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陆氏
看着老夫人失魂落魄的样子，陆尘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哪个……
毕竟以前，她的眼中一直只有嫡子陆骢、陆骁，对自己这个外室所出的庶子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他还记得，曾经陆远要为自己改名，更为和兄弟们一样的马字旁，叫陆驰。这事儿也是这位老夫人反对，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她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有些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
盯着陆尘看了许久，老夫人终于回过神来了。因为是私生子，她一直将陆尘看做陆远的污点，如今冷不丁见到这个孙子，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陆尘轻笑。
这样的表情，他早已见怪不怪了。这府上许多人，见到了他都是这样的嫌弃之色，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老夫人缄默了一会儿，直到房中的气氛变得相当古怪，才开口说道：“尘哥儿，你不是在定州……”
老夫人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等待着陆尘答话。
可陆尘偏偏不搭腔，这话就被撂在了半空，气氛愈发尴尬。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陆尘觉得这应该是祖孙俩的默契。
所以，多余的话就省了吧。
“死人堆里爬出来了，捡回一条命。一路纵马，孙儿已经疲惫不堪。不知如今这府上，可还有空的院子供我歇息？若没有，我自去外头寻个院子也无妨。”
陆尘没打算和老太太废话，但是这时代不含蓄就等于无礼，他只能委婉一些。
这话基本就等于直接问，侯府有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没有我就去外头自己过。
老夫人过去那么多年也没和陆尘说过几句话，不曾想这孩子言辞竟这般锋利。她尊荣惯了，最听不得这种夹枪带棒的话，一时间竟有些恼怒。
就在老夫人思索要如何安置陆尘时，采薇采苓两个丫头结伴而来。
采薇是个率真的，一进来，就奔着祖母的床榻而去。经过陆尘身边时，暗中偷偷要踩他一脚，被陆尘轻巧避开。
“祖母～”采薇扑到老夫人身上撒娇。
“成何体统。”老夫人推开采薇，假意斥责道。
但其实老夫人心里是乐滋滋的，就吃采薇这一套。
“见过祖母，敬叩金安。”采苓规规矩矩地对老夫人行了个礼。她一向如此，连府上的丫鬟都笑她是木头姑娘。
当采苓眼神扫过陆尘时，他正好也在看着自己。采苓惊慌失措，眼神不断闪烁着。
强忍住落荒而逃的念头，她硬着头皮说：“问二哥哥安。”
“六妹妹安。”陆尘敷衍了一下，对方的紧张稍有缓和。
采薇坐在床榻上，从侍女的托盘中取了一颗葡萄，剥了皮送到老夫人嘴里。
两个妹妹的出现，让这房中的气氛不再那般冰冷僵硬。老夫人见到采薇，心情就好了许多。她这才想起，陆尘还杵在那儿听候发落呢。
“尘哥儿，定州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说说。你爹他真的，殁了？”
陆尘随手抽出一条凳子坐下，让侍立在一旁的采苓瞪圆了双眼。在她眼中，这是很没规矩的行为了。
好在老夫人没计较。
陆尘坐定后，言简意赅地说：“殁了。”
他没打算和老夫人说太多，她虽然荣华了一辈子，但终归是个后宅妇人，眼界和见识都相当有限。
陆尘的冷淡让老夫人很心烦，她之所以讨厌陆尘，除了他的出身外，也是因为他的脾气。
采薇察觉气氛不对，及时插话：“哥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随爹爹巷战，力竭昏迷。北狄人最后要杀我的那一刀偏了，没伤到心脉。定州被屠城，死的人太多了，他们也来不及一一查看。我被当作尸体运到城外，然后抢了一匹马，跑了。”
陆尘说的平淡，但是言语中描述的是鲜血淋漓的场景。
采薇采苓虽是将门之后，但并没有被当成将门虎女培养。她们就是舞文弄墨，插花刺绣的贵族小姐，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语，双双被吓得花容失色。
老夫人也不想听这些，如今陆远尸骨未寒，多听定州的事，徒增悲伤罢了。
她转移了话题：“尘哥儿，往后你是怎么个打算。如今还不满二十吧，倒是可以再去进学。”
陆尘心知这是要支走他，眼不见为净了。
“进学就不必了，孙儿的前程就不劳祖母费心了，我心中自有谋划。”
老夫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自有谋划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庶子，不依靠家族还能平步青云了？难不成……是盯上了如今空缺的爵位，想要来争上一争。
老夫人想到此处，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几分，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尘哥儿你有志气，是好事。但是你需要明白，有些事情谋划也是没用的，倒还不如听了我的安排，可保你一生富贵。”
老夫人话里有话，陆尘自然听得出来。
怕什么来什么。
猪队友，还真当他是来当抢东西的。
陆尘没耐心陪老太太兜圈子了，他突然站起身来，掷地有声地说道：
“本来两个妹妹在，有些话我是不想说的。祖母对我有误会，我也并不在意。”
“只是，你们可能没有搞清楚状况！”
“定州被攻破，是内奸作祟导致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内奸就是谢懿的人。如今强敌在外环伺，稍有不慎，靖安侯府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这样的生死关头，祖母你却还疑心我是不是要和你的两个宝贝孙子抢爵位。真是可笑至极，这爵位能不能传下来都两说！”
“再者说，就算传下来了又能怎样。陆骢陆骁是什么德行，您心中没数？指望着这两个大宝贝，靖安侯府能成什么气候？”
这番话说的不留情面，老夫人也是被气到了，指着陆尘“你……你”了半天。
“既然不能同心，那便各自安好吧。实不相瞒，我也早已有了自立的打算。侯府的家产，我分文不要，只希望祖母允我自立门户，将来不受尔等牵连。”
说罢，陆尘拂袖而去。还未出门，就和一个脚步匆匆的丫鬟撞了满怀。
那丫鬟禀告：“老夫人，外头有人自称是楚王府掾史，下了帖子说，楚王邀……邀陆尘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