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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春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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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间,许多事都已发生改变。

    景虽如故,人却不同。

    谁能和年轻时的自己一样呢?过往种种,都已不再,人亦是。

    两人无情,李晋忠便不再强求。

    他懂。

    他也不愿做斩断有情人情丝的人。

    “何绍。”两人走在路上,刚准备分别,身后就传来呼喊声。

    李晋忠循声望去,一女子身着青衣,头戴珠钗,朝他们走来。

    见到她的那一刻,何绍便笑起来,也向着她走去。

    他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你来了。”

    李晋忠看在眼里,立马明白了,原来她就是何绍说的那人。

    陆瑃的注意到一旁的李晋忠,一脸陌生,“这位是……”

    “这位是李将军,几日前才回京。”

    “李将军好。”

    李晋忠朝她微笑,“那我就先走了,今日还得入宫一趟。”

    “好,那将军你慢走。”何绍向他道别,目送他走一段路。

    “李将军?他叫什么名字?”陆瑃忍不住问。

    “李晋忠。”

    他的名字入耳,陆瑃心一惊,忙回头再望他一眼,“原来……原来他是李晋忠。”

    她惊呼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一千年前的名将,后人景仰的武臣,竟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居然亲眼见到了他。

    “你……认识他?”见陆瑃的反应如此之大,何绍不解。

    “当然!”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我知道他,可他不认识我。”

    他又怎会认识她?

    “现在知道了。”何绍眉眼含笑,再度牵起她的手。

    “你的伤,可好些?”陆瑃来之前就担心他无法拉弓,可今日见他在场上的表现,想来是自己多虑了。可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问。

    “已经好很多了,可是……还有些疼。”他伸手揉肩,微微皱起眉头。

    “那就好,回去记得敷药。”

    走到一座亭子下,突然间,何绍停住脚步,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耳朵。

    “怎么了?”

    “一处伤,换一个吻,值了。”他压低声音,勾起嘴角。

    陆瑃一下子耳朵通红,却也实在觉得有些好笑,“那是不是亲你之前还得让你受一次伤?”

    她也不甘示弱,开玩笑似地说:“如果这样,我可舍不得,那不亲你了。”

    说完,一个吻落在她的脸颊,像她上次那样。

    “我的身上……还有很多伤,你可以数数看,数数我还能亲你几次。”温热的鼻息犹如一双手,不停地撩拨她的脸庞。

    陆瑃羞红着脸,忍不住骂他,“流氓。”

    可想到他说自己身上还有很多伤,陆瑃又很心疼,“都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吗?”

    见她眼中突然泪光闪烁,何绍慌了起来,后悔自己刚刚那么说,“是,但是现在都好了,不疼了,你不要担心。”

    “好。”陆瑃将他的手握紧,不想放他离开。

    “一定要记得敷药。”临别时,陆瑃再三叮嘱,生怕他忘记。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不曾厌烦。

    人的一生能遇见爱的人已是幸事。

    若能遇见,她便渴望能双人成行,携手同往,见吉面凶,不相弃、不相离。

    宫内,张灯结彩,内侍在准备着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李晋忠来到殿内。

    “陛下,李将军来了。”内侍王继走到景宣帝身旁。

    景宣帝朝一边的林律看了一眼,示意他出去。

    “二皇子。”见到林律,李晋忠忙行礼,林律回礼,两人除了见面打个招呼,便不再说些什么。

    “陛下。”走进殿内,李晋忠行君臣大礼,这还是他回来第一次入宫见景宣帝。

    “免礼。”景宣帝让他起来,吩咐王继拿来椅子,让李晋忠坐下。

    这些年,边疆形势还算稳定,虽有小战摩擦,却未发生大战,边境的茶马贸易能顺利进行。

    李晋忠将边疆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景宣帝。

    景宣帝听着,微微颔首,良久才开口:“李将军为我朝效力已有二十余年了吧?”

    “是。”李晋忠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问,虽不解,却依旧回答。

    “边疆苦寒,让你待在那里这么多年,苦了你。”

    李晋忠忙否认,“为我大宋效力,怎么能算苦?”

