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私吗?
几人坐到沙发上,李妈妈和顾如秋也好久没见了,两人一左一右围着许嘉禾聊天。
李爸爸瞧了眼李妈妈,又瞥了眼宋沂,靠坐在老婆旁边和祁仲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李怀瑜大概是累了,摘下眼镜,闭着眼捏眉心。
至于李光瑜,祁顾见到他就小鸟依人地趴在他肩膀上,嘴里还嘟囔着“光光哥”,“光光哥”。李光瑜两手张开搭在沙发上,也闭着眼,翘个二郎腿,享受着祁美人的依赖。
许嘉禾坐在李妈妈和顾如秋中间,看着他俩,惊得抖了两下身子,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她下午才被一声声“宋宋”送来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又被这两人惊得打寒颤。
不管在家还是在学校,宋沂都要承受这些,太不容易了!
宋沂也没在意他们的无视,依次把每个人的水杯放好,感受到许嘉禾的视线,他抬头无声的询问,提步坐在祁顾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许嘉禾和李妈妈说了会儿话,艰难地从两位长辈中间走出来,坐到宋沂旁边。
环视了一番面前的场景,许嘉禾转头看向宋沂,用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问他:“他们是因为你瞒着他们我醒了的事情在生气?”
宋沂看她忽然凑近的面孔,想到在卧室两人抱在一起的温度,他很想再感受一遍。那是一个阔别两年的拥抱,也是他等待了两年的拥抱。
宋沂也压低声音,“嗯,南愉他们在车上的情况大概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
许嘉禾一听就笑了出来,她清冷的外表总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可只要她一笑,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仿佛冰山消融,万物复苏,有美人如斯,世间无憾。
“祁顾告诉你了吗?”许嘉禾忽然想到祁顾的事还没问清楚,“他不会也没告诉你吧。”
“说了,这事咱们之后聊。”
许嘉禾点点头,现在这么多人也不方便说,“那他们两人什么情况?”她抬手指向对面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他们”
“嘉禾姐,你有问题直接问我们就成,和宋沂哥悄咪咪地讨论有什么意思,关键还指着我们哥俩干嘛。”宋沂还没说完,刚才还像大爷一样闭着眼睛的李光瑜此刻正襟危坐。
“你不是闭着眼睛吗?”
“嘉禾姐,我这人从小对人的视线很敏感的好吗?”李光瑜一手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真的忘了啊!”
这语气简直和李南愉一模一样,许嘉禾感觉要是他有一头红毛,肯定早也甩起来了。
“嗤,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
李光瑜那副茶色墨镜忽然被人摘掉,他吓了一跳,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的李南愉和贺晨。
“姐!你们走路都没声的啊!”这一声连他身边的祁顾都被吓得一惊,祁顾默默起身坐到宋沂这边来。
“你不是对视线很敏感吗?那你老姐我从进门就盯着你,你怎么没感觉?”李南愉甩着他那副墨镜,漫不经心地揭穿他。
“南愉,光瑜。”李怀瑜重新戴上金丝眼镜,出声制止他们,他站起身笑着和许嘉禾打招呼,“嘉禾,别介意,光瑜向来胡闹惯了。”
他说话的时候温文尔雅,翩翩君子的模样,和安静时周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完全不同。
“你不记得了,我们就重新认识一遍。”他张开双臂,“嘉禾,我是哥哥。”
哥哥的拥抱和宋沂的很不同,宋沂那像要把她按进身体的怀抱,是热烈的爱意。而李怀瑜,是温柔的怜爱,是对妹妹的包容宠溺。
“你也别担心宋沂,我妈小孩子脾气,撑不了多久她自己就舍不得了。”李怀瑜趁着拥抱,低声说道。
“哥,你怎么也跟嘉禾姐嘀咕了,快让开,我也要抱!”许嘉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一个怀抱拉到另一个怀抱。
“嘉禾姐,你终于醒了,我终于不用被我姐压迫了,呜呜呜呜。”
“”他不是一个公司老总吗?就这样子,还是刚才那个不可一世的墨镜大佬吗?
