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前路弥漫薄雾
清晨的山林,静谧而冷清。
“赵金金你好了没?”毫无起伏的话语在清静的屋子里再次响起。
“快好了,再等一会儿。”镜子里的女人忙着在脸上作画。
女人真麻烦。
坐在床边的男人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倒去,倒在柔软的被褥上。
“我等下还要戴面纱吗?”赵金金抿了抿红润的唇。
“要。”斐雎懒懒回道。
“哦。”赵金金开始梳发编发型。
斐雎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
面纱都把脸挡得七七八八了,还要画那么仔细,又看不见脸。
“不对啊。”赵金金蓦地想到一个忽略的细节,不由停下动作。
“哪不对?”斐雎无聊得将四边方方正正的被子揉成团。
“青山派身份既然能用,那为什么上次我们不走正门?”赵金金疑惑道。
“那边近。”斐雎回答得言简意赅,语气随意得像走侧门进自家后花园一样。
赵金金:“”这理由是她没想到的。
“刷刷刷”屋外的树叶在风中忘情地歌唱。
屋里的斐雎等得要暴走,坐在梳妆台前的赵金金终于打扮好了。
“走吧。”赵金金好心情地戴上面纱,走向脸黑成碳的相公。
“你的一会儿就是半个时辰?”斐雎一脸凶相。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赵金金很惊讶。不怪她没注意,家里也没个计时的东西提醒她。
“哼。”斐雎不善地眯起眼睛,伸手掀开赵金金的面纱,俯身啃了一口她的嘴唇,咬得她唇上一阵麻意。
赵金金:“”咋感觉他跟啃猪蹄似的?
双唇触碰片刻便分离。
斐雎直起身,松开手,面纱随之落下,遮去了那红唇,“到时不用紧张,跟着我就行。”
赵金金抬头看向他。他的神情十分淡然,仿佛世上的任何困难他都能轻易化解。
“好。”赵金金眉眼弯弯。
斐雎一把揽过她的腰,出门朝清虚宗的方向赶去。
到达清虚宗威武气派的正大门时,不知是不是因为修士的身份加持,赵金金觉得在场的人不是仙风道骨就是气势磅礴。
“他们给人的压迫感好强。”赵金金默默贴紧淡定自若的斐雎。
“弱者也就只能捯饬一下自己,其他啥也拿不出手。”毒舌斐雎稳定输出。
赵金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服饰,非常漂亮。她,沉默了。
斐雎瞥见赵金金的动作,脑子突然灵光,嘴边的嘲笑顿时一滞。他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赵金金:“哦。”
“走吧。”斐雎咳了咳,搂着赵金金走到前方正大门的来客登记处。
“青山派。”斐雎淡淡道,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通身翠绿的牌子,牌子上写了潇洒飘逸的两个字:青山。
坐着登记的清虚宗弟子接过斐雎递来的牌子,放在桌边的一块黑不溜秋的丑石上。
就在接触的那一刻,丑石蓦地闪烁出耀眼的金光,照射进清虚宗弟子惊愕的双眼中,也吸引了周围众多目光,仅在抬眸间便声消风止,连呼吸都浅了许多。
“请。”清虚宗弟子神态更加恭敬。
斐雎淡然接回牌子。
待斐雎夫妻俩不疾不徐进了宗门,静止的一切又开始流淌。
“这是哪个大宗门的长老?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地位。”某个小门派的掌门感叹道。
“三域门派已全部抵达,这时辰来的都是我们这些本土门派,”旁边儒雅的长者温和道,“看这金光纯度,应当是八派之一的老祖出关来瞧热闹了。”
“老祖?”小门派掌门很是惊异,转念一想又大悟。越是修为高深的修者,其容貌越不可信。
儒雅长者的眼尾皱纹加深,意味不明地望着斐雎二人离去的方向。
那位强者用了法器掩饰修为,可何必如此?这般低调来又在打什么主意?那位难道是炎阳派老祖?
而另一边的赵金金正在思考斐雎到底是何身份。他是一只修为深不可测的大妖,不仅能轻易混入众多修士之中,还能给自己造出完全不令人怀疑的绝佳出行的假身份。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之前消失的那段时间,究竟是去做了什么事?他罪恶滔天吗?是相当于玄幻小说中的反派角色吗?
“发什么呆?”斐雎注意到赵金金的心不在焉。
“啊?”赵金金倏忽回神,“没,我们还要走多久?”这时,赵金金感知到周围的过分安静,又发现眼前只有一条路,语气不由带了些惊奇,“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不是有人比我们先进来吗?”
