用的入门修炼手册,主要用来锤炼体魄、疏通筋脉,你拿去看,坚持试试,不管效果如何都不要放弃。”几本翻过多次的旧书出现在程鸢手里。
赵金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记下书名,到时自己去买就行。”
“没事,你先拿去看,你在这还要待好几个月呢。”
赵金金抱着程鸢硬塞的手册,不好意思说道:“那,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程鸢眼睛弯弯。
程鸢再坐了会儿便告辞离开。
“下次再来呀!”赵金金一手扶着门框,一手高高举起和她挥手。
程鸢笑呵呵回以挥手,待转过身后,笑容渐渐散去,淡淡的忧愁爬上脸颊。
那男人想必是什么事都瞒着金金,这也好理解,毕竟任何一个人知晓自己的身体已废,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相比曾经拥有,不如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程鸢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金金真的好难过,她既狠不下心说出真相,也舍不得让那双极漂亮的眼睛变得黯淡。她只能希望这善意的谎言能够维持久一点。
“嗝!”
站在门边的赵金金捂住嘴巴,一阵醉人的酒气钻进鼻息,难闻得她直皱眉,立马转身去洗漱,刷掉那股臭味道。
阵阵桃花香在屋子里弥漫着。
那家伙不知要喝到何时才回来,不等他。
洗得香香的赵金金爬上床,自己盖好被子,闭眼准备睡觉。
正梦到自己修炼成为世上第一剑修时,一小缕血腥味没看路,径直撞到了她的鼻尖。
赵金金蹙眉,下意识睁开眼,只见那臭男人垂眸坐在床边,不知在思考什么。
“脸怎么了?”赵金金坐起身。
“嗯?”斐雎倏忽回神。
赵金金伸手虚指了一下他左脸上的血痕。
“哦这个啊,没事。”他不在意地随手一挥,血痕瞬间消失。
“你不是去喝酒吗?顺带打架了?”
赵金金挪过去,戳了戳他重新变得光滑无暇的脸颊。
“中途碰见荀纪,和他纠缠了许久,最后就没喝成。”斐雎抓住她调皮的手指,放嘴里用牙齿轻轻磨了磨。
指尖传来一股说不出的痒意,赵金金往回缩手,“荀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之前不是没入选吗?他这么强啊?连你都不能打败他?”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关心他?”斐雎眉毛倒竖。
“我只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