宋沂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小心翼翼地忍了这么久才抱了嘉嘉,这两个自来熟的到底是怎么从进门不到十分钟就做了他准备了一个多月才做到的事。
“李—光—瑜——”
“哈哈哈,妈,妈,我姐和宋沂哥都齐全了,开骂吧!”李光瑜光速挤到李妈妈和李爸爸中间,躲开他姐阴恻恻地怒视,一手指着一人控诉。
李妈妈觑他一眼,这傻儿子知道什么,惩罚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一句话不骂,一个眼神不给,从心理上击破“敌人”。
“小嘉禾,听你妈妈说,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呢,一定要多多休息,不要着急写歌唱歌哦。”李妈妈只是心疼地看许嘉禾,“也别搭理这几个不着调的哦。”
李爸爸:“嘉禾,你姑姑说得对。”
“几个不着调的”面面相觑,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
“你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就是说哦,身体健康第一位。小嘉禾呀,我们的小年糕呢?我怎么没看到他。”李妈妈左右张望,进门后就没瞧见她的乖乖侄孙。
“姑,年糕在楼上睡觉,现在时间也差不多,我上去叫他。”宋沂接过话。
李妈妈看都没看他,满脸慈爱地看着许嘉禾,“小嘉禾啊,我们和你妈妈去看看小年糕,你坐着好好休息哦。”
许嘉禾看看李妈妈,又看看宋沂,点点头。
三个长辈上楼,“几个不靠谱的”成员之一李南愉就开始暴揍另一位成员李光瑜,这惨叫声可以和祁顾一较高下。
“啊—啊—姐!我是你亲弟弟啊!亲的啊——”
三位长辈踏着李光瑜的惨叫声上楼,谁也没看身后客厅的惨状。
“明双,我知道你的脾气,但还是想替小宋说解释解释。”李妈妈叫宋明双,两人也认识多年。
“嘉禾刚醒的时候就只记得许建民,还以为自己一直在海城,对我们又怕又怀疑。后来看她好了不少,对我们也不怎么抗拒,我就总跟她说点儿以前的事,盼着她能想起来点什么。”
“她向来心软,看我们总盼着,她就一个劲儿地想记起来,可哪儿那么容易,到头来只有她头疼,后来我也不敢再强求。”
顾如秋挽着李妈妈的胳膊走在前头,李爸爸跟在后面,“小宋知道你们在国外忙着怀瑜的事儿,他也是担心你们分身乏术。”
“如秋,宋沂和怀瑜一样凡事都想自己扛,谁也不说,不愧他俩是兄弟。”李妈妈叹了口气,转而又语气轻快道:“我这人你还不清楚,有点脾气我就想撒出来,没和他们计较。”
“嘉禾不也一样。”
惨叫声中的客厅里,宋沂对上李怀瑜的视线,看他敲了两下手机,不动声色地朝他点点头。
宋沂打开手机,果然看到邮箱有新邮件,嘉禾坐在旁边,他也没立刻打开,按灭手机重新看向战场。
两人气喘吁吁,终于被贺晨和祁顾拉坐到最远的对角,可怜祁顾伤痕累累吊着一条胳膊还要拉架。
李南愉人虽然被拉开,嘴上是半点没放松,“李光瑜,你居然敢把我新买的眼镜顺走,以为出国我就逮不着你了是吧,我告诉你,你那辆布加迪现在停在我家车库,现在它就是我的了!”
