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不行
“大胆！”
和子璇刚递出口脂，就有一个长相酷似电视剧中恶毒嬷嬷的年长宫女跳了出来。
“皇后娘娘，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您怎么能随便乱用呢？您菩萨心肠，可万一有人居心叵测，在里头加了不该有的东西可如何是好？”
说着，那嬷嬷便剜了和子璇一眼，目光凶狠到想要在她身上刺出个洞。
？？？真的有人会傻到当面下毒的吗？而且……我们这不是沙雕甜宠吗？怎么会有下毒这种戏码，这位嬷嬷，您是从隔壁宫斗串戏过来了嘛？？
虽然内心有槽点万千，但毕竟自己和许朝瑜非亲非故，对方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什么珍奇异宝稀罕玩意没有见过？好像也的确没有用自己这做工粗糙的东西的道理。
想到这，和子璇面露犹疑，正要缩手把口脂重新放回袖子里，座上的许朝瑜却开了口：
“无妨。本宫瞧妹妹调配的这个颜色挺好看的。”
许朝瑜柔柔一笑，脸上的笑容宛如春风拂面。
和子璇：……呜呜呜，温柔姐姐我好爱qaq
许朝瑜都已经放话了，和子璇当然也不好再推脱，她连忙把那口脂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
和子璇所制的这盘口脂的确有所残缺，颜色提炼得不够纯粹，膏体也没有完全形成应有的膏冻状，但许朝瑜却并不介意，而是揽起袖子，用指腹蘸取了些许便要涂在嘴上。但见对方伸手便要按照以往的习惯将整个嘴唇涂满，和子璇却忽而开了口：
“娘娘，请您稍微等一下。”
见许朝瑜面露疑惑地看向自己，和子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问道：
“您有没有看出嫔妾与您的唇妆的不同？”
“不同？”
许朝瑜闻言皱眉，但她心思细腻，认真打量了一下后很快就看出了不同。
“……你嘴唇上的口脂是由内向外渐浅的？”
“正是！”
见对方居然这么快就认出了咬唇妆的精髓，和子璇内心一阵欣喜，同时点了点头。
“不知娘娘想不想试试嫔妾嘴上的这种唇妆画法，如果娘娘想且不介意的话，嫔妾正巧也带了些工具，可以帮娘娘来画。”
在得到许朝瑜应允后，和子璇便掏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自制古代简陋版化妆品，在许朝瑜的嘴唇上小心翼翼地涂抹了起来。
要画咬唇妆首先需要用遮瑕膏打底，遮盖嘴唇原本的颜色，而在这里没有遮瑕膏，和子璇便只好用已有的妆粉进行遮盖，她专门没有选含有有害物质的白铅粉，而是挑选了米粉。虽然遮盖效果不如现代的遮瑕膏好，但好在许朝瑜本身唇色就浅，因此并无大碍。
在上完代替唇膏的油脂，等其吸收得差不多后，和子璇先用浅绯色淡淡涂了一圈，之后再逐渐由外往内加深，最后再在中间添上石榴红色，并且用指腹轻轻晕染，确保口脂颜色的确是从中间向边缘慢慢延伸变浅，最后再再唇峰处上了一点点当做高光的珍珠粉，一个咬唇妆便完成了。
“好啦。”
用手绢擦干净手上的口脂和米粉后，和子璇拿过一面铜镜递给了许朝瑜，因为思及对方身份，所以和子璇最后并没有上很浮夸的高光，而是依旧以沉稳大气的哑光为主。
“这个唇妆叫‘咬唇妆’，因为妆后如同轻咬嘴唇后一般而得名。如果您想让嘴唇更加水光的话，可以在唇峰上再多涂一些油脂或者珍珠粉，可以让嘴唇更加立体有光泽，甚至能让人有种想要亲吻的感觉呢。”
看着镜中和以往单调的大红唇感官截然不同的唇妆，许朝瑜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淡淡的咬唇感并不单调，却也不会过于浮夸，带有橘调的石榴红色也的确比之前的正红更加衬托她的肤色，使她的模样更加生动了几分，无论是颜色还是妆款都恰到好处。
片刻后，许朝瑜才回过神来。
“……真是没有想到妹妹居然还能有这种手艺。”
和子璇还在后悔纠结自己刚刚的最后那句话是不是有些轻佻了，毕竟她之前在网上直播带货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种骚话满天飞的形容方式，但见许朝瑜显然没有在意，而是眼中写满惊叹，和子璇便也放下心来。
“没有没有……”
和子璇连忙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其实是因为娘娘您模样好看，不管什么样的妆容在您脸上都一样漂亮。”
倒也不是恭维，和子璇说得却是自己的心里话，毕竟因为从事美妆行业，和子璇在穿越前也见过不少网红，但许朝瑜却真的是她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最有气质的超级美女了。
“看来和妹妹说的都是真的了。”
重回淡然后，许朝瑜命宫人拿走了铜镜，看向和子璇的眼神更加温和了几分。
“既然这样，妹妹若是放心便把这些材料送到中宫来，本宫来帮妹妹打个样，如果提纯成功了的话妹妹再照着研究出来的方子多做一些，如何？”
听到许朝瑜的这番话，和子璇不禁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有想到统领六宫的皇后娘娘居然这般平易近人！果然那些八点档肥皂剧里塑造的恶毒皇后很多都是假的！
见和子璇目瞪口呆，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制作口脂的能力，许朝瑜道：
