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占有
“说啊,你说啊!”方瑾枝执拗地望着他,势必要一个答案。这一场质问已经压在她心里许久,她已经没有办法在压下去,今日一定要问出来。
她忍着哭腔,哽咽地说:“也许你和哥哥瞒着我的身世是对的,那些真相的确不堪又让人痛苦。也许……也许我不知道那些事情会更无忧一些。可是我并不后悔知道那些事情,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更要弄清楚!”
她溢满泪水的双眸望着陆无砚,泪水模糊视线,有些看不清陆无砚了。她闭了闭眼,让泪水从眼角流出,复又睁开眼望着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你以为我的心病是因为我的身世?”方瑾枝缓缓摇头,“我不会因为那样一对父母折磨我自己,我……我在意的只有你……”
“在好多个夜里,我望着身边的你,都想要问出来,可是又不敢问,你对我那么好,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我怎么办呀……”她怔怔望着陆无砚,“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甚至做不到恨你。你总是瞒着我这个瞒着我那个,我只想你不要再骗我……哪怕真相会让我加更痛苦……”
陆无砚望着站在身前哭得仿若泪人儿一样的方瑾枝,她站在他身边的时候显得格外娇小,此时整个人垂着肩显得愈发脆弱无助。
陆无砚心里愤怒未消,他问:“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梦吗?梦见你害死了我的母亲,梦见你为了救我而死。”
方瑾枝的眸中浮现隐隐困惑。
“那不是梦。”
方瑾枝猛地睁大眼睛。
“大概上苍可怜我,在我三十四岁的时候,在我成为大辽的帝王,而身边所有至亲之人全部惨死之后,回到了二十年前。”陆无砚苦笑,“我醒过来的时候层山被皑皑白雪覆盖,我睁开眼睛就看见小径尽头的你,懵懂无措的你,才五岁的你。”
陆无砚抬手,眷恋地抚过方瑾枝被泪水浸湿的脸颊,“想听一个故事吗?关于你我,藏在我记忆里的你我。”
陆无砚不等方瑾枝的回答,继续说下去。
“你五岁的时候投奔温国公府,用你的小聪明讨好陆家的每一个人,那个时候曾祖母瞧着你机灵,又嫌弃我性子太孤僻,把你扔到我身边,让我教你读书,其实不过是想我多说说话,身边有点生气。”
“你是不是以为我的性子不好相处?毕竟经过了两世的沉淀,如今的我已经收敛许多,随和了很多。前世啊……”陆无砚忽得笑了。
“前世的我洁癖更重,而且你不是特殊。你来垂鞘院的第一天,我让丫鬟把你扔到热水里洗了两个个时辰,要把你洗干净。甚至日后的每一日,你来垂鞘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乃至于你每日上午的脸色都是红红的……”
似想起那个时候脸蛋永远红扑扑的方瑾枝,陆无砚的嘴角不由浮现几许笑意,心中愤怒也渐渐消去。
“我对你很严格,或者说喜欢折腾你。那个你啊……比起现在的你优秀得太多了。琴棋书画诗酒茶,歌舞、行商、插花、刺绣……甚至连舞刀弄枪都要教你。而且,你若学的令我不满意就狠狠地罚你,大冷的天罚你站在檐下两个时辰,罚你跪着熬夜抄书,打你的手板……”
“在你年纪还不大的时候,你为了用好成绩讨我欢心,在闺中参加各种比试,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比你大了许多。唔,你只能拿第一。一开始的时候你若拿了第二我都会罚你。后来嘛……若别人谁赢了你,我就把谁丢进水里,又或者在她出行的轿子做手脚。然后也不知道是我作弊还是你太优秀,这天下竟是没有比你更才貌双全的人。你处处优秀,简直堪称完美,除了商户遗女的身份。你讨陆家人欢心,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甚至偷偷改了对你的称呼,将‘表’字去掉。曾祖母甚至想要给你抬身份……”