“清虚宗设的阵法,防外人乱走,”斐雎脸上露出几分不屑,“还是个大宗门呢,格局真小。”
赵金金了然,态度却与斐雎截然不同。她赞叹清虚宗的做法高效,“这多好啊,用阵法代替真人带路,省人力;我们也不用记路线,一条路走到底就好了。”
“天真。把人想坏点,尤其是这些宗派,特别会做表面功夫。若他们为你好,那不是在保护自身利益就是对你有所图,等压榨完你身上所有的价值后,你的小命就会被终结。”斐雎伸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提醒她对修士多点警惕心。
“好坏是不分种群的,”赵金金听了,半晌才回道,“人有好有坏,妖魔也一样,不能以偏概全。”
斐雎切了一声,看上去完全没有把话听进去。
安静的气息在空中飘荡。
赵金金偷偷瞄了瞄几眼斐雎,他的脸色不太好,其眉间萦绕几丝烦躁,眼神稍微凌厉,后槽牙咬得有些紧,看样子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不过几息之间,原还期待比赛的兴奋如留不住的汗水从皮肤表面蒸发。
赵金金的嘴角往下拉了拉。
她依旧是多说多错,一如既往地把天聊死,毫无意外地惹得对方心情不畅。
迎面吹来的风似是带了几分凉意,环绕了几缕苦涩。
不久之后,两人面前出现一个光圈。
“走过去就到比试道场了。”斐雎淡淡道。
“嗯。”赵金金轻应道。
二人跨过光圈,犹如走进另一个世界。
饶是赵金金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仙境震撼到。
有种小说照进现实的感觉。
赵金金无法用自己贫瘠的语言描绘她所看到的壮观场面。
与几个月前看过的门派争额大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赵金金怔住了,双脚仿佛黏在地面,一步都向前不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人人向往的修真界。
“停在这干嘛?走啊。”斐雎稍用力拉了赵金金一下,拉回了她的思绪。
赵金金跟上斐雎的脚步,头微微低下,没再多看周围一眼。
“师父!”万分惊喜的声音干净清透,宛若山泉溪水在流淌。
赵金金眉心微动,这好似是喊的斐雎?她抬起头,目光锁定在飞奔而来的水墨玄色道服青年。
青年高挑俊雅,行动却像活泼的小鹿,透着一股独属于稚嫩少年的憨劲。
斐雎不咸不淡地瞥了青年一眼,青年立马慢下脚步,脸上却挡不住欣喜若狂的神色。
青年不淡定的举动引来众多探究的目光。
远处立于玄黄道服弟子前的胡须道长望着那长身玉立的男人,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全身汗毛都要炸起来。
上回在门派争额大赛碰见的看客竟然是青山派老祖!他的实力竟掩饰得这般好,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修为的压制!
金碧辉煌的高台上,一名身穿象牙白锦袍的高挺男人也关注到这一幕,端起的茶杯缓缓落于桌上,清眸内浮起浅淡的惊讶,“东域青山派祖师爷?竟在这时出关了。”
“青山派祖师爷,”一边身穿金蟒绣纹绛红长袍的老者身子微微往后倾,一股疏离感从内而发,稍弯曲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桌面,声音平淡道,“传闻八年前,东域有个长相普通的青年带了一个身着破烂的小孩踏进玄山派大门,仅用几招就击败赶走了修为在元婴后期的掌门,当天就让孩子坐上掌门人的位置,并将门派改名为青山派,后来还凭一己之力让青山派在东域八派中占得一席座位。”
象牙白锦袍男人嘴角噙起一抹笑意,“不错,那人便是他。”笑意不及眼底。
在清虚宗这么些日子,可从未听说过他要出关的消息,莫名其妙在这时出现,他究竟有何目的?
老者深邃的眼神扫过台下将手臂搭在面纱女子肩上的青年。
“许是闭关久了也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恰好碰上门派大比,自然有兴致来瞧上一瞧。”坐在中间位置的以白色打底的金丝镶边道袍老者笑呵呵道。
最左边的紫衣道服老者从始至终保持沉默,没发表任何话语。
而台下满心欢快的青山派掌门人可不知这些,他双眸含光,眉心舒展,嘴角狠狠上扬,“师父,好久不见。”
斐雎敷衍点了一下头,“青山派位置在哪?”
“在那边,我带您去!”青年立马识相带路,适应斐雎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行进。
“师父,青山派目前在东域的排位为第四,且与第三的炎阳派差距甚小。”
他脚步轻快,一点也不稳重,说话语气似是在阳光里浸润过,透着一股暖意。
斐雎:“哦。”
“师父,到了。”青年回头展笑颜。
斐雎淡淡嗯了一声,便拉着赵金金坐上中间主位,惹来身边同样穿着水墨道服的弟子的惊诧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