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认清自己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明明只是一个还没有读高中的小姑娘，说起事情有条不紊，分析原因起来更是头头是道。
甚至于那些用来评价自己的词语都是真实而客观的，就像是，就像是在评价一个陌生的人。
陈沉忍不住地起身，他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站直了身体俯瞰着整座城市，耳边传来在他看来有点过于现实的言语。
他只需要在这人发言的时候给个回应，其余也并不需要做太多，因为对方根本不需要。
他认真地听完赵不恒的话，没有问赵不恒现在的想法是什么，也没有问赵不恒的困惑是什么，因为这些他都能够听得出来。
他像是重新打开另一本书似的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说是话题，更多的像是一个故事。
他说曾经有一个小男孩，家境非常富有，父母都有公司，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他的衣服玩具等等，都是有专人打理和采买的，甚至于他买东西从来不需要询问价格。
在他眼里，只有这个东西够不够得上他的喜欢，根本没有他买不买得起的概念。
但他并不觉得开心，他只是想让他的父母真正地来参加他的一次家长会，而不是每次家长会都由各个公司里的秘书来。
“你说，这个男孩他开心吗？”陈沉问道。
赵不恒沉默了。
这个男孩当然不开心，因为他的诉求是父母能够多陪伴他，而不是给他各种各样的物品。
但另一个方面来说，如果父母忙但是给不了他一定的经济支持，他可能会更难过。
“你这个故事讲的……”
赵不恒话还没说完，那边陈沉就打断了她：“我这个故事讲得太极端了是吗？”
问完这句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有清浅的呼吸。
陈沉看了看满天的光亮，深吸一口气。
“不恒，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点残忍，听完我说的话你可能会发脾气，不理我，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想明白的。”
打完这个预防针，陈沉才继续开口：“其实这个故事一点都不极端，这个小男孩拥有很多很多的钱没错，但他没有拥有爱吗？”
“如果说开家长会是因为老师通知他的父母，那他的衣服玩具呢，有专门的人打理，他花钱从来不在乎价格，而这一切都是父母给他的，难道他的父母不爱他吗？”
“他的父母当然爱他，但这个小男孩想要更多的爱。”
“或者说，”陈沉清了清嗓子，最终决定还是说出那句话：“对比一下，你真的没有钱吗？”
你只不过是想要更多的钱。
最后这句话是赵不恒自己在心里补充的，陈沉没有说出这句话，或许可能真的是怕她生气。
但赵不恒却是想明白了，她不觉得生气。
陈沉能把她当成一个大人，或者说把她当做和他自己一样平等的人去讨论这件事，她就生气不起来。
她只是有点惊讶和不能接受，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内心深处是这样想的。
但这话说出来，她就觉得这话没说错。
她当然想要更多的钱。
这个世界，货币流通的主要方式还是钱，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
想要的物品都可以用钱买到，所以，有更多的钱难道不是多多益善吗？
“那么，现在能告诉我，有没有生气了吗？”
见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传过来，陈沉觉得自己有点拿不准了。
自己就和不恒相处了几天，他怎么能丝毫不顾及小姑娘的面子直接说出那些话。
“没生气。”赵不恒回答：“你说得对，我有钱，但我也想要更多的钱。”
“我羡慕的不是你们随意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送谁什么就送谁什么。我羡慕的是你们不会因为缺钱而感到焦虑和急躁。”
“或许，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一种松弛感，但我更觉得它像是一种底气。”
虽然赵不恒说话的口气仍然是那么平静和温和，但陈沉还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一丝丝的尖锐。
“你说得对，”陈沉先是赞同了赵不恒的想法，转而又问她：“但你得明白什么对你是最重要的。”
“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点肉麻，甚至是太过感性，但我还是决定问你一句，你觉得对你来说，是钱更重要还是爱更重要。”
“你总在想如果你有钱了会给你最爱的人什么回报，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你爱的人真的需要你的这些回报吗？”
这话基本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了。
赵不恒用手抓紧平板，她甚至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为什么这人要把她最深处的想法说出来。
她再怎么理性和成熟也改变不了她的生活阅历都不足十八年的事实。
这人真的很讨厌。
想完这件事，她又接着想：爱她的人会希望她给什么样回报吗？
如果真的用“回报”这两个词来称呼，那大概是希望她健康平安快乐。
“我生气了。”
这次换赵不恒先开口了，说完这话，她接着又说道：“你真的很讨人厌。”
原本她以为陈沉会因为她这两句话而生气，可谁知电话那头却传来笑声。
几乎是赵不恒话音一落，陈沉就忍不住地笑开了。
当他听到第一句话时，他还有点隐隐约约地担心，第二句话一出，他就彻底地放下心来。
“好，”陈沉压下笑意，顺着小姑娘：“我向你道歉。”
说话态度是认真的，反而把赵不恒给弄得不好意思了。
不过没等赵不恒想太多，陈沉继续说道：“说实在的，每个年龄都有每个年龄该做的事情。”
“不要思考那么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你也在被别人所羡慕。”
或许是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太好，周围太过安静，让赵不恒不由得想起自己和同学相处的经历。
她们会说：“赵不恒，你姐姐对你真好，你想要什么都买给你。”
“赵不恒，为什么你也是个女孩子，你爷爷奶奶那么喜欢你，我也是个女孩子，为什么爷爷奶奶不喜欢我？”
“赵不恒，你还有零花钱啊，我压岁钱都被父母拿去了，也不给我。”
……
想到这些，赵不恒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好像还真是在被别人羡慕，她也是真的有被家人牢牢地爱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