“可是我不准,你只能是我的,只能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陆无砚絮絮说了这么多,方瑾枝听得愣愣的,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陆无矶这样欺负你,依我的性子哪里会放过他?”陆无砚摇摇头,“重新来过一次,我倒是放过了他,因为……上辈子,我把他杀了啊。所以我就想,这辈子还是算了吧。”
方瑾枝震惊地望着陆无砚,“他、他是你弟弟……”
“可是他欺负你啊……”陆无砚温柔地去擦方瑾枝的眼泪,“对,我一直在欺负你。可是你是我的东西,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谁都不行。”
望着眼前一脸震惊的方瑾枝,陆无砚好像陷在了回忆里。那个在别人面前异常耀眼,却在他面前乖顺的像个小绵羊一样的方瑾枝。
他永远在挑剔她,训斥她,可是她永远都能按照他的要求做好,甚至超出他的预期。
那段时光,他的洁癖接近病态。时常刚吃了东西,就会扶着膝呕吐。她就会举着帕子、水杯递到他面前。
她知道他嫌弃她脏,总是在裁新衣服的时候特意吩咐袖子长一些、宽大一些,然后将手藏在袖子里,用袖子隔着将东西递给他。
没错,他嫌弃任何一个人的靠近,包括方瑾枝。她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别说是碰她一下,连她靠得太近都会嫌恶。
直到她十三岁的那一年,陆无矶将她推到了鲤池。
那一次陆无矶故意找了陆家长辈外出吃喜酒的机会。鲤池边围了那么多人看她笑话,或许有人想救她,可是陆无矶不许,非逼着她求饶。
陆无砚得到消息,不甚在意地继续喂鸽子。他才不会管她。
直到暮色四合,来报信的小丫鬟又一次来禀明情况。她还泡在鲤池里,不肯服软,不肯出来。那鲤池的水并不深,可是她身上湿了,那么多人围着,她不能出来。
已经入秋了。
陆无砚难得出一趟垂鞘院,他在众人的注目中一步步走进鲤池,将震惊地方瑾枝抱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抱她。
也是那一次,他把陆无矶杀了。
方瑾枝总是说:“三哥哥,如果我有什么能为您做的,您一定要告诉我。”
就算上辈子,他那般苛待她,她还是称呼陆家别的少爷为“表哥”,只称他一声“三哥哥”。
陆无砚沉默了太久,方瑾枝忍不住问:“那……后、后来呢?”
陆无砚皱了一下眉,“你开始躲着我,甚至求着曾祖母给你说亲事。还差点嫁给陆子境。”
“子境表哥?”方瑾枝更惊讶了。
她又疑惑地问:“可是我为什么躲着你?”
“我怎么知道?”陆无砚反问。
方瑾枝立刻瘪了嘴,她想了想,才说:“你说的这些……和你说的梦完全没有关系……”
陆无砚脸上的笑意收了收,甚至染上了几许愠色。
“后来你的妹妹暴露,方宗恪带着你搬回方家,再后来别人告诉我你是卫王的女儿。卫王利用你害死了我母亲,又利用你擒获我,最后你为了救我死了。”
相比于之前那些事情,陆无砚显然不想将这些事说清楚,好像回忆一遍都是痛楚。他起先是恨方瑾枝,可是有的时候他也分不清他该恨方瑾枝,还是该恨自己。
方瑾枝疑惑地望着陆无砚,她心里很乱,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陆无砚对她说的这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到她根本就没来得及思考陆无砚所说的这些事情是真是假。
陆无砚将手垂下来,“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为什么我知道你是卫王的女儿,为什么我在你小的时候就对你那么好,为什么在你六岁的时候就承诺等你长大成亲。”
“痛苦?方瑾枝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痛苦吗?”陆无砚眸色渐深,“你以为我就是那般毫不介怀你是楚行仄女儿的身份?”
“我的父母死在你父亲的手里,”陆无砚指着门外,“还有陆家的所有老弱妇孺!你的父亲在陆家男儿出征时,血洗了整个陆家!”
“我怎么能不恨你?如果你坦诚告诉我你是卫王的女儿,而不是选择隐瞒!楚行仄又怎么可能利用了你害死那么多人!”
