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四)
原本是乐阳侯与李少覃贪污,可经这几日舆论的烘托,竟将此事归结于太子纵容,一时间,百姓们在背地里痛批林佑。
“陈伦已将证据交给陛下,揭发了乐阳侯,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在陛下面前提到现在的传言,也不知……陛下会怎么想。”何绍对陆瑃说。
“你觉得太子会做这样的事吗?”陆瑃突然问他。
历史上对林佑的评价是“儒、善”,这是对他为人的评价。凭借后人对他的评价,以及她所认识到的林佑,陆瑃便知道他不会是这样的人,更不会做这样的事,可她还是想问,毕竟她只是一个后人,林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并不知道。
何绍摇摇头,道:“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陆瑃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可是他没有回答,他也说不清究竟事为什么,有些事是很难给出一个答案的。
“令尊可知此事。”何绍突然问她。
她知道他问的是民间的传言。
“我还不清楚,我还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但我觉得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陆瑃听说此事后就来了何绍家,并未让碧云将此事传达给陆滂。
“去我家吧。”陆瑃继续说。
何绍微怔,没有说话。
见他不说话,陆瑃连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去找我爹,你和他一起商讨此事。”
何绍将头微微低下,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道:“我没有误会。”
“我正打算去陆府找陆大人。”何绍接着说。
原来他没有误会,都是自己想多了,陆瑃此时恨不得找个缝缩进去。
陆瑃把小米粒放下,蹲下身,抚摸它的头,“下次再来看你,好吗?”
小米粒摇着它的尾巴。
“那我们走吧。”陆瑃转过身去,不敢面对何绍,说完就朝大门走去。
何绍跟在她身后。
陆瑃放慢脚步。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陆瑃突然问他。
“腊月初七。”何绍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好巧啊,我是十月初七,那我们俩隔得还挺近的。”
说完陆瑃就后悔了,她不是一个善于聊天的人,总是能把天聊死。
“对了,你觉得我爹他怎么样?”
“什么?”何绍微微愣住,“陆中丞他……”作为一个后辈,他实在不好轻易去评价陆滂。
陆瑃看出了他的顾虑,悄声说:“没事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有我俩知道。”
“拉钩。”陆瑃伸出手指,突然想到他或许不懂,“你把手伸出来,和我一样就好了。”
何绍照着她的样子弯着小拇指,陆瑃便勾住他的手指,“盖章!”
“好了,你可以说了。”
“我一直很喜欢陆中丞,非常仰慕他,还未入朝为官时便将他作为行事的榜样。”
“那我爹还是你的偶像呢?你原来还是他的小迷弟。”陆瑃对他的话感到惊奇,没想到何绍对陆滂还有这样的感情。
听她的话,何绍满脸疑惑,却也被她的话逗笑,“偶像?迷弟?你总是喜欢讲些我听不懂的话。”
回家的路上,陆瑃一直在向何绍解释这两个词的意思,他也很认真地听她的话,只是陆瑃不知道何绍是否真的理解,毕竟相隔千年,出现了许多新词,也有许多词的意思大相径庭。
何绍家离陆瑃家不算太远,只隔了几条街,没多久就走到了。
“娘,我爹呢?”刚见到赵之南陆瑃就询问陆滂的去向。
“你怎么才回来,你爹在书房,找他做什么?”赵之南问她,语气稍有不悦。
见何绍在一旁,赵之南便朝他笑了笑,道:“何大人是来找老爷的吧?”
见到赵之南,何绍先行了个敬礼:“正是。”
何绍看了一眼陆瑃,接着说:“那我就先去找陆中丞了,我还有事要与他商讨。”
“碧云,你带何大人去吧。”赵之南吩咐道。
说完,何绍就随碧云去书房了。
陆瑃刚准备跟上去就被赵之南拦住了,道:“人家处理公务,你去做什么?”
