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世界（19）
和之前接触过的任务目标相比，乌拾忆特别容易满足。只要找对方向，各项数值就蹭蹭往上涨。
乌遥带着它端了几个人贩子和狗场，救出十几个失踪的小孩跟斗犬。
乌拾忆整整三天都处在亢奋状态，大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精神值眨眼就涨到了60。
乌遥蹲在路边刷手机，等小刘警官过来接新抓的人贩子。
c区的这些警察里小刘和他关系最好，他们是一伙的。乌遥抓到罪犯就会给他打电话，按照他送业绩的频率小警察要不了多久就能升职。
乌遥不知道孩子家长的联系方式，也懒得查。
反正精神值和支线任务奖励他都到手了，剩下的事情全交给警察处理。
乌拾忆在哄小孩开心，原本吓得哭都不敢哭的小孩，此时都聚在大黑狗身边求安慰。跟一只狗绘声绘色讲述自己是怎么被拐走的，那帮坏人都对他们做了什么。
其中两个小孩有了心理阴影，表情很难看。黑狗时不时蹭蹭两人，任由他们拉扯自己的身体，拽下一撮撮狗毛。
乌遥腿蹲麻了，扶着电线杆站起来，跟系统闲聊，‘傻狗脾气还真好，谁敢这么拽我的头发，我把谁手指掰断。’
【以前那些反派没拽过？】
‘经常拽，我一个做小弟的又不能打他们，所以那时候我喜欢剃寸头，换了工作才留长的。
系统深表同情，【我之前在无限流公司打工，碰到过一个傻逼同事。系统长得都像果冻，傻逼同事把孩子带公司去了，死孩崽子天天追着我啃。我跟同事理论，那傻逼让我不要跟小孩计较。】
‘真惨，后来呢？’
【还能怎么办，吃哑巴亏呗。】
乌遥突然发现系统不仅傻还老实，跟那只圣父狗一样都不让人省心。
系统忙着做烧烤，烤它刚做完的腰子。
它用的都是可食用肉泥，做出来的人腰子道具如果卖不出去就自产自消，全塞它肚子里。
两人对过账，四舍五入乌遥一共欠了系统八百个腰子三颗人头和小道具若干。
他俩关系好先欠着，等发工资了再还。
见他起来了，大黑狗立刻跑过来冲他摇尾巴，叼着他的裤腿将他拽到小孩堆里。
乌拾忆全程冲锋在前是救人的主力，乌遥负责推理带路和打辅助。在小孩眼里，他最多是走个过场。
也不知道乌拾忆做了什么，十几个小孩全都抢着和乌遥道谢。还将路边摘到的小野花小石头小垃圾，当做礼物送给他。
乌遥皱皱眉，他不喜欢不实用的东西，和没意义却浪费时间的仪式。
比如生日各种纪念日婚礼和用不到的人际往来。
在他眼里，跟这些孩子相处的每一分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无意义的。既不能给他带来精神上的快乐，也不能给他物质上的好处。
他很累，没精力应付工作以外的事。
除非他们给他送钱。
父母的教导和多年工作的经验，此刻派上了用场。面对这种情况，不管乌遥喜不喜欢都必须假装自己很开心。
事后还要将小礼物都整理好收起来，才不会落人口实，日后被抛弃背叛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他也能少添一项罪责少挨些辱骂。
乌遥勾起完美无缺的笑容，琢磨着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大黑狗歪着脑袋围观，忽然挤到乌遥面前把他拱出了人群，将小孩的注意力再次吸引走。那些原本该塞给乌遥的小野花，也落到了狗身上。
乌拾忆冲他哼唧两声，乌遥从狗脸上看见了歉意。
这种小事没必要道歉，傻狗本意是好的。
它享受救人的过程，一句‘谢谢’能让它摇半天尾巴。它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它最好的朋友，分完了才发现小伙伴不好这口。
乌遥揉揉狗头，蹲在路边继续刷手机，想弄清另外两个城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镇长控制了天堂岛的网络，网上看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系统一边往腰子上刷油，一边围观乌拾忆逗小孩。
【小遥，既然乌拾忆原本是人，那你说他变狗前是做什么的？】
‘看气质身手，多半是军人或者警察。’
乌遥看了看后台数据，‘我第一次见到它这么奇怪的任务目标，总觉得它处处都透着古怪。’
系统茫然地啊了一声。
‘已经可以确定的是，背叛抛弃残疾暴力，赌徒施加在它身上的一切苦难，都不会动摇它的内心。包括先前它误会我要带它打比赛时，它的精神值也没有下降。’
乌遥探究地看向大黑狗，‘既然意志坚不可摧，它的精神值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低？’
