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六
六
古国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河贯穿全境,源头在西部高原的雪山,流经中西部大裂谷进入东部平原后自房省入海,流域内的雨量充沛,中上游的河床落差巨大。古国计划开发庞大的阶梯水电站群,投入的建设资金达几千亿,建成后将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水坝群。大坝选址工作先期进行,坝基的塌陷稳定性评估由古国塌陷局来完成,项目费有几个亿,岳副局长分管此项工作。角省塌陷大队是全国的唯一大队,人才、设备都占尽优势,拿到了项目的主体工程。郜副局长兼任塌陷大队的大队长,各个台站的台长也都开始倾力活动,都想在郜大队长的项目中插入几个人,挣点钱来给台站来救急,柏台长没有达到愿望。
赔钱的防火板厂倒闭,汪仁良和乌焦青只好回科室值班。
开发公司的经营状况,被人写得特别详细,信件漫天飞。市局也接到一封匿名信,时间不长,全省塌陷系统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多人猜测是陈信刚传播的。
陈信刚被市局的秦局长借调,秦局长垮台,陈副台长被撵了回来。就是借调的这一时段,许台长提前退休,台长被柏竹枫捡到,陈信刚觉得遗憾,说:“如果我在台站,那么他能当上这个台长?”
电力公司定期更换电表,因为柏台长有言在先,张师傅拦住了换表的电工。接到通知的柏台长及时赶来,当着众人的面查验电表上的数字并拍下照片还让电工签字。次日,柏台长带着台站的电费发票去电力公司,发票上的数字与电表上的数字不符,累计多收角亥台一万一千元的电费。电力公司的前身是电力局,就是个曾用名。电表抄录员长时间不到现场记录真实的用电数字,前期估数字后期造数字,对个人用户不敢,只针对单位。几年下来,单位的用电量只多不少,这不是抄表员的个人行为,而是公司利润的一部分,亥市电力公司的高层知道内情,用来掩盖的方法就是频繁地更换电表。柏台长早有怀疑,这次抓住证据,要求电力公司退还多收的电费,得到的答复是从多收的钱款中抵扣今后的电费。这种解决的方法不是不行,而是柏台长要用这笔钱来救急。柏台长坚决要求对方如数退还,电力公司的抄表员推给经济科,科员推给科长,科长推给部门经理。柏台长与对方耐心地周旋,终于拿到公司副总经理的签字条子,“其它的单位请吃几顿饭、给点礼物、或者给难缠的个人千八百的了事。柏台长,我算服了你,你是第一个要出全额的人。还扬言去省里上告,还要在媒体上曝光,我们惹不起你们。”柏台长说:“这怎么成了你们惹不起我们啦?”“柏台长请淡定,口误,口误。都是单位对单位,何必呢?”柏台长说:“刘副总经理,你说的不错!都是古国的单位,都是一样的儿子,可是亲爹有喜欢的还有讨厌的,我这正统的亲生子都不如私生子。”
柏台长终日奔波在市里、省局和古国局,冥思苦想地申请项目。
其它房屋好坏可以不管,值班室的房顶漏雨是一件大事,观测处的鲁处长视察后说:“先简单处理一下,打个详细的报告给局里。”鲁处长走后,房子还漏着。张师傅主动请膺,“柏台长,你们上房不行,我上去处理。”漏房在农村是件天大的事,主人懒惰邻居都看不过眼去,房子漏雨,张师傅受不了。“别管,让它漏着。”农民张师傅说:“那可不行。”柏台长说:“要是房子不漏雨了,还有要钱的理由吗?我都恨不能人为弄漏它。”
省局今年立项后,下一年给台站拨款。用施工队干,剩不了几个钱儿,柏台长决定自己干。女职工周欣荣帮厨,柏台长买来木工、电工和瓦工的工具,老黄、老章、老郑运送材料,柏台长带着汪仁良、乌焦青、杨光、钱想、陈信刚爬上房顶,一人腰间系一根粗绳子当保险带。这样子,完成了值班室房顶换瓦项目,前坡面用新瓦,视线之外的背斜面使用选出来的旧瓦。用剩余的钱补发了半年的补贴。接着房屋的室内装修用自己生产的卖不出去的防火板,院墙倒塌自己垒,2号井的铁栅栏自己换,结果台站的人成了半拉子木匠、瓦匠、电工、焊工、油漆工。
古国局进行新的定岗定编工作,角亥台的编制由十七人变成十四人。台站实际在岗的人数是九名,空编五人。编制核实以后,古国局下拨给省局的经费比往年减少许多。