“可你偏偏是被人利用,甚至用你自己的性命救了我,让我连恨你都不能……”陆无砚缓缓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痛楚。
“我……我不知道……”方瑾枝哭着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前世今生的,我听不懂……我没有……我没有害任何人……”
方瑾枝有些慌乱地抓陆无砚的手。
“你以为我就不怕吗?我也会害怕,怕今生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前行,避无可避。”
陆无砚甩开方瑾枝的手,他有些疲惫地说:“走吧,至少是现在,别待在我身边!”
方瑾枝望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呆愣了许久。
“无砚……”
陆无砚侧转过身,没有看她。
方瑾枝开始害怕,有一种淡淡的仿若失去的滋味在她心里蔓延。震惊和恐惧交织在她心里,塞满了她的整颗心。
她失措地向后退去,目光始终凝在陆无砚身上。
他生气了吗?他不再理她了吗?
方瑾枝退到门口,又轻轻唤了一声:“三哥哥……”
陆无砚颓然地立在那里,立在倒地的那一面凌乱架子前。
始终没有回头。
方瑾枝垂着眼,难过地向后退去,一步步走下楼,整个人好像失了魂儿一样。
陆无砚在原地立了许久,才慢慢蹲下来,去捡地上的东西。
上辈子,在方瑾枝小的时候,陆无砚对她颇为严厉,更是不顾她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除了教导她、责罚她,她的其他事情,陆无砚懒得过问。
上苍可怜,将他送回第一次见到方瑾枝的时候,他想更疼她一些,弥补前生在她幼时的苛责,弥补在长公主死了以后对她的折磨,弥补她为救他而死去的愧疚。
他想陪着她长大。
陆无砚将地上散开的小盒子捡起来,那里面是一方锦帕,锦帕里小心放着方瑾枝褪下的第一颗乳牙。
还有陆无砚教方瑾枝编的草蚂蚱。那一日,她挑了最好的两个草蚂蚱带回去给她的妹妹,陆无砚却将她编出来的第一个草蚂蚱,那个歪歪扭扭的草蚂蚱小心珍藏了起来。
那是一张已经发黄的纸,上面别别扭扭地写着“陆无砚”三个字。他第一次教她写字,故意用“陆无砚”的笔画比“方瑾枝”的笔画更少这样的理由,让她先学会写他的名字。
旁边是一个小册子,里面密密麻麻写了一本的“陆无砚”。前几页的字迹还是歪歪扭扭的,可是到了最后几页已经像模像样了。
那是方瑾枝送给陆无砚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其中的一件,那次她送给他的礼物足足有九样:香囊,玉佩,书法,草蚂蚱,蟾蜍白玉镇纸,袜子,泥人,执扇,暖手炉。
她说:我希望三哥哥对我的好可以久一点。
局促又不安的她。
香囊?旁边的一个小盒子摔坏了,里面粉色的香囊摔了出来。那是在他们快要成亲的时候方瑾枝给他绣的香囊。大婚前一日她要搬回方家,她将香囊小心翼翼地放在架子上,千叮咛万嘱咐陆无砚不要给她弄坏了,她要等以后继续绣的。
可是她忘记了。
还有一个小册子也写满了“陆无砚”三个字,那是方瑾枝伤了右手之后,用左手艰难写出来的。
她笑嘻嘻地说:“唔,我练了好久的!现在用左手写字比以前用右手写字还好看哩!”
陆无砚将地上的琴弦捡了起来。最开始教方瑾枝弹琴的时候,琴弦划破了她的手,她委屈地掉眼泪,陆无砚就生气地将那根琴弦剪了。
还有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已经干了的凤仙花。方瑾枝曾经一时兴起去采了好多的凤仙花的花瓣,想要染指甲。她把剩下的花瓣一本正经交给陆无砚:“三哥哥,你可得给我收好了,来年我还要染的!”