“妹妹既然对这些胭脂水粉如此熟稔，应该也知道宫中除却平常用的赤红色口脂外，还有一种檀色的口脂吧，这就是本宫研究出来的。”
许朝瑜说着，脸上的笑意里竟还带着几分生动与狡黠，和子璇这才想起，根据原主的记忆，这执掌凤印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过桃李年华，二十有二，放到现代可能都还没大学毕业呢。
“不不不……嫔妾怎么会不信任娘娘呢。”
见被对方误会，和子璇连忙解释。
“只是这样的话岂不是麻烦娘娘了？”
和子璇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和妹妹来帮本宫化妆尚且不嫌麻烦，这又谈何麻烦呢？”
许朝瑜笑笑。
“只求妹妹往日若是制出了其他妆品，也可别忘了本宫。”
听到许朝瑜半开玩笑的话语，和子璇大喜过望，连忙附身行礼：
“谢皇后娘娘，那此事就拜托娘娘了！”
因为口脂新色号的制作终于敲定，解决了技术问题就相当于解决了一大半的麻烦，和子璇喜上眉梢，甚至在回长信殿的路上，她都感觉自己快要飘了，步履轻快，有种踩在云层上翩翩起舞的感觉。
“小主……这是陛下今晚翻了您的牌子了吗？您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啊？”
见和子璇一回宫就即兴来了段群魔乱舞，呆若木鸡的黄桃呆呆道。
“……你这丫头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听到这句话，和子璇停下了手舞足蹈，直接送了黄桃一个白眼。
“难道不是嘛？要不然还能有什么事情让小主您这么高兴。”
被无端飞了个白眼，黄桃撇了撇嘴，心里觉得有些委屈。
御书房内，伏玄镜正坐在紫檀木桌前批阅奏章，日头西沉，殿内的光线也逐渐黯淡了下来，碧珠姑姑怕她眼睛看得疼，过来添了灯。
“陛下，您都批了一天奏折了，出去走走罢。”
见伏玄镜不动，依旧沾着朱砂打着朱批，碧珠试探问道：
“您莫不是还在为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生气？”
“朕不生气。”伏玄镜搦管的手一顿，但他却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继续批阅奏章，故意神色淡淡地反问，“朕为何要生气？”
碧珠是伏玄镜的奶娘，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她甚至知道宫中最大的秘密，一个说出去足以掉脑袋的秘密——
他们年轻俊美的小皇帝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先皇后是一个专制而狠辣的女人，本不适合生育的她在吃下了无数调理的偏方后，费劲千辛万苦才怀上了先帝的龙子。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甚至是以命相搏的，却是一个女孩。
造化弄人，先皇后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于是她便做了一个外人完全不可能想象，也同样改变了伏玄镜一生的决定。
她强忍着产后的剧痛买通了产婆，杀光了当时殿内的所有侍女，对外宣称自己生的是一个皇子，同时也是大周国的嫡皇子，并决定把伏玄镜当成皇子教养大。而把一个天性烂漫的柔弱女孩当做男孩，还是嫡皇子生养大，滴水不漏严丝合缝，其中受得苦，又哪里还需要多加言说？
碧珠叹了口气。
“陛下，您若是生气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奴婢看了心疼。”
碧珠的女儿早夭，而这么多年来，看着伏玄镜一点点的长大，从皇子到太子再等上皇位，最终摆脱太后的制约，碧珠早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因此心中不免产生舐犊的怜惜。
至于今晨的朝堂上，便又是伏玄镜向摄政王询问还政之事，伏玄镜道自己已经加冠且大婚，但伏绪之却依旧没有放权的意图，朝堂上同样以“近来边关不宁，与北襄战事频繁”为由百般推脱，惹得伏玄镜极其不快。
太后还在世时，伏绪之的势力便已庞大错杂，他甚至曾经在宴会上向小皇帝讨要过宫中的鸟雀。
“陛下，臣见这鸟聒噪，不若陛下将其赠予臣，也算了却陛下的一桩心事。”
伏绪之拱手而立，看似恭谨，而伏玄镜的指甲却早已刺入掌心，指尖一片青白，可即便如此，她却依旧不动声色。
“一只畜牲罢了，皇叔想要拿走便是。”伏玄镜神色淡淡。
而也正是自这场宴会后，坊间便多了一则传闻——
【今日可玩你笼中鸟，明日便可取你江山。】
“也罢。姑姑你说得对，朕出去走走便是。”
知道碧珠是打心眼在心疼自己，伏玄镜放下了奏章，揉了揉发痛的手腕，即便因为儿时的习武骑射，她的手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粗茧。
可伏玄镜的手腕却比寻常男子纤细得多，一看就能看出是女儿家的骨架，所以哪怕不上朝的时候，她也总是穿很厚重的官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只是碧珠姑姑，朕不是已经同您说过很多次了吗？你是朕的养母，不必自称奴婢的。”
“奴婢知陛下好意，但这规矩可不能乱。”
碧珠恭谨敛衽。
知道自己也劝不动，伏玄镜无奈叹了口气。
