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凡间亲情
到了十月中旬，二宝身上其它的伤都好了，只有腿没好利索。正午，他拄着拐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子隐来看望他，倚在他旁边的水缸边沿上说了一会话，见缸里的水已见底，便去挑水，把水缸加满；扶起二宝到水缸边，道：“看看你自己印在水里的影子，找大宝时就按照你自己的相貌找……”
其实二宝早就拿水缸里的水当镜子照过，并不是为了找二宝的孪生兄弟大宝，而是看看自己投宿的模样。
子隐走后，二宝又坐回到刚才的凳子上，一转脸，发现晾晒在院子里的被子上有些许血迹。
少时，娘出来抽柴火，见他抚摸被子，问道：“二宝，你冷么？——冲着正在烧火做饭的女儿喊：应儿！给你二哥拿件衣裳来！”
应儿跑去屋里拿来他的灰色大褂子，娘接过来，试图披在他身上。
他挥手躲了，道：“此时太阳正烈，我不冷！我是想问，被子上怎么有血？”
娘道：“是你爹的！他在采石矿干活，昨天大脚趾被砸掉半截，脚面肿得跟馒头似的！夜里疼得厉害！挨到天快亮，好容易睡着了，包在脚上的布踹掉了，血蹭到被子上……”
“爹的脚伤了，还去山上采石干活？”
娘道：“是呢！我让他在家歇一天，他不听！说多挣一些钱，到了明年春天给你上学堂交学费用。”
二宝听着心里难过，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坚定道：“我不上学堂了！我在家干活种田，让妹妹上学堂！”
“傻孩子！穷人家的女孩子哪上得起学堂？你就是不上学堂，省下的钱，你妹妹也不去！她懂事着呢，你不用多想！”
“那就不让爹去采石干活了！他受了伤，硬撑着走那么远的山路，脚多疼啊！”
娘叹气，道：“自从大宝丢了，他心里难受！你让他在家躺着，他能难受死！”
二宝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醋意，道：“若丢的是我，爹也会难受么？”话一说出便后悔：爹娘心里都知道我不是原来的二宝，丢就丢了，有什么难过？
娘直直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又忘记了？你和大宝是双生子，哪一个都是我和你爹的心头肉！你……若是活不过来，你爹那老命估计也活不下去了！当时，大宝丢了，你摔成重伤；你爹急火功心，大口吐血；直到你醒过来，他才好一点！”
二宝心的话：难怪爹总是手捂着心，原来是心疼！爹那么难受，大概是因为丢了大宝，只剩下我这个披着二宝皮囊的假货了吧？
……
晚饭时，二宝跟爹说：“我不上学堂了！”
爹严肃道：“不行！虽说穷人家的小孩上学也没什么用，可要是你以前识的字没忘，以后不是睁眼瞎，不上学堂也行。可你全都忘了！”
二宝心想：其它的我可以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但在这一点上不能假装，我是外来的，连累二宝的爹娘受更多辛苦，哪天他们烦了，撵我走，我的腿还没好，又能去哪里？心里难过，只能压制住，认真道：“说起来也许爹娘不信：我什么都忘了，偏偏在学堂里学的字没忘！”
“真的么？！”爹娘异口同声。
“真的！”
爹让娘把他的书包拿来，拿出一本书给他。爹指着书上的字，让他照着念，竟都是对的。爹脸上浮上笑意：“果然记得！这就好了！你若真不想上学堂，那就不上吧！”
……
夜里，爹对娘道：“看来，附在二宝身上的灵魂，可能是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孩子，不但懂事，还知文识字……”
二宝的爹娘哪里知道，天上也开设了四册人文卷，易惠已学到第三册，虽不精，认字还是难不住她的。
次日早上，应儿端来的饭里还有麻雀蛋。二宝问：“这些麻雀蛋都是哪来的？”一低头，见应儿的右手中指缠了布，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应儿吞吞吐吐说是做饭时，刀切手了。
“我不信，你说实话！”
应儿四下张望，见娘不在院子里，悄声道：“我昨晚和爹去别人家屋檐下掏麻雀蛋，被蛇咬了！”
“就是碗里这几个麻雀蛋么？”
“是！爹说你脑子摔坏了，吃点麻雀蛋补补才好！”
“我脑子摔坏了，麻雀蛋能补好么？”
“爹说能。因为人的头是圆的，麻雀蛋也是圆的。”
“爹的脚……不疼了？”
“疼！低矮的屋檐他够着，就自己摸；高的脚翘不起来，就让我骑到他脖子上……没想到蛇也去偷麻雀蛋，我的手摸到鸟窝，就被咬了！”
二宝摸着应儿肿起的手指，想像着当时被蛇咬住，小丫头一定吓得不轻。
应儿见他思索，道：“爹说那不是毒蛇，过几天就好了！”
他回过神来：“你怕蛇吗？”
“以前怕，此时不怕了！”
“为何此时又不怕了？”
应儿往二宝跟前坐一点，悄声道：“因为爹把那条蛇炖成汤，我们全家都喝了！爹说，喝了蛇汤，身上就长出龙胆，以后就不怕蛇了！昨晚你喝的那半碗就是！很好喝，是吧？”
二宝点头，咂摸着嘴，装着很好喝的样子。想起与自己一起下凡历练的冲蛇，虽然它已修炼成人形，但原身毕竟相似。想到那蛇汤，觉得一股恶心往上涌，赶紧捏住喉咙。
圆宝：若真的是冲蛇抢占了你投宿的好位置，我希望冲蛇被炖成汤，也算是二宝爹无意中为你报了小仇！
二宝咳嗽一声，意思是不相干，不是一回事。
圆宝见他不愿意再提起被冒顶身世的事，怕他难过，赶紧岔开话题，道：我很好奇，二宝爹是如何把应儿的手指从蛇口中弄出来的？
二宝问应儿。
应儿道：“蛇咬得紧，我甩不掉！爹让我不要哭，他一把揪住蛇尾巴，把尾巴尖撅折，蛇就松口了。爹拎着蛇的尾巴抖啊抖，把它的骨头抖脱了扣。然后，剥了皮，炖成汤……”
他不由得嘴里叫道：“爹！”
应儿递给他一个东西，道：“爹让我把这个泥哨子给你。他说你怕蛇，但蛇怕吹哨子，哨声一响，蛇便会被吓跑。”
他接过泥哨子，心想：二宝怕蛇？这个倒与我相同！
圆宝：人文卷上说，泥哨子是一种吹奏小玩意，黏土烧制，黑色，三个角，每个角上都有孔，声音就是从那个大孔里吹进去、从两个小孔里发出来的。”
二宝吹了一声，很响；指腹又一上一下按住两个发声孔，竟然吹出简单的调子来！把泥哨子放在手心里，翻过来翻过去细看：“这个东西看着眼熟，三个角，三个孔……”
圆宝：这个和天上的埙差不多，只不过埙有六个角、六个孔，五彩颜色。
二宝点头：“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