纵使知道她一定会忘记,他还是给她收好了。
还有那些砚台。
每一年陆无砚生辰的时候,方瑾枝都会花费心思地寻一方名砚送给他。因为名砚有十,她说过要将十大名砚凑齐。可是至今也没有凑齐。
陆无砚的目光落在那个已经摔坏又被踩坏的风筝上,他将破破烂烂的风筝捡起来,坐在地上认真修补,直到它又恢复了原样。
陆无砚松了口气,他将风筝放在一旁,去捡地上的金珠子。那个小小的算盘陪了方瑾枝很多年,如今就这么摔坏了。
他舍不得。
一颗又一颗地捡起来。
楼梯处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久,方瑾枝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站在门口。
陆无砚没有抬头,平静地将捡到一旁的金珠子一颗颗串回算盘的细杆上。
方瑾枝跑过去,跪坐在陆无砚面前,两条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她哭着说:“我不知道什么前世今生,真的也好,做梦也好……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你别赶我走……你要是怕我以后做错事,那你把我关起来!用绳子把我绑起来!别赶我走……求你了……”
陆无砚的手垂下来,他手里的一捧金珠子洒落,滚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无砚喉结动了动,他捧起方瑾枝的脸,将她脸上的泪尽数吃下,又狂热地咬上她的唇。
淡粉色的唇瓣不过片刻之间已成鲜红色,甚至有丝丝血腥味儿在两个人唇舌之间蔓延。
陆无砚动作粗鲁地撕开方瑾枝的衣服,让她宛如玉脂般的肌肤露出来。
他吻她,又或者撕咬。
这一刻,陆无砚只想完完全全地占有她。
方瑾枝只觉得陆无砚似乎将她推开了一些,整个人被他放在地上,光洁的脊背还没有碰到冰凉的地面,陆无砚宽大的手掌托在她的背部,将脱下的衣服铺在她身下的地面上。
方瑾枝有些惊慌地看着陆无砚压在她的身上。
此时的陆无砚并不是那个温柔的他,好似原形毕露般一样粗鲁。他的眸子那么黑,黑到让她有些畏惧。
不过在她失神之间,双腿已经被陆无砚分开。
剧痛立刻席卷了她,她想要惊呼出声,陆无砚却堵上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叫声吃下。
他的眼睛离她那么近,就这样望着她,望着惊慌的她,望着她的眼泪落出来。
一次又一次的钝痛,让她整个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漂泊在海上的夜晚。
眼泪从她眼角流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惊慌。
陆无砚不喜欢她哭,他终于放开她的唇,吻上她的眼睛,将她眼角的泪一点一点舔净。
趁着他的唇离开的时候,方瑾枝终于可以说话了,她带着哭腔地说:“疼,无砚……我疼……”
陆无砚的动作一顿,还未给方瑾枝片刻的喘息,又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快要将方瑾枝整个人击败。
她使劲儿推着陆无砚,一边推着他,一边哭着说:“出去,出去!疼……”
“求我啊,求我出去。”
“我求你,求求你了……”方瑾枝哭得梨花带雨,整个人软在陆无砚的身下。
陆无砚吻了吻她的泪,却并没有放开她,而是更用力地交融。
方瑾枝喘息着哭:“骗子……大骗子……三哥哥……”
见她实在是疼得厉害,陆无砚才动作轻柔下来。他坐起来,让方瑾枝跨坐在他的身上。
由始至终,他们的身体都没有分开。
被陆无砚抱起来的时候,方瑾枝还是觉得疼,她跨坐在陆无砚的腿上哭,一边哭一边骂他,骂几句又要软绵绵地喊“三哥哥”。
陆无砚捧起她的脸,让她望着自己。
“喊我的名字。”
“无砚……”
“对。”陆无砚捡起他的外袍披在方瑾枝的身上,毕竟天寒,他怕她冷着。
“无砚,你个骗子,疼……”
“不疼了,真的。”陆无砚笑着凑过去,碰了碰她的额头。
方瑾枝怀疑地望着他。
“看,我都已经不动了,怎么会疼?”陆无砚温柔地凝望着她。
方瑾枝垂着眼,低下头悄悄看了一眼,又红着脸,瞬间别开眼,不敢再去看,又小声嘟囔了一声。
“什么,我没听清。”陆无砚上半身微微前倾,凑过去。
方瑾枝的嘴里立刻溢出了几声娇呼。
他一动,她就会觉得疼。
陆无砚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太怕疼了一点。
见陆无砚不动了,方瑾枝悄悄的,又小心翼翼地向后退,想要和他分开。她越是这般动作慢,越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正在从她的身体里一点点退出去。