【啊……寻常人被强制变成狗，就算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人，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我想过这点，所以我起初一直在以平等的身份对它，但它的精神值只在得到新名字时涨了一点，后续再也没动过。’
系统不讨论了，在自己的道具箱里摸了摸掏出一个脑子。
吃什么补什么，它打算来个烤脑花。
乌遥揉搓着内心，脑海里有一层雾，遮住了最重要的信息。
乌拾忆实在太爱救人了，寻常人眼中的痛苦很难影响到它。
就好像‘拯救’是它的全部，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要靠着拯救他人来激发。
乌遥救过它的命给了它一个家，在乌拾忆心中他的地位约等于曾经的赌徒，它不会主动和他亲近，会回避他的触碰。
礼貌克制，好像它留下来只是为了报恩。
等乌遥带着它去斗犬场救人后，乌拾忆态度瞬间变了。
它不再躲避他的触碰，开始主动和他亲近，愿意将自己喜欢的都分给他。
乌拾忆处处都透着古怪，不是好兆头。
新工作钱少事多，乌遥干完这票就带着系统跳槽。
除非加钱。
————
警车来得很迟，车上下来两个中年的警察。
乌遥在警局见过他们，一个姓王另一个也姓王，都没和他说过话。
王警官将一个保温饭盒递到他面前，“刘警官得了苹果病，今天中午被紧急送到隔离病区了。你最近一直在帮他，这是他妈妈给你煲的汤。小刘今早带来准备送你，他走不开，我帮忙转交。”
和秦警官小刘警官不同。这两人就像是莫得感情的机器人，交代完情况便没再说过半句话。
乌遥主动问话，对方的回答也很简洁。
几辆警车陆续赶到，将人贩子和小孩接走。
眼见要被丢在路边了，乌遥指指自己，“我不用跟去？”
王警官摇摇头。
“那你们能带我一段么？这地方太偏，现在不好打车。”
王警官面无表情，抬头注视着乌遥。他眼神很空洞，看得人浑身不适。
过了一会，他点头拉开车门。
这辆车只有两名王警官，乌遥坐进后排，乌拾忆窜到他身边，以保护的姿势压在他腿上。
乌遥没再和他们搭话，撑着脸颊看向街道上的行人。
两个王警官每次回答问题，都会停顿两秒左右，可先前他们并没有这个习惯。
反应怎么这么慢了？
怀里的大狗忽然哼唧两声，乌遥低头看去，乌拾忆晃动着脑袋，狗头上的小野花来回摇晃，随时会滚落下来。
他有些无奈，“知道知道，这是小朋友送你的礼物，是小狗的奖牌。我回去给你做成真花吊坠，让你天天戴身上。”
乌拾忆愣了愣，晃动两下小野花，又冲着前排的警察呲呲牙。
乌遥蹙眉望着它，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认真的？”
“汪。”
一阵寒意窜上脊背，乌遥舔舔下唇，神色复杂地摆弄起小野花。
系统放下脑花，【你们在打什么打哑谜。】
‘它发现我们救出来的小孩和这两个警察一样，都有固定的两秒反应时间。’
【没听懂。】
‘他们大概率不是人。’
【卧槽？】
乌遥先前抱过那些孩子，重量手感都和人没区别，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
————
天堂岛下班早，乌遥回家时有不少住户正在公寓附近遛弯。
乌遥特意看了一下，大部分都很正常，反倒是卖烤红薯的大爷反应慢半拍。
里世界似乎发生了一些事，乌拾忆一直紧贴着他的小腿冲四周低吼。
锁上房门，乌遥打开保温饭盒。
他拿着筷子翻找半天，以为小刘警官是想给他传递线索，但里面只是普通的家常菜。
上层是大馅饺子，下层是鱼丸浓汤。
乌拾忆凑到饺子前挨个闻了闻，叼住其中一个送到乌遥面前。
看着正在摇尾巴的大狗，乌遥有些纠结，‘统，你说我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十亿到底是在用手拿饺子还是用嘴叼？’
【不清楚啊，两个世界的动作不同步。我上次都看到乌拾忆叼着勺子自己喂自己喝粥了，这放在游戏里就是bug，至少要给玩家一千金币的补偿。】
狗不可能用一只爪子拿起饺子，就算男人是用手捏的，在乌遥眼中也是用狗嘴叼。
他宁愿去翻自家垃圾桶，也不想吃进口食品。
大黑狗缓缓眨动清澈的眼睛，突然冲他笑了一下。狗嘴咧开，饺子悬空在狗牙中间。
它抬起右爪一下下抚摸着乌遥的脑袋，像他平时摸狗一样。
被一只狗摸头，乌遥感觉很怪。
想起狗其实是个男人，感觉更怪了。
系统说他脑回路清奇，平时光着身子在乌拾忆面前走来走去都不会害羞，被摸个头倒羞得耳尖都红了。
这就是硬杠。
乌遥给黑老大当小弟那阵没少跟着泡澡堂，早就习惯了。大家虽然遛鸟但手都老实，最多碰碰肩膀搂搂腰。