她的内心的确异常烦闷，莫说她那生着双狐狸眼、手握大权，日日同她作对的三皇叔，就连前些日子说要修建水渠促进灌溉，各路王侯都百般推脱，不愿出田出力，说白了其实就是不服气她罢了。
这么想着，伏玄镜走出了御书房，带着两个侍从，朝着御花园方向走去。
长信殿。
黄桃的话也算从侧面提醒了和子璇——
她现在可是穿越到了皇宫里，虽然原主不受宠，在后宫中几乎是个透明人，这从原主的宫殿都被烧了，可皇帝居然连来看都不来看一下中可见一斑。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天皇帝垂涎她的美色……啊不是，见色起意……也不对……
……反正就是万一哪天皇帝临时起意，真的召见她侍寝可咋！？她一心只有自己的美妆事业，而且，她只喜欢又美又飒的美t小姐姐啊！
想到这里，原本感觉自己在后宫中，被各路貌美小姐姐们包围的和子璇瞬间感觉自己不行了。
“这座殿里什么时候住人了？”
经过御花园不久，见路旁本该空置的长信殿里竟然亮起了烛光，伏玄镜皱了皱眉，向身边的小太监问道。
“回陛下，是和宝林和子璇，她先前所居的临华殿被一个宫女烧毁了，于是被暂时安排在了这里。”
小太监恭谨答道。
“哎哎……黄桃啊……你过来，我悄悄问你个事……”
见和子璇神秘兮兮地朝自己挥了挥手，黄桃立马拍胸脯保证：
“小主您想问什么呀？黄桃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咳咳……那我就直说了。”
和子璇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问出了内心关乎自己安危的八卦。
“话说，那个……我听说皇帝这么久都没子嗣，他是不是嗯……某方面不太行啊？”
黄桃：！？？？
听清和子璇的问题后，黄桃整个人都石化在了原地。
“你不是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么？我问你这事可千万别和别人说。”
和子璇双手抱臂，故意挑衅。
“呃……这个……呃……”
过了半晌，语无伦次的黄桃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斟酌着犹豫道：
“其实……这种事情，奴婢也不清楚，只是陛下目前还没有子嗣这件事倒是真的。只不过陛下年轻，方才加冠，所以说也正常嘛……”
女儿家脸皮薄，说完这句话后黄桃的脸瞬间就红了，但和子璇却托腮，若有所思。
伏玄镜：“……”
伏玄镜也不是故意想着要偷听，只是正巧从外面经过，听见里面像是在讨论些什么便多逗留了一会，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一来就听到了这种开幕雷击的对话。
是可忍孰不可忍，伏玄镜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长信殿内。
“你们在说什么？”
“啊……？啊！参见陛下！！！”
眼见伏玄镜踱进殿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近距离见到陛下的一天，黄桃被骇了一跳，惊叫一声后连忙下跪。
见黄桃这副模样，正yy到兴头上的和子璇也被吓了一跳，下示意地便也要行礼，却被伏玄镜挥手止住了。
“听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不敢抬头，但和子璇还是用余光看见了面前之人，小皇帝身量笔挺，剑眉星目，的确像传闻中那般俊美非凡，只是和和子璇之前脑补出的种胡子拉碴的大汉不同，眼前的小皇帝却看起来眉清目秀，纤长秀气，只不过因为面无表情，像是凝结着一层青霜，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
和子璇心虚地低下了头：
“没、没什么……！”
“我听见你在说什么不行？”
伏玄镜问。
“对对对……”和子璇冷汗涔涔，连忙点头附和，“我说，我不行……对，我不行！”
“那你哪里不行？”
显然并不认账，伏玄镜挑了挑纤长的眉锋，面上看不出喜怒。
这小皇帝不按照自己的台阶下，只怕是真的想要整自己吧！虽然，这好像的确是因为自己多嘴……
额头冷汗直冒，和子璇内心叫苦不迭，她悄悄抬头把求救的余光投向黄桃，希望她能帮忙救场，结果对方一直忙着偷着擦口水犯花痴，完全顾不上自己。
和子璇：“……”
说好的穿越必备的忠犬丫鬟呢！都去哪了！？？
和子璇差点晕倒。
“朕问你话呢？”
见和子璇不说话，伏玄镜皱了皱眉头，上前挑起了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嫔……嫔妾说的是自己。”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的和子璇毫无畏惧。
“自己？”
伏玄镜显然不相信，仍是一挑眉锋，眼中流露出威慑。
“那你哪里不行？”
啊啊啊啊……反正自己也不是男人，不需要在某些方面证明自己很行，小命要紧，她不要面子的！
不管了，豁出去了！
在内心经过一番挣扎后，和子璇一咬牙，字正腔圆，义正言辞，狠狠道：
“嫔妾……嫔妾哪里都不行！”
伏玄镜：“……”
黄桃：“……”
在一片静默中，和子璇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响声，那是她的节操裂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