这种感觉比之刚刚的巨疼还要清晰、羞耻。
他还没有完全退出去,她的整张脸已经完全涨红了。她抬起头偷偷去看他,却见到他满眼的笑意。
陆无砚探手,挽过她的细腰,轻轻一拉,就将她整个人拉回来,拉到他怀里。她偷偷移出的那几分又尽数归来。
方瑾枝惊呼一声,整个人都伏在陆无砚的怀里。
她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埋在他胸口,已是不愿意睁开眼睛了。只因为没了刚开始的惊慌,他再次进入的感觉太过清晰。
宽松的衣袍从方瑾枝的身上滑下去,陆无砚低头,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肩头。
“瑾枝,你要习惯我。”
方瑾枝顿时有些慌张,好像自己做错事了一样。
“我、我知道了……”
陆无砚立刻了然,知道她误会了,他宠溺地吻了吻方瑾枝的眼睛,温柔地说:“傻姑娘,不疼,真的。”
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腿下移,握住她小巧的脚,在她的脚心轻轻挠了一下。
方瑾枝立刻“咯咯”笑起来,甚至前仰后合。
陆无砚陪着她一起弯了眉眼。
“真的不疼……”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温柔,他的亲吻宛如柔软的羽毛扫过,就连他的目光都是轻柔的。
方瑾枝信了。
可是陆无砚明显骗了她。
他说的不疼只是片刻,片刻之后又是钝痛,每当她疼得落了泪,他又开始温柔地哄她,甚至温柔地给她哼歌。等她不疼了,又开始新的一番折磨……
方瑾枝伏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陆无砚!你把我敲昏了吧!”
“不行,我要你和我一起享受。”
方瑾枝暗暗地想:这哪里是享受……
后来,方瑾枝是被陆无砚抱着离开的,她知道他要抱着她去净室,她也知道路上遇见了入茶和入熏。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蜷缩在陆无砚的怀里。
不久,她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着大红色的床幔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的是陆无砚的寝衣。她甩了甩宽大的袖子,才将自己的手露出来。
陆无砚不在。
她几乎是不允许丫鬟在她和陆无砚的寝屋里伺候的,她没有喊人,自己下床,想要去倒一杯水喝。
可是她刚刚迈开第一步,才觉得双腿几乎是没了知觉,她惊呼一声,竟是跌倒了。
闻声,陆无砚匆匆从隔壁走进来。
他一进到屋子,就看见方瑾枝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陆无砚急忙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床上。
方瑾枝委屈地望着陆无砚。
“怎么了?”陆无砚问完,逐渐靠近,想要亲吻她仍旧红肿的唇。一个人怎么能好看到这种程度,双唇肿起来的时候,竟是更加风韵迷人。
方瑾枝抬脚,踹在陆无砚的脸上。
陆无砚一愣,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陆无砚!你把我弄坏了!”
“咳,”陆无砚轻咳了一声,“那个……养两天就好了……我给了带了药,会好得更快一些,嗯……”
如果方瑾枝知道陆无砚这话的意思是代表着两天以后又会疼,那么她一定要拒绝陆无砚的药!
房间中,方宗恪正在写信。
小邱一脸焦急地坐在他对面,他忍了好久,才说:“方大哥,王爷这次被押回天牢一定会有很多人押送。而且咱们的人打听到,原本应该在很久之前就将王爷押回天牢的,可是那个陆无砚非将王爷留在那儿折磨了许久,王爷现在身体很虚弱,这就让咱们的营救更困难了。”
方宗恪没抬头,继续写信。
“方大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小邱几乎是吼的。
方宗恪终于写完了手中的信,将信件收在信封里,又用蜡将信封了,才把这封信放在一旁的锦盒里,那锦盒之中已经放了很厚的一沓信件。而且是三个锦盒挨着,另外两个锦盒,每个锦盒里面都放了厚厚的一沓信。
方宗恪又摊开一张信纸,一边写,一边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不去救王爷。”
小邱急了,“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可是这次的行动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苏一直看你不顺眼,这次分明就是将你置于险地!”