李光瑜出国前订了一辆全国限量的布加迪,只不过还没等到爱车,他人已经拉着他哥飞国外去了,没想到刚回来一面都没见到的爱车,居然已经被他姐这个狠心的女人独吞了。
“啊——”
或许刚才的惨叫声还有添油加醋的成分,这一声绝对是发自肺腑。
李光瑜一把倒在祁顾怀里,“祁儿哥,祁儿哥,我和我的爱车被王母娘娘硬生生拆散了!天地人间,从此以后,我只能在七月七踏着鹊桥和它见上一面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祁顾瞬间跳开,一步一步还在往后退,“光光哥,我还想保住我仅剩的一条胳膊。”
“他们有段时间住在一起,从那以后就自称是mini版忘年交,趣味相投。”宋沂见许嘉禾看得满脸不可置信,忍笑着跟她解释。
“我觉得他俩可以组团去演戏,喜剧片,票房一定不错。”
其实,许嘉禾明白这其中有他们故意地安排,就是想让她这个丢失记忆的人更开心,更自在。
这样一群优秀的人,一群在她记忆中从不可能接触到的人,他们真心地关心她,担心她的身体,忧虑她的心情,各个方面为她细想周全,她很感动很感激。
她又恍然,自己怎么值得别人对她这么好,他们是,宋沂更是。
醒来这么久,除了几次梦境,她没有记起他们中任何一个。他们都成长了两年,但这两年里,她带给他们的除了麻烦还是麻烦,醒来后她这个麻烦还要继续依附在他们身边。
突然,她替他们不值。
晚饭后,大家伙儿散去,除了李南愉都各自回了家。
许嘉禾独自一人待在客厅的阳台上,这里被宋沂改成一个小花房,高低错落地放着许多盆花花草草。
她没开阳台的灯,月亮也隐隐绰绰被挡住了光辉,阳台上只有被客厅的光影洒落的斑驳。许嘉禾随意地拨弄面前这盆薄荷,薄荷叶散发出淡淡清凉的香味儿,很舒服。
“在想什么?”
许嘉禾抬起头,宋沂刚洗完澡换了身丝质黑色睡衣,这衣服很挑身材,穿在他身上却完美勾勒出优越的线条美,衬托出他健美的身姿。
他应该是常年健身。
许嘉禾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否认,一句“没想什么”还没说出口,她想到下午才告诉过宋沂让他要相信她,现在的矢口否认是不是就算骗?
宋沂也走到那盆薄荷前面,他身上同样有股淡淡清凉的薄荷味儿,更纯净更舒服。
“以前你有什么心事就喜欢看着一盆薄荷发呆。”宋沂深深地看她,“嘉嘉,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阳台昏暗的光线让许嘉禾看不清他眼里的深邃,她有些后悔,应该开灯的。
“我大概是有点矫情。”许嘉禾无奈笑道:“大家对我都很好,但我觉得自己配不上。”
“我带给你们两年多的痛苦,醒来还把大家都给忘了。我试图代入自己,两年来守着一个不知道猴年马月会醒过来的人,突然有一天他醒了但却忘记了所有,我会是什么心情。”
“我没办法想象,太痛苦也太残忍了。醒来以后,我总是在理所当然地接受你们对我的好,自己却从来没想过你们。我很自私。”
许嘉禾说完重新看向扎根在泥土里的薄荷,都说它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草本植物,虽然喜阳光,但自身强大的适应力让它在阴处依旧可以肆意生长。
“大家想尽办法让我自在开心,但我却还在这里伤春悲秋、自我厌弃,是不是更矫情了?”
“嗯,有点儿。”
许嘉禾抬头看他,她以为宋沂会直接安慰她来着的。
“很意外?”宋沂双手握住她的手,“嘉嘉,你一点也不自私,相反你考虑的人和事情很多。你接受我们对你的好,那是因为你把我们当成了一家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是你自私呢?如果你真的自私,下午你就不会和我说那么多,现在你也不会站在这儿自我反思。
“我们对你好,因为你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人,不需要更多的理由,这就足够了。”
黑夜中,月亮悄然而出,在人间慢慢浸润她的光辉,散落在周身,洗去灯光的残影。
月光如水,欲取而徒劳,唯静享而已。
“你值得世间一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