徐局长搞了一个“目标责任制”的合同,在周一的例会上,柏台长说:“文件复印了两份,一个科室一份,都仔细研究研究,下星期一的例会上集体讨论,由大家来决定这份合同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一周后的例会上,柏台长说:“文件大家都看过,今天讨论讨论。”柏台长说完,询问的、建议的、反对的、同意的人都开口说话,一个上午不见头绪,午饭过后接着讨论。牵扯到每个人的利益,钱是团结点,都仔细研讨徐局长的“目标责任制”。第二天接着讨论,问题清晰地呈现出来。
柏台长总结成几条:
一、这个合同不是强迫性的,可签可不签。
二、签了合同且完成“目标责任制”全部条款的台站,省局同意每人每年得奖金二千元,奖金台站自筹,完不成的一项扣发台站二千元,扣款从下年度经费中扣除。
三、签署合同单位的地方性补贴自筹。
四、不管签合同的还是不签合同的,台站超编人员的工资自筹,缺编的台站不能吃空额。
五、签合同的单位,可以拨给缺编名额的人头费。人头费中大头是办公费用,按人头算一年二千元;不签合同的单位没有空额人头费。柏台长针对这二千元进行了重点讨论,能够靠节约省下一千五百元。
六、签署合同台站的一切补贴可以按照塌陷系统最高标准发放。柏台长说:“最高是不可能的,顶好能做到不上不下。”
七、不签署合同的台站,经费不足可以向省局申请,省局根据经费的具体情况综合考虑,按最低标准拨付,有钱及时没钱顺延。
“对比签合同与不签合同的情况,一个人一年差三千元。我们没钱,肯定不签合同,我们能够筹集到钱为什么不多发?”柏台长这样问大家,他倾向于签署这份合同。
“柏台长。”黄汉鄂问柏台长,“省局搞这个是什么意思?”柏台长回答:“目的是少向省局要钱,鼓励自己创收。”陈信刚说:“省局在甩包袱,要是我们有钱,我同意签合同,问题是这钱得你柏台长来筹集。”柏台长说:“我觉得可以筹集到,合同一年一签,先试一年,不行的话明年反悔。乌焦青,几天来你一句话都没说。”“啊——,我没说的,是吧——,都明白的。”柏台长说:“有话就说在当面,别背后搞小动作。”“这,这说的啊——,是吧——,都明白的。”柏台长说:“你别说半截子话。”乌焦青说:“这——,不是半截子话,这是给对方留有余地,是吧——,都是明白人点到为止,是吧——,都明白的。”
第一年顺利度过,合同的一切全都兑现,大家很高兴。几天来,乌焦青见了人欲言又止,人们都保持沉默等着他开口,知道他肯定说,“柏台长多一千,汪副台长多五百,我是听说的,别当真,是吧——,都明白的。”陈信刚说:“老乌,你到底是啥意思?是反对啊还是赞同,说个痛快话。”“这还不明白,是吧——,都明白的,是吧——,杨光?”杨光起身就走,“只要不少我的,没那多余的心情管什么台长台副的。”
年末,徐局长例行派出慰问团到台站慰问工作在第一线的职工,慰问品是一箱饮料和一箱啤酒。慰问团在角亥台巧遇郜副局长,郜副局长说:“我在,我就是慰问团的成员,这礼物太寒酸。”慰问团的费处长说:“郜副局长,各台都是一样的礼物。”郜副局长说:“我这不是在角亥台吗,其它的台站我不管,从我的项目费里出钱,角亥台按人头计算,每人发放一百元的慰问金,包括临时工,立刻兑现。”拿到钱的张师傅差一点落泪,对着这张大钞票说:“郜副局长真大气,将来肯定能当上正局长。”
角亥塌陷台成了全省创收的模范台站之一,这一年,柏台长被评为本省的优秀台长,柏台长的优秀不占用台站的名额。杨光连续取得三年的优秀,按照文件的规定,“三连优”可以长半级工资,钱不多,就是一个月十四元。有人写匿名信上告,杨光要去找陈信刚和乌焦青理论理论,柏台长拦住他,“你已经得到,自己暗地里偷着乐去,别挑事制造麻烦给自己惹龌龊,沉默是金。再说了,你肯定他们会承认?”“没跑,就是他们。”
老黄心里认可杨光在工作中的作用和成绩,但是陈信刚反对,他就立刻缄口。汪仁良刚刚当上副台长,钱想有自己的打算,章金发瞄准困难补助。陈信刚不一定针对杨光,自己的副台长被免,只要刮连上柏台长的事,他就反对。乌焦青是副台长没当上,开发科解散,心里憋气,直接对向柏台长说:“下一个三连优必须是我的,必须的——,是吧——。“乌焦青,这不是我给谁的事,是大家选的,得看票数的多少。”乌焦青说:“别糊弄人,你、小汪、钱想听你的,老郑跟风,再加上杨光自己的一票,保准有五票,是吧——,这就可以决定一切了,关键在你台长,你认准谁就是谁,是吧——,都明白的。”
乌焦青提出要求以后,老章也提出同样的要求,周欣荣也提要求,陈信刚替老黄提要求,柏台长一气之下作出决定:“个人优秀按照年龄排序一年轮一个人。”如此,不再有三连优,意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