许久,方宗恪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去送死?”
方宗恪又写好的一封信放在锦盒里,略略数了一下,然后这才抬头望着坐在他对面的人,说道:“小邱,你年纪小,跟在王爷身边时日也不长。如今王爷翻身的机会几乎很渺茫,而且跟在王爷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做完了这次的任务,你就离开吧。”
方宗恪将袖中厚厚的一沓银票递给小邱,“我身边只有这么多,你拿着去做一些生意吧。”
小邱愣了一下,他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跟在卫王身边做事的。他之前是遭遇仇杀的时候被方宗恪救下的,他之所以留在卫王身边做事,完全是因为方宗恪。如今卫王的情况谁都清楚,他早就有了离开的心思,做个小生意,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反应过来,急忙说:“不行,我哪能要你的钱!”
“别推辞了,这钱又不是白给你的,我要麻烦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真的很麻烦,不是一次就能做完,而是要一直做。”
“什么事?”小邱立刻好奇起来。
方宗恪将三个锦盒的盖子盖好,推到小邱的面前。
“这里是六十封家书,以后每一年的十二月十二,寄一封送到温国公府,给方瑾枝。”
小邱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方宗恪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方大哥,你既然已经说了卫王是不可能翻身的,你又何必一定要追随他……”
方宗恪摆了摆手,不想听小邱的废话,他说:“一封都不要少,一日都不要迟,如果你死了,就交给信得过的人,一直寄下去。”
小邱突然有了主意,既然方宗恪还是在意他妹妹的,为何不用他的妹妹来劝他?想到这里,小邱急忙说:“方大哥,你想过没有!卫王现在是朝廷要犯,是犯了谋逆罪的!你现在去救他,就不怕连累了你的妹妹?你妹妹现在可是长公主的儿媳,你让她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婆婆?”
方宗恪皱眉。
小邱见他脸色有变,以为说动了他,心中一喜,又继续说:“而且你下面那两个更小的妹妹更是……和寻常人不太一样,过得本来就艰难了。就算方瑾枝被陆无砚护住了,你就不怕那两个小的被你连累?”
方宗恪望着一旁烧得通红的炉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小邱以为自己终于劝住了方宗恪,重重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方宗恪忽然踢翻了炉火。
小邱顿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方宗恪,结结巴巴地说:“方、方……方大哥……你、你、你的脸……”
方宗恪弯着腰,双手摁在桌子上,支撑着身体。他忍着剧烈的疼痛,问:“还能认出我吗?”
小邱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摇头。
两日后。
方宗恪带着黑幔斗笠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本应该立刻离开,可是不由被路边的一个小姑娘吸引了目光。
一群小乞丐正将一个小姑娘压在下面拳打脚踢,只为了抢她手里的包子。
“丑八怪!快把东西拿出来!”
“再不把包子交出来,我们打死你个丑八怪!”
那个小姑娘其实也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个肉包子,肉包子已经被压坏了,甚至有陷掉出来,掉到地上。
小姑娘急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块肉陷塞进嘴里。
这样的事情每一日都在发生,没什么稀奇的。吸引方宗恪停下脚步的是那个小姑娘的脸,她的脸上有一块胎记,有点像一只蝴蝶。
方宗恪没有说话,甚至是连一句警告都没有,就将那几个小乞丐拎起来,又丢出去。
落在小姑娘身上的拳头忽然没了,小姑娘诧异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立在自己对面,那些欺负她的人已经被打趴下了!
这个人简直像个侠客!
方宗恪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一骨碌爬起来,追上了方宗恪。
“谢谢你救了我!我……我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把这个给你!”小姑娘举着手里早就压坏了的肉包子,皮陷不分,甚至沾着一点泥土。
“你拼命护着它,又为何给我?”方宗恪隔着黑色的幔纱望着她,或者说望着她脸上的胎记。
“因为你救了我!如果你不救我,我的包子会被抢走的!我说不定还会被打死!我爹教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没别的,只有这个包子了!哦……对了,我的名字叫小豆芽,别看我现在穷,可是我以后会成为大富人的!到时候一定会报答你的!”