“我……”见此情形,陆瑃便不再往前走,乖乖随赵之南回了房。
“老爷,何大人来了。”
听到何绍来了,陆滂放下手中的笔,接他进来。
“何大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何绍先是朝陆滂行礼,接着开口,“陆中丞,您最近可有听说坊间传闻?”何绍问他。
思索片刻,陆滂回答道:“已经听说了。只是不知此事陛下是否知道,也不知怎么突然有这样的传闻。”
“那陆中丞您现在可有怀疑的对象。”何绍直接问他。
还未步入官场时,何绍便仰慕他。
从籍籍无名到名满天下,作得一手好诗,是许多人心目中的榜样。
为人正直清白,刚正不阿。
陆滂笑了笑,道:“只怕我怀疑的对象正是你怀疑的对象。”
陆滂非常中意这个后生,也曾听说过他带兵出征的事迹。
在朝堂上能言善辩,为大宋谋福,还能带兵杀敌,实属不易。
“那陆中丞您要多加小心,此人将爪子伸到了太子这里,将来必会危及众人。”
陆滂叹了口气,眼神流露出担忧,道:“只是不知陛下将有什么决断,太子又将如何化解危机。”
“相信太子一定会做出让天下人满意的决断。”
作为太子,他也必须做出让天下人满意的决定。
他能让天下人满意,可无人会顾及他。
有的时候他只能让步,除了这样,别无选择。
身居高位,在别人看来或是幸事,可对于亲临者来说,也许并非如此。
只追求自己的私欲,将权势放大,必将遭到反噬。
可一味地牺牲自己,又真的能安稳吗?
每一个决定都要慎重考虑,都要顾全大局,每一步都不容得走错。
房内,陆瑃正和碧云聊着天。
赵之南走了过来。
见状,碧云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了起来。
陆瑃满脸疑惑,可并没有说什么。
赵之南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她:“你是不是去何大人家了?”
见赵之南直接这么问她,陆瑃差点呛到。
“我是去找他了,可我……”
“何大人是个好人,我并不反对你喜欢他,可你一个女孩子,总是往他家里跑,是会遭到非议的。”
见她这么说,陆瑃只是说:“女儿知道了,母亲请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说完就往床上躺,赵之南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出去了。
来到大宋这么久,她甚至都要忘了她身处的是被后人称为“封建时代”的年代。
女子总是要被各种各样的条文束缚着,她不怪任何人,以现代人的眼光评判过去的人固然是不合理的。
提到何绍,陆瑃并不知道她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现代人对宋代名臣的仰慕?还是女子对男子特有的情愫?
陆瑃并不知道,在感情方面,她是一个十足的白痴,过去的那些年,她不是很喜欢和其他人打交道,只是去做自己喜欢的,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事,其他的便很少管了。
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脱单,陆瑃并不着急,她才二十五岁,也不需要着急,甚至有时候她都想好了要一个人过完一生。
她并非是个单身主义者,准确点说,她是一个幸福主义者。她不愿也不可能将就,随随便便找个人过完一生。
她从来都不害怕孤单,甚至有时候她很享受一个人的日子,不必去管太多,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足够了。
如今乐阳侯已被押入刑部大牢,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陈伦摆出的证据都指向他,他也无法逃脱。
只是景宣帝现在还未让刑部给他定罪。
刑部去捉拿乐阳侯时,他打算离京,在京郊一间小酒馆躲着。
刚开始他并不承认罪行,可看到摆在他面前的证据,他知道他躲不过了,只好承认。
“李少覃是怎么死的?”陈伦质问他。
乐阳侯满脸不屑,他从来都不怕这个尚书令,甚至有时候都瞧不起他。
“呵,他是怎么死的?恐怕是有人背地里弄死的吧。”乐阳侯看着陈伦,眼神中透露出鄙夷。
“只怕是你干的吧,你害怕他将你们的事情透露出来,便杀人灭口。”陈伦轻蔑地笑着,眼神里满是阴谋。
“你!”
“如今你与他是共犯,没有人会不信是你做的,你若不承认,总有人替你担责。”陈伦背过身去,仿佛在警告他。
乐阳侯走上前去,大骂道:“你无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又在干什么无耻的勾当!你做那些破的事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
做了那么多事,陈伦怎会怕他这架势,大笑道:“乐阳侯你现在自求多福吧,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我。”
“太子有你这么个好舅舅,真是太好了。”他轻蔑地看着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乐阳侯留在原地,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撕碎。
“无耻小人!”望着陈伦远去的背影,乐阳侯忍不住破口大骂。
可他忘了,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他不知道陈伦现在究竟想如何对付太子,想到太子,他就懊悔万分,觉得对不起他。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