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第80章
11：30左右，突然想起大锅菜，就往食堂走，没进屋就闻到一丝糊味！程美娟一脸难色：“光顾着看手机了，怪我！”就见从锅里挑出烧糊了的有一小碗，正要往垃圾桶里倒，“我吃！”就从她手里拿过来。“都说吃糊了的东西不好！”她认真道。“小时候能吃到这个得谢天谢地！”旁边有人盛出米饭，又端上一小碗鸡蛋汤放我跟前，我道声“谢谢！”，“都吃吧！”几个人纷纷盛上，落座。
“嗯！好吃耶！”这声音好熟悉，刚才在厕所念叨我的那位！循着声音望去，面容略显憔悴，体型匀称，见我望着她，低头吃起来。她身边那位就跟程美娟说：“主任！真的不错！谁的手艺？”程冲我这边：“老大！”低头那位仰起脸，再次朝我看，俩人的视线就撞在一起！“操作过程要是录下来就好了。”不知道谁嘟哝了一声。“早发到群里了！”跟程美娟一起忙乎的那个女孩解释，有人进来就嚷：“咋不招呼一声？看到视频才知道是红烧肉！”看到大家吃得津津有味，他俯下身子，鼻子就使劲嗅了嗅：“嗯！起码得干两碗米饭！”
三下五除二，我吃饱喝足，掏出烟，点上，对面那女孩又一次抬头望着我，食堂里就我一个人抽烟，她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就有些不自然。我假装没在意，起身出了食堂，就听身后晚到的那位嚷着：“就剩这么些了？”
程美娟吃过午饭，见我的办公室门开着，就进来：“真的！怪我！本来应该特别完美的，瞧这事弄的！”我就宽慰：“大家也没提什么意见呀！”“那倒是！晚去的那家伙没吃够，说这笔账给我记着呢！”彼此就笑了。稍许，她解释，网上一篇文章读得入迷才分了心。按照她的推荐，我找到了。
宫菲菲是真的能折腾。给“河右护卫队”除了日常工作，还额外加上两个任务：辅导员、家政员，并列入考核。年轻人有的是精力，轮休的时候，哪家孩子需要辅导寒假作业，他们不请自到；哪家洒扫庭院、备置年货，动手就帮。上午我们在厨房忙乎的那会，网上一篇学生的聊天式工作日志突然火爆——
冯奶奶87岁，独自一人有个小院。刚开始，村里安排我们住她家，大伙心中暗喜。走进黑洞洞的西屋，心里凉了半截：没有床，仅有个土炕，近乎塌陷，地上堆放的杂物罩着蜘蛛网，墙角几处老鼠洞，屋顶的房梁歪歪扭扭，盛着粮食的大缸上，是一块凹凸不平的盖板，除了手印，就是尘垢……“村里就这条件，实在不中，你们就到镇上寻地方。”领路的干部看出了我们的抵触情绪。
思虑再三，还是咬牙住下了。工作间歇，大家一点一点收拾屋子，自己的地方利索了，帮着奶奶弄屋子，然后是院子……得知奶奶是五保户，我们释然了。春节在即，写春联，置家堂，一直忙乎到除夕傍晚，听到我们电话联系去附近餐馆聚会，奶奶微笑道：“这些年就没这么亮亮堂堂过！洗洗手，快去吧。”
县里对我们的要求是定时巡护整个村子，这顿饭就跟流水席似的，折腾到深夜。打个嗝，抹抹嘴，感受着乡下宁静的夜晚，心里就想，这里面应该也有我们的辛苦吧。美滋滋的回到奶奶家，有光亮。走近跟前，首先看到的是地上刚刚烧过的纸钱，被我们带进的风一吹，忽明忽暗。堂桌上，三碗熟米饭，三双筷子，旁边，高高的蜡烛燃着，映出几枚奖章，我们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拿起来，字迹斑驳，依稀可辨：“自由独立勋章”、“抗美援朝功臣勋章”……
“奶奶！给讲讲吧。”我们或蹲或立，围绕着奶奶。
“那年我才十几呀，反正是俩人好了，部队要往东北，公爹、小叔子他们父子仨都去，临走，公爹当着村里人说：战场上枪子不长眼，他回不来你就再寻人家。我说：‘我等，一直等’！”
后来，政府上门慰问，告知男人及其父亲、弟弟为国捐躯。她没有改嫁，没有跟政府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只为当着公爹的面、当着他的面说过的“我等，一直等！”这5个字，她独自熬过了70多个春夏秋冬！
望着供桌上仅有的三碗饭，我们心酸、惭愧：“奶奶！明天早上的饺子我们来弄。”
奶奶明显困了，我们搀扶她到东屋，铺展褥子，盖好被子。见老人睡着，我们带上屋门，到小伙房，会和面的和面，懂摘菜的摘菜、洗涮，会剁肉的叮叮当当，会调馅的边尝边拌，会擀皮的动手耍弄……院子里黑灯瞎火的，谁去茅房没看清楚，被啥绊了一跤，险些掉进茅坑，狼狈不堪回来，大家笑弯了腰！洗洗手，还要加入，大伙就不让：“浑身臭味，别脏了吃食，早上拿它还上供呢！”
包完饺子，天蒙蒙亮了。刚刚躺下，门口有人喊了声“婶子”，奶奶那屋没动静，我们去开门，打头的是村干部：“你们倒起得早呀！婶子呢？”“还睡呢。”“不该呀！平时起得特早哩！”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高喊：“‘婶——’、‘婶——’大伙拜年来了！”东屋还是没回应，进屋一看，众人立时愣在原地：老人平静的躺着，一动不动，那样安详……
“奶奶！”不知谁嚎啕一声，人们扑通通跪在地上……
村里主事的安排几位妇女给奶奶净身、美容、穿上华丽的寿衣。设好灵棚，摆满供品，村里的大喇叭奏起哀乐，苍天呜咽，哀乐低回，压抑处悲痛欲绝、高挑时激荡魂魄！过渡曲起伏不定，可是奶奶坎坷的历程？衔接点段落分明，恰似人生的回眸！
村里的男女老少默默前来，在老人灵前鞠躬、跪拜！
乡里、县里的主要领导匆匆赶来，虔诚叩拜！
哀乐暂停，司仪发声：
“一拜父子赴死！满门忠烈！”
“再拜柔弱之躯，刚毅热血！”
“三拜西去坦途，驾返瑶池……”
入殓的时候，老人清贫一生，身边只是那几枚勋章，还有细心的阿姨从床头柜里发现的一块严重褪色的手绢，“好像听人说过，是男人当年给她的……”村里老人小声嘀咕。
奶奶走了，没有子嗣，却有16个精壮汉子扶棺入土，全村人自发送别！村子西南方向，专门平整出一位置，男人的衣冠冢一并迁移过来，这儿，成了他们夫妻的归宿。松柏掩映下，是河右县委县政府立的巨大石碑，上面是苍劲雄浑的8个大字：
英雄儿女精神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