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世界（21）
乌遥刚洗完澡，自身的气味已经被沐浴露盖得差不多了。
黑狗想记住他本身的味道，就要闻得更加认真仔细。
还好苹果带来的接触时间早已结束，他只能看见一只可爱的大狗。
要是看到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趴伏在自己身前，脸埋在他身上拱来拱去……
乌遥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抖了抖。
噫，要走工伤。
乌拾忆是条严谨的狗，围着他从前闻到后。
时间还早，乌遥双眼放空很快屏蔽了外界的干扰，专注思考下一步计划。
直到小腹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
乌遥茫然地问，“刚刚怎么了？”
大狗安静地低着头。
系统犹犹豫豫地开口，【它舔你哎，你现在好危险的。你要是没想和它好，最好赶紧把它赶下床。】
乌遥缓慢地眨动眼睛。
危险？
他不过是发了会呆，话题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咱们之前不都发现了，十亿还残留一些狗的习惯，会舔朋友也很正常。在它这种正人君狗面前我能有什么危险。’
目前它还离不开他，就算要杀他也没到时候。
乌遥抬手揪住狗毛拽起狗头，看见乌拾忆的正脸，他瞬间愣住。
熟悉的狗脸上是乌遥从没见过的表情，平日明亮干净的狗眼此时变得格外浑浊，带着藏不住的贪婪与欲望。
乌遥工作多年经常看见这种眼神，他们或是贪恋权贵财富，或是贪图美色。也曾有人这么看过乌遥，盘算着该如何榨干他所有价值。
乌拾忆和那些目标不一样，它是圣母狗不是反派。
它不是会利用人的性子，一定是哪出了问题。
黑狗抬眼定定地望着他，忽然再次伸出舌头，缓慢舔过他的小腹。
这回乌遥围观了全程，他呆愣一瞬，后知后觉发现黑狗的呼吸声很粗重，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压住他。
“乌拾忆！你在发什么癫！你看清楚我是人是你朋友！”
大狗冲他呲牙低吼，抬爪想把他按住。
乌遥一把拽开狗头，“我那么信任你，你这么对我！亏我把你当朋友，你太不尊重我了！”
黑狗表情突然凝固，狗眼逐渐变得清澈。也不凶了，愣愣地看他，
它俯下身呜呜两声，没被打却像是挨了打。乌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它就跑到厨房叼来一把菜刀。
乌遥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想一个人静静，他把乌拾忆赶走，让它去厨房切小柿子。
系统咧咧嘴，【瞧你小脸白的，吓到了？来让哥哥抱抱。】
乌遥抽出一张湿巾擦肚子。
擦完了，人也冷静了。
他回忆着乌拾忆的反应，‘十亿的资料还要更新，它有一定概率被兽性控制。变狗之前可能是同性恋或双性恋，它反应青涩多半也不知道自己的取向。面对它时，保持安全友好的社交距离，避免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系统呆呆地看着他，【你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是第一次。’
【那你为什么这么镇定？】
‘不过是一点突发意外，本就没什么可惊慌的。我确实受了点惊吓但没到情绪失控的程度，假装生气大声吼它，只是想让它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
乌遥穿好睡衣，朝厨房看了一眼。
黑狗正夹着尾巴切小番茄，两斤的小柿子它切完脑子也就清醒了。
系统左看看右看看，【等等，所以你一点都没生气？】
‘没什么可气的，我不讨厌十亿，它舔我我不觉得恶心。’
只是被舔过的地方一直发烫，湿巾擦了也降不下温，让他有些不自在。
乌遥不想将有限的精力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过多的纠结这件事只会让两人的气氛更加尴尬。
系统见过乌拾忆打架，那就是头牲口，它担心乌遥吃亏一直劝他走。
‘数据只是暂时达标，下轮循环开始肯定会大幅下降。合同上说每次任务结束都会有一年的审核期，如果这一年内十亿的数据降到合格线以下，我们就白忙活了。’
‘况且你就算不信任十亿的人品，也该信任我的能力。光凭蛮力可斗不过我，它要是真对我做什么……’
乌遥没再说下去。
这个话题实在太蠢，他没兴趣继续讨论。
心里的老鹿死而复生，乌遥搞不懂它乱蹦个什么劲。
他回忆着自己干瘪的钱包，用现实杀死了老鹿。
————
等乌拾忆切完小柿子出来，乌遥正在床上刷手机，翻看天堂岛自制的历史剧。
乌拾忆站在床边，用牙签插着番茄递到他嘴边。
乌遥看了看正在滴血的小柿子，若有所思，“十亿，我们是朋友？”
“呜。”
“我喜欢你的回答，以后继续做朋友。”
天堂岛有很多疑点，比如为什么这个岛上的人都在说同一种语言。
要知道这里还有一部分镇民和乌遥一样是岛外来的，就算语言通用，多少也该有点家乡的口音。
