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
“听澜姐，喝咖啡吗，我下楼去买。”贝贝趴在门板上小心翼翼地问。
宋听澜没抬头。这次回青城她住的地方是台里给安排的酒店。
酒店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堆关于这次出差工作计划行程的安排，她还没看完，闻言低声道：“帮我带一杯美式吧。”
“好嘞。”贝贝飞快地跑了，脚步很急，像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宋听澜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她两点要去青城的气象局开个会，这时候出发刚刚好。贝贝还没回来，她收拾好东西，去洗手间洗了把手。
面前的镜子上映照出女人白皙的面容。宋听澜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头发随意盘起，精致的五官端正漂亮，漆黑干净的眉眼清晰可见。
她擦干手，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一下，转身出了洗手间。在离开房间之前，宋听澜顿了顿，望着门口挂着的一把伞，她把它拿了下来。
不出意外，外面阴雨连绵。
给贝贝发了条微信，她打了辆车。车到达前的一分钟，贝贝急匆匆带着打包好的两杯咖啡从不远处跑过来，脸颊跑的微微发红，有点抱歉地说：“对不起听澜姐，我有点久了。”
“没事。”宋听澜递给她一包纸巾，“擦擦吧，你出汗了。”
说完车到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宋听澜这次出差主要是因为北城和青城想联手打造一台关于预防自然灾害的节目，两边台里对这档节目都很重视。
今天开会的主要内容是要把这档节目的细节再沟通一下。到达青城的气象局的时候，出来接她们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西装革履，名字叫呈劭，是这次负责和她们对接的人。
一行人在办公室里面待了一个下午，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回去我把交接的内容写一份报告给你。”公司门口，宋听澜转身对呈劭说。
“好，这个不急。”呈劭闻言笑了笑，露出唇角的两个酒窝。
刚见到这人的时候，贝贝就偷偷对宋听澜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乖的男人。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皮肤很白很细腻，头发烫成很可爱的卷发，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西装革履的装扮不适合他，他应该穿着白t抱着书，行走在去大学教室的路上。
宋听澜没在意这么多，她看了眼腕表，对贝贝说：“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
能下班，贝贝高兴起来。她看了眼呈劭，又看了眼宋听澜，还是说：“听澜姐，我要不送你先回酒店吧。”
“我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要你送。”宋听澜有些无奈地笑道，“回去吧，我记得你说这里离你家不远。”
“嗯那我真的走了，听澜姐。”
“嗯。”宋听澜朝门外看了眼，“这把伞给你，待会儿可能又要下雨。”
她还记得青城的天气，总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水汽。
雨在这里好像学不会停。
天色暗下来，参与会议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公司一楼的大厅安静下来。
宋听澜原本打算跟呈劭打个招呼就回酒店，哪知一回头，男人正垂着眼，很专注地在看她。
“怎么了？”宋听澜怔了怔，“我脸上有什么吗？”
呈劭弯起眼睛，看起来更乖地笑道：“没有。”他说起话来的语气好像在闲聊，“只是刚刚觉得，你看上去好像有点累。”
宋听澜回神，她并不觉得自己累，相反，工作能带给她安全感。
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回应了一句：“还好。”
接着两个人同行朝外走去。保安已经在巡逻准备关门了。
宋听澜打算叫个车回酒店，晚上再把节目开始需要注意的地方看一遍。就在她低头打车的空档里，呈劭站到了她的旁边，男人身上浅淡的香水味在她鼻尖萦绕开。
宋听澜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呈劭浑然不觉的模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也拿着手机，不停地在打字，过了几分钟，他看似有些失望地放下手机，偏过头，再次看向她。
宋听澜叫的车已经快到了，她并不打算和呈劭有除了工作之外的交流，于是只当没看到，专心地在楼下避雨的地方等车。
但呈劭还是开了口。
“领导。”
听到这个称呼，宋听澜眼皮跳了跳，抬眼看她。
呈劭好像有些无奈，再次重复了一遍：“领导。”
“你在叫我吗？”宋听澜说：“你好像认错了人。”
两人之间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呈劭愣了愣，于是改了话头，语气显得更加无奈。
“好吧，那我和你助理一样，叫你听澜姐可以吗？”
北城的时候，办公室的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宋听澜没回答这句，用目光询问他有什么事。
呈劭斟酌地说：“我请你去看个电影吧？最近刚好新上映了一部，评分很高的。”
宋听澜直言：“我们好像并不熟。”
“是的。”呈劭说，“但是现在还早，就当普通同事一起看个电影，也没什么的吧。”
宋听澜平淡地反问：“是吗，那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看呢。”
被拒绝的彻底，呈劭也不尴尬，反而有些灰心地说：“因为和我看不花钱啊。”
这么说话会显得他很蠢。呈劭立马从宋听澜的表情上看懂了她内心的这种想法。他脸颊渐渐红起来，连忙解释：“那个其实因为今天是我生日，但是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和我一起过的人了。”
呈劭说完的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他今年25岁，却找不出一个能和他一起度过生日的人。但宋听澜还是很平静，漂亮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不解。
“你自己不能过吗？”
“生日还能自己过吗？”呈劭灰心的同时还很不理解，“我从来没有自己过过生日，从前都是和家里人或者朋友一起的。”
这是个幸福家庭里面生长出来的人。宋听澜心想。她叫的车已经到了，宋听澜决心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抬脚准备离开。