方宗恪看了她许久,才说:“不需要。”
他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小豆芽看了看手里的包子,又追了上去,嘴里喊着:“我知道我的包子不好,可是它是我所有的家当了!”
方宗恪立在一个糖果摊位前,他摸出全身上下仅有的几个铜板,买了一包红豆糖。
“拿去吃吧。”他将红豆糖递给小豆芽,“将来会成为大富人的小豆芽。”
“红豆糖!”小豆芽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她将包着红豆糖的油纸拆开,望着里面一颗颗红彤彤的红豆糖,她想吃,又舍不得……
她以前看过别的小孩子吃这种糖,那么红,一定可甜可好吃了,可是她没钱,没尝过是什么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颗放在嘴里,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喜!真的好好吃!
“别再跟着我了,早点变成大富人再报答我。”方宗恪穿过人群,朝着仪水林而去。
今天押送卫王的车队就会经过仪水林。仪水林是最适合营救的地方。
方宗恪十分清楚卫王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也清楚苏坎利用这次营救的机会想要除掉他。
那又怎么样呢?
什么是非对错,什么天下天下苍生与善恶,他根本不在意。
他并不是什么善人。
卫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曾立誓永世效忠。
更何况,他是她的父亲。
他不仅对卫王立过誓,更对楚月兮有过承诺。
他心里甚至有一点放松的情绪,如果今日真的在解救卫王的时候死去,不是他自尽,又救了卫王,倒是不负他对她的两个承诺。如此想着,方宗恪轻轻笑了。
他笑的时候扯动脸上的皮肉,被炭火烧毁的皮肉,瞧着就是触目惊心的疼痛。
可是,他早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了。
卫王的属下早已埋伏在仪水林,他回望一眼,小邱并不在其中,他应该按照他说的话离开了。
押送卫王的车队经过,早已埋伏好的人在方宗恪的带领下杀出。
血战。
方宗恪也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他浑然顾不得身上一次又一次的伤,终于杀进层层守卫,逼近囚车。
以一敌十、敌百。
他终于砍断囚笼,将遍体鳞伤的楚行仄救了出来。
方宗恪带着楚行仄,又在几个死士的掩护下杀出重围。前方地面的藤蔓忽然动了,一条挖好的密道出现在视线里,方宗恪将楚行仄交给接应的人,转身迎敌。
他与剩下的十几个人并非且战且退,而是在将楚行仄送进密道之后更加诡异的一步步逼近。
直到到了某一处,冲天的铁网升起,将他们几个人和押送楚行仄的车马包住。
方宗恪和剩下的十几个人本来就是做了以死拖延的准备,经过他们的拖延,又有铁网掩护,这些人想要追上楚行仄恐怕要费一番心思。
若说起来,以长公主和陆无砚的警惕并不会这般轻易地让他们将人劫走,只是如今长公主被宫中和宿国的事情绊住,陆无砚又整日照顾方瑾枝,都无暇顾及。
押送楚行仄的士兵十分清楚若是不把楚行仄追回来,他们都是大罪!如今之计,只有尽快绞杀卫王的这些死士,再突破铁网,追击。
卫王留下的这些死士中就属方宗恪最为勇猛,大辽士兵不由先围杀方宗恪。
纵使方宗恪武力超群,也抵不过千百人。
在落日西沉的那一刻,方宗恪单膝跪下,穿过他心肺的□□抵在地面上,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宗恪,父王的属下背叛了他,投奔了长公主……他们都说父王要输了……如果父王输了,我们是不是也会跟着死?”
“宗恪,你是不是也会背叛父王……”
楚月兮的眼泪,让他心疼,他坚定地说:“无论卫王是潜逃的要犯还是阶下囚,又或者流民草莽,我方宗恪永远也不会叛主!”
楚月兮笑了,“骗人,你知道永远是多久吗?你们男人的承诺总是不可信的……”
“月兮,我会用我的一生告诉你什么是永远。”
……
方宗恪用最后的力气抬头,望了一眼西沉的落日。
“月兮,我做到了……”他垂下头,嘴角是解脱的笑。
余生不负,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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