ab两个区域的消息，为什么一点都传不出来，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里世界的科技，为什么比表世界更发达。
能放出来的历史剧都太假了，乌遥索性搜索了其他国家的节目。
内容看起来比天堂岛要正常得多，可看久了总有一种违和感。
大黑狗正背对着他坐在餐桌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几分钟后，它叼着一张纸跑回床边。
乌遥接过看了看，字很丑，像狗爬一样。
乌遥看完，忍不住皱皱眉。
真低级。
【对不起，我的行为让你感到不适，冒犯你是我的错我和你道歉。但我们站在彼此的立场平心而论，难道你就没有错？如果不是你主动脱了衣服让我闻，我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作为你的朋友我真的很担心你，今天也就是碰到了我，我自制力强不会对你做什么。要是别的人，你就算被强奸，别人也会觉得这是你情我愿是活该。不要随便勾引别人，记住了么？】
系统气得嗷嗷叫，挥舞着一条大腿要给乌拾忆一点教训。
乌遥推推眼镜，指尖轻点太阳穴。
正常的狗不该会写字，字被修改过了。看乌拾忆的表情，它写的应该是封很诚恳的道歉信。
他们的视角不同，乌拾忆看不见修改过的信，乌遥看不到原本的内容。
乌遥冷笑一声。
镇长真是心急，下轮循环还没开始就想污蔑乌拾忆，制造误会分裂他们。
乌遥照着信，一字一句念出来。
黑狗局促的笑容逐渐收敛，它一口抢走乌遥手中的信将它撕成碎片。
“汪汪！汪呜！”
“不用解释，我知道不是你写的。”
房间不时传来怪异的声响，乌遥朝窗外看了看，天色不正常。
里世界核平后，表世界也在迅速变化。他以为还能再挺几天，没想到毁灭来得这么快。
乌遥敲敲狗头，“你的脑袋瓜怎么就不开窍？以后自己多点心眼，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怎么斗得过镇长？你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好不容易救出来的狗，我不希望你被人害死。”
乌拾忆蹙眉盯着他。
什么叫‘万一哪天我不在了’
乌遥也准备抛弃它？就像赌徒那样？
不对，它不该拿赌徒和他作比较。
他的样子看着不像生气。
到底是在吓它，还是在陈述一个注定要发生的事实？
男人又敲了敲它的头，“十亿啊，单靠拳头是不够的，你不是一直想报救命之恩，认为忠犬要护主么？那就要更聪明些，不然哪天我被人害死你想报仇都找不到凶手。”
“来，再闻闻我。我出了一身冷汗，现在不用脱衣服也能闻得到。”
话越来越怪了，男人比起闲聊更像是在交代遗言。
不安感涌上心头，乌拾忆顾不得保持距离，一把按住乌遥，“汪？汪！”
它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想感谢他的照顾，跟他好好道歉，问他到底怎么了。
它想告诉他，“我确实不如你聪明但也不傻，绝不会拖你后腿。我力气大自愈能力强，可以单挑五六十只怪物。你精明我能打，我们只要待在一起就不会有事。”
可它只能发出一声声狗叫。
这一刻它真希望自己是个人。
乌遥朝着它身后看了半晌，眼中升起一丝恐惧。
乌拾忆转头看去，原本平整的墙壁，不知何时布满了裂缝。
血水咕咚咕咚涌出，一只只浑身焦黑的怪物从缝隙中钻出。
起初它以为自己看见了里世界的景象，愣了两秒才想起里世界已经核平了。
正在发生变化的是表世界，是乌遥和那些镇民生活的世界！
乌遥盘腿坐到乌拾忆身边。
随着距离拉近，乌拾忆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甜味。
随着窗外一阵轰鸣，寂静的公寓楼陆续响起尖叫。几个小时前还在享受生活的表世界镇民，此时惊慌地跑到了街上。
很快有人报了警，远处传来警笛声。
防盗门被人敲响，住在隔壁的小两口正在疯狂敲门。
“别睡了快起床，地震了着火了！！！”
叫完乌遥，他们又去喊其他邻居。
“醒醒啊！大家醒醒！快跑啊！！！”
“快出来！我帮你抱孩子，别管钱了快跑！”
“怪怪物！这有怪物！”
乌拾忆无法静心，满脑子都是‘公寓楼要塌了，楼里的人都会死，乌遥也会。’
它想出去救人，也想把乌遥带走。
乌拾忆刚站起身，就被乌遥按了回去。
男人仿佛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主动抱住它，“地震不是这样的，傻狗。天堂岛太小，我跑到哪里都没用。”
“我有些害怕，你留下来陪着我，我想听你给我唱狗狗歌。”
乌拾忆下意识回抱住他。
周围不断掉落石头，地板快速塌陷。天空下起血雨，惨叫声在窗外回荡。
密密麻麻的怪物从四周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只等着两个世界彻底融合，它们便会扑上来，如海啸般将两人彻底吞没。
怀里的人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冷静，乌拾忆听到耳边传来他颤抖的呢喃，“十亿，我叫乌遥，是你最重要的人。”
“我叫乌遥，不要忘记我。”
“永远不要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