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对不齐鸭
雨天屋里阴冷潮湿，家里没有人，客厅沙发上是一张全家福，夫妻抱着新生儿笑得喜庆，戴着眼镜的小男孩被膈应在了一边，比了一个剪刀手。
上次父母带着弟弟去看了漂亮的洱海，这次不知道他们又要去哪里玩了。
看着茶几上的旅游相册，杜海总是能走神半晌。
偷偷翻看完后，他再把相册翻回原状。
不一样都是他们的孩子吗？明明学习成绩差不多，样貌也差不多。
为什么区别对待，让他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还是说他就是他们养小孩的试验品。
在他们扭曲病态的教育下，成了一摊报废的铜铁。
他们反而怪是试验品的质量，从不思考自身的原因。
最后发觉了原因，就对弟弟好了。
可是……父亲母亲，他要怎么办。
只能成为实验后被抛弃的废铜烂铁了吗？
杜海上楼，接水洗浴。
水流蔓延上他的脖颈，他慢慢沉了下去。
从小时候，他就没什么朋友，不爱讲话，到了小学就被查出来了自闭症。
父亲知道他的病，就说他是个废物。
这一句“废物”，就好像贯穿了他的心脏，他的一生。
从此世界就变黑白，单调。
之后遇到了施小漫，他的世界才如同白纸一般渲染上了多姿的色彩。
在窒息的瞬间，他忽然听到了施小漫的呼喊声。
“杜海，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对吧。”
水声起伏，杜海大口大口喘着气，握了握自己的手心，望向了透亮的天花板。
围着浴巾，镜子后的背上全是白天挨的打，青紫一片。
书桌旁边还有三垒作业。
杜海颤抖着手，一笔一画写着字，勉强才写完一面。
手握住了的笔，就像握住了一把刀，在刀尖上摩挲。
疼痛。
细微触觉在片刻后放大了疼痛让他意识自己还活着。
写完了第二次的作业，已经凌晨了。
杜海撑着胳膊，继续写第三次的作业。
隔天，施小漫跟他一块上学。
杜海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越走越快。
他越走越快，施小漫就在后面加速跟上。
走到了大路口，碰到的同学越来越多，杜海停住了脚步，背着她说：“施小漫，我们绝交吧，我再也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在后面走得有些生气的施小漫，一个没愣神就撞到了杜海的后背上，被弹了回去。
“为什么要绝交！”
一路不讲话，想想施小漫自己也开始有点生气。
“没什么，你太”杜海在心里找理由，却挑不出一个不想跟她做朋友的理由。
如果自己不跟她划清界限，西子骅那些人就会通过他来勒索施小漫。
他不想施小漫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不想跟你做朋友，就是不想跟你做朋友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杜海大步往前走，心被刀割了一般疼痛。
“哎你等等我。”施小漫被抛在了原地，失望地望着杜海远去的背影。
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吗？让他讨厌了自己。
下午，三点半。
杜海作为新生代表在演播厅发言，旁边的老师坐席上摆了几个奖杯。
“尊敬的同学，亲爱的老师们，大家上午好。”
演播厅里，人满为患。
拿着奖杯的西子骅沉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拿着“爱心大使”的奖杯。
而他身边就是校长西晴。
说来也是可笑。
油亮的皮鞋在地上摩擦出难听的响声，西子骅拿着奖杯跟杜海擦肩而过，在耳边轻飘飘说了一句：“杜海，你还想要学生会长这个位子，就把我的光荣事迹说的响亮动人。”
“我不会说的，就算你打死我，也不，会。”
杜海收起了畏惧的目光，一手推开了西子骅。
“我xxx”西子骅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后，揪着杜海领口想要打人，但是碍于台下全校同学的面，他又抚平了杜海的礼服。
“放学别走，有你好受的。”
杜海拿着话筒的手不由地收紧，压抑着心中的那份恐惧。
在演讲典礼中，施小漫跟同学磨磨蹭蹭找到了座位，去听。
最近临近学园庆，她被选进了礼仪队，中午队里要排练，就会赶不上学校其他的活动。
她刚来，就看见了在台上穿着礼服的杜海。
哼，本来很生气不想来的。
施小漫揉了揉眼眶，坐在位子上去看聚光灯下的少年。
他的头发卷卷的，戴着黑色眼镜框，看上去很是可爱。
好像一只可爱的卷毛小狗啊。
施小漫在一片黑暗中，远远望着杜海。
那个在她眼里闪闪发光的男孩子。
演讲完后，杜海在衣帽间整理衣服，门突然被扣响。
他从里面走了出来，施小漫一个上去，两个人直接撞到了一起。
“砰咚”一声，施小漫扑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互相望着彼此。
外面有人要进来，杜海伸手快速地关上了衣帽间。
衣帽间的衣服因着刚刚的动作被撞落了下来，男士长裤落在了施小漫的肩膀上。
她静默地趴在了杜海的胸口，手抓住了他的肩头。
心脏快速的跳动着，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就好像在周围跳动一般。
施小漫埋下头，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她好害怕杜海听到她的心跳声。
外面传来杂乱的声响，是其他男生进来换衣服了。
他们拉了拉杜海这间衣帽间，拉不开就说里面有人了。
施小漫不敢抬头，就安安静静趴在杜海怀里。
杜海靠在墙上，手慢慢护住了施小漫。
卷卷的头发下，耳朵变得红红的。
在一片黑暗中，有几丝亮光。
施小漫捂住杜海的嘴巴，眨巴着双眼，悄声道：“小海，我们不要说话。”
手触碰到少年的脸庞，他的脸烫烫的。
杜海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外面嘈杂的男声还没有停，施小漫继续说：“我跟你说事，你点头，或者摇头回应好不好。”
杜海点了点头，像一只乖乖地小狗。
心再次跳动。
施小漫有些生气地捂住了杜海的耳朵，凑近讲故事：“有一天，鸭妈妈带着小鸭子出去喝水，带着很多小鸭子，排起了长长的一个队伍，鸭妈妈就数小鸭子。”
“数完了小鸭子，然后呢？”杜海出声，施小漫捂住了他的嘴巴，用食指挡在嘴边。
“嘘！”
“数完了小鸭子，鸭妈妈就为了安全过马路，让小鸭子排队，结果小鸭子排不好队，鸭妈妈就着急地在头上喊：对不齐鸭，对不齐鸭！”
“对不起呀，杜海，我们和好吧。”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是她真的不想失去杜海。
杜海脸又红了一些，笑得傻傻的，刚想开口，就想到刚才施小漫说的规则。
他点了点头。
施小漫开心的趴下去，倒在他的怀抱中，碎碎念道：“好鸭，好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