    “如今还算太平,也不必长久待在那,还是早日驻京吧。”景宣帝亲手为他递上一杯酒。

    原来……原来景宣帝是这个意思。

    李晋忠不敢接过那杯酒。酒虽无毒,却能让他怛然失色。

    “陛下。”他跪在地上,“臣过那样的日子过惯了,北边的延州还落在外敌手中,一日不收回臣就一日无法安神。”

    杯中酒颤动着,越过杯沿滴在景宣帝手中。

    他将那杯酒放回桌,恍然笑出声来,摆着手:“起来吧。”

    李晋忠起身:“是,那臣就告退了。”

    “走吧。”

    走在宫中道上,左右是耸立的高墙,让李晋忠感到压抑,不由得加快脚步。

    他是过惯了那样的生活。

    塞外的高山拔地而起,天地辽阔,他常常驾马肆意。

    可他不觉得苦。

    他知道,景宣帝开始忌惮自己了。

    为臣,无权不可,权重也不可。

    该怎么办?

    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李晋忠走来,他的脚步逐渐放慢。

    那人的面庞逐渐清晰,他认出来了,是陈瑶。

    “皇后殿下。”见到她,李晋忠忙行礼。

    陈瑶异常平静,停住脚步,隔了好久才开口:“李将军,不必多礼。”说完,便朝着李晋忠身后走去。

    十年,整整十年,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他们,都不一样了。

    “殿下。”玉梅叫她,看着她紧紧握住的手。

    陈瑶回过神来,手掌的疼痛感袭来,此时她才发觉指甲快要嵌入肉里,在手心留下弯弯的红痕。

    “走吧。”她牵扯着嘴角,想要掩盖自己的慌乱,快步向前走去。

    她不该这样。

    “陛下。”陈瑶缓步走到景宣帝面前。

    他正扶着额,闭目安神。

    景宣帝没有睁眼,只是开口:“何事?”

    他的语气好似池中的水,没有一丝涟漪。

    “元宵设宴,请大臣之女一事我已让人传到各家。”

    “那便好。”

    见景宣帝疲劳,陈瑶便吩咐下人换上安神香,在殿外站了许久才肯离去。

    “什么?元宵节我要入宫?”回来没多久,陆滂就告诉陆瑃这个消息。

    她还从来没有亲自入宫,见见宫中风采,刚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很激动的,可看到陆滂微蹙的眉头,她才发觉这未必是件好事。

    “爹?”好端端的,为何要让她入宫?陆瑃知道,这是宫家的命令,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陆滂:“这是为什么?”

    可陆滂沉默不语,安静的气氛如同寒冰,刺入她的身体。

    不会是要让她入宫当妃子吧?若是这样,陆瑃恨不得立马撞墙而死。

    良久,陆滂才开口:“这次,不止你一人去。恐怕……是要选太子妃。”

    听到陆滂的回答,陆瑃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这又算哪门子好事?

    “爹,我能不能不去?”陆瑃知道,这是皇命,她怎能不从?可她还是想要抓住一点希望。

    “不能。”他的回答很坚决,却又有点无奈。

    既然这样,陆瑃只好听命,暗自祈祷自己不会宫家注意到。

    她可不愿做什么太子妃。

    “姑娘,喝点梨子水。”碧云端来刚煮好的梨子水,里面还浸泡着半颗梨子。

    “好。”陆瑃接过,梨子的清香随着热气散发着,让人感觉无比温暖。

    “对了,你过些日子是不是要回老家一趟?”陆瑃突然想起这事。

    “是,我爹娘身体不好,回去见一见。”离家许久,她还没有去看望。

    “多在家待一段时间吧,陪陪家人。”陆瑃吹着梨子水,又轻抿一口。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内心又无比歉疚。

    家中的亲人可还安好?

    她很想去见见他们,可自己这样,和在那边死了有什么分别?

    陆瑃垂着头,一滴泪坠落在碗中,引起细小的波痕,最后又归为平静。

    “姑娘,你怎么了。”碧云察觉到她落泪,慌了神,连忙取来帕子,帮她擦拭掉眼角挂着的泪珠。

    “太甜了。”陆瑃看着那碗梨子水,挤出一丝笑容。

    “下次我少加点糖。”

    “不,不用。”陆瑃摇晃着脑袋,“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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