与此同时，身后的人的手机响起来，不一会儿又挂断，看来是对面的人拒绝了他的邀请。
离坐上车就只有两步路的距离了，但在这一瞬间，宋听澜忽然回忆起了某个画面。
那是她18岁生日的当天，当时她已经来了青城。
原本沈江秋说好要飞来青城陪她一起过生日，但最后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来，然后给她转了一笔钱，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说，生日不要一个人过，找你的同学陪你一起，妈妈怕你孤单。
最后那天是顾忱陪她一起过的。
他说，以后的生日，他都会和她一起度过。
宋听澜打开车门，听到身后有人跟上来。
她打开车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身。呈劭不自然站在近处，虚伪地说：“听澜姐，回去路上小心。”
宋听澜转身，坐进车内，把门关上了。
原来今天是周末。
宋听澜走进电影院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点。
买票买的太晚了，不剩什么好位置。宋听澜看着呈劭端着两杯可乐和爆米花走到面前，分给她一份后，又冒着被骂的风险一个人到另一边的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里去了。
宋听澜收回目光，专心地开始看电影。
呈劭买的是部爱情片，宋听澜从头看到尾，出影院门口时得出的结论是自己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呈劭从后面的人群中跟上来，看样子心情不错，嘴角挂着酒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宋听澜拒绝了。
“为什么？”呈劭面朝着她，倒着走，“你是不想吃饭，还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
宋听澜准备下电梯，想告诉他两者都有。在她抬头的瞬间，越过呈劭，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看着有点陌生，但好像又在哪里见过。他直直看着宋听澜，朝她走过来。”
“那个，好久不见。”男人局促地打招呼，他长着一张不容易被记住的脸。
见宋听澜没反应，他看了眼她身边的呈劭，挠挠头说：“宋听澜是吗？我是高辉，咱们以前是同学。高三那年，还记得吗？”
在附中的时候，宋听澜待的时间不长。她隐隐回想起班里似乎有这样一个人，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高辉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但单看外表和气质，两人之间便已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张了张嘴，话说的吞吞吐吐。
“那个，你还记得顾忱吗？他好像一直在找你。那时候你忽然转学，他”
接下去的话男人说的含糊，宋听澜没听太清。
等离开走到人少的地方，呈劭闲聊似的问起：“顾忱是谁啊？是你高中时候谈过的对象吗？”
宋听澜瞥了他一眼，呈劭于是更加肯定。
“是不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回去了。”宋听澜说。
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呈劭一个人留在原地挠头。
紧接着，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了路边一辆缓缓停下的车上，从车里走下来了一个人。
呈劭会注意到他是因为男人的那张脸，属于谁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那种。
他看着男人朝宋听澜走去。
宋听澜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忱。她来看电影的地方是一个商场大楼，周末逛街的都是情侣和在校大学生居多，很难想象顾忱一身西装革履，一看就是刚从重要场合下出来的人会到这样的地方来。
顾忱的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
“我刚路过看到你，你自己过来的吗？”
宋听澜想起他家貌似就住这附近。还未答话，身侧忽然站定了一个人，靠的很近。
“她和我一起过来的。”呈劭很自然地说。
对面男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他身上。呈劭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紧张，不由得挺直了脊背，但是好像还是比他矮了一点。
宋听澜淡淡地问：“你干嘛。”
这话是对呈劭说的。他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想见到他。”
宋听澜有点稀奇：“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嗯。”呈劭说，“你们关系不好？”
“嗯。不好。”宋听澜笑了笑。
周遭是不断穿行过的路人，三个人站在这里，偶尔也会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忱望着浑然不在意他，不断在低声说着话的两个人，怔然的看着宋听澜眼角出现的笑意，心脏的位置像是有根针一样在不停地刺穿他。
他刚从公司参加了一场会议，回来的路上，原本只是随意地朝外瞥了一眼，却刚好看到她。
顾忱下车的那一刻心脏跳动的很快，他甚至还没想好面对她要说什么，就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他还在想，如果这是老天一场刻意的安排，那么未来是不是还会有更好的结果在等待着他。
但是此刻，望着窃窃低语的两个人，他却一个字也插不上。
呈劭声音很小：“我怎么感觉他好像要碎掉了？”
宋听澜愣了一下，她微微蹙眉，问顾忱：“你有事吗？”
顾忱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最后才听到自己略微有些哑的嗓音，说了一句：“明天你有时间吗？原乙说想我们聚一聚。”
呈劭看了一眼宋听澜的脸色，很自然地接了他的话：“可能不太行，听澜姐刚才答应了明天要和我一起去节目场地看一下。”
宋听澜没否认，他们一起离开了。
很久，有冰凉的雨丝飘了下来，顾忱动了一下，反应到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他自嘲地笑笑，回到车里，一条毛茸茸的大狗扑到他身上，不停地摇着尾巴，轻声叫着，像在安慰他。
顾忱很久没发出声音，手臂盖住眼睛，良久发出一声难过到谁都听不清的呢喃。
“她是真的已经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