十亿严选的饺子里并没有藏着纸条，乌遥试着咬了几口，饺子馅很奇怪有种水果的清甜。他又在鱼丸汤里捞了捞，捞出一个苹果核。
上面的果肉已经被削了下去，和鱼丸混在一起藏在了汤里。
看来小刘警官已经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并找到了接触的办法。他现在谁都不信任，只相信乌遥。
或许在小警察眼中，乌遥比行为怪异的秦警官要可靠得多。
吃过饭，乌遥起身去了浴室。
他今天要洗得快点，等会苹果生效他就会看见满卫生间的血污，也就没心情洗澡了。
小刘警官彻底联系不上了，也没有其他人给乌遥打电话。
没人感谢他，仿佛他从未在人贩子手中，救下过十几个孩子。
乌遥穿着浴袍出来时，乌拾忆正扒着窗口朝外看。
“外面有什么可看的？”
乌遥走过去，黑狗习惯性地蹭蹭他，才汪汪两声。
“我听不懂你狗叫，你要是会说人话就好了。整个天堂岛我最信任你，你正直忠诚脑子也不笨，有很多事我都想和你商量。”
来回摇晃的狗尾巴突然耷拉下来，黑狗侧头靠在乌遥身上，安慰地舔着他的掌心。
清新的空气里多出一丝淡淡的怪味，时间慢慢流逝气味愈发浓郁，乌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化。
天空一片猩红，烈火吞没了对面的大楼，热浪随着海风吹向乌遥，滚滚浓烟呛得人呼吸困难。
远处的房屋倒塌，道路上不断出现裂缝。地上塌陷一处深坑，一辆辆车从浓烟中驶出一头栽入深坑。
前几次的接触中，乌遥只看见了灾难后的天堂岛。
城市满目疮痍，伤者都被埋在建筑下面，能听见惨叫但见不到一个活人。
这次他看到的，是正处在灾难中的世界。
表世界的镇民还在街上漫步享受时光，一个个燃烧的人从他们身边跑过，有的跑到半路活活烧死，扑通一声砸在地上。有的在镇民面前打滚，痛苦地哭喊□□。
几个女孩在花店前面挑选鲜花，乌遥眼中的花店早已变成一片火海。
天花板塌陷压住了花店的老板，他大张着嘴皮肤几乎炭化，一只手拼命伸长。打扮精致的女孩站在他面前，侧头和同伴商量要不要买玫瑰花。
他们看不到彼此也不会相互影响，一边天堂一边地狱。
两个世界融合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怪不得乌拾忆今天这么反常，回家的路上一直在低吼。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乌遥刚想抓住窗台稳住身形，就看见蛛网般的裂缝在墙壁上迅速蔓延。
他立刻松手，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玻璃碎裂窗台塌陷，乌遥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下一秒，一双大手死死掐住他的腰身将他拽了回来，乌遥身体后仰撞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他喘着粗气回头看去，长着狗耳的黑皮男人正垂眸担忧地望着他，“呜？”
“我们快走，这里塌了！”
男人摇摇头。
乌遥做了几次深呼吸，重新恢复冷静，“抱歉，我忘了另一个世界不会影响到我。如果你刚刚不拉住我，我是不是会一头撞在玻璃上？”
乌拾忆没回答，低头安抚地舔了舔他的脸颊，舌尖从他的额头一点点滑到他的眼尾。
没舔多久，乌拾忆就发现怀里的男人僵住了，它歪歪头又舔了两下。
乌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推开它，瞪着眼睛往后退，“你在干嘛！”
“汪呜？”
乌遥捂着被舔过的地方，大脑一团乱麻。
他之前试过，乌拾忆脑回路和人类差不多，不会真的像狗一样来回舔人。
不对，自从他们搞掉了斗犬场后它就开始舔他了。是狗的外形太具有迷惑性，他没怎么放在心上。
所以乌拾忆不仅狗模狗样，还有一点狗的习惯。它不是不舔人，是只舔重要的人。
刚才男人的舌尖都碰到他眼皮了，乌遥从没和人这么亲密接触过！
心脏跳动的速度很不正常，这一切对乌遥来说都是如此陌生。
在系统的呦呦声中，乌遥指着乌拾忆的鼻子命令它后退，不许跟过来。
他的脸不仅脏还在发烫，必须尽快洗干净。
乌遥转身要往卫生间走，路过厨房时，他余光扫了一眼脚步猛地顿住。
厨房里，不知从哪冒出了三个怪物，正鬼鬼祟祟地围着小刘警官的保温饭盒。
乌遥不知道饭盒里藏着什么，但怪物是镇长操控的。
镇长不想让他拿到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得到。
乌遥也不急着洗脸了，捡起床边的啤酒瓶，对一旁的乌拾忆使了个眼色。
愣着干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