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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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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流涌动。

    海浪拍打的声音近在咫尺,咸湿的海风阵阵吹拂,宋听澜觉得有些冷。

    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却好像感受不到,平静地从韩颂身边离开,道:“我还有事,你们想聊的话自己去聊吧。”

    话落,她没等任何人,自己率先离开了。

    顾忱冰凉的手垂在身侧抽动了一下,他克制地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眸光随着那道纤瘦的身影一寸一寸变远。

    “别看了。”陈覆碰碰他的胳膊,小声说,“人家正牌未婚夫还站在这呢。”

    韩颂从宋听澜身上收回目光,眸光明灭,神情起伏不定。闻言他笑了一下,望向顾忱,和男人那双深黑的眼睛对上视线。

    他恢复了最开始的气定神闲。

    “我和泽南订婚,没想到你会来。真的好久不见了,顾忱。”

    顾忱没有说话。

    宋听澜到家洗完澡,回复了台里去青城出差的邮件。她已经打算去了。

    手机在茶几上不停地响,宋听澜扫了眼来电备注,没有接。

    韩颂一连打了几个还在继续,没有要停的意思。宋听澜有点烦躁,捞过手机关了机。

    安静了没一会儿,门铃此时响了起来。

    宋听澜家里鲜少有人到访,除了韩颂偶尔会过来坐坐离开,基本上没有别人了。

    透过猫眼,宋听澜看到一张她想不到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面孔。她停顿了一下,打开门。齐嫣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下巴因为过度瘦削而变得尖锐,羸弱的就好像好像来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倒。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齐嫣注视着她,冷淡地问。

    客厅。

    宋听澜接了杯水,放在齐嫣面前。

    齐嫣没碰,她坐在沙发上,坐的很直,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房子的布局,似笑非笑地评价了句:“挺好。”

    宋听澜没说话,齐嫣的笑容便很快淡下去了。她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把客厅的环境打量够了,才不紧不慢地道:“你不问问我过来是做什么吗?”

    自从齐家搬来北城,宋听澜搬出去住,两个人就基本没有了交际。

    这些年除了偶尔的不得不去的聚会节日,她们连面都见不到,宋听澜还是偶然从韩颂的家人口中得知她不久前交了一个男朋友,后来没过多长时间就分手了。

    “送信?”宋听澜靠在沙发靠背上,不怎么在意地说。

    齐嫣愣了一下,盯着她的脸,似乎是在诧异她能一下猜出来,又像是在诧异她既然猜出来了还依然是这幅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再次并不走心地笑起来,说不上是什么语气地喃喃道:“看来你是真的放下了。”

    已经被猜到,齐嫣从随身带的包里把信拿出来。只是和宋听澜设想的不同,那不是一封信,而是一沓。

    厚厚的,统一的白色的信封,全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笔迹,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寄宋听澜。

    “我也是偶然从学校的一个退休的老保安那里拿到的这些。”齐嫣语气淡淡地说,“三个月一封信,大学四年,一共16封。”

    宋听澜盯着那些信纸,没有作声。

    齐嫣继续说:“顾忱也是走投无路了吧。找不到你,就把信寄到学校保安那里。他知道那是你最爱的大学,觉得有希望你能收到。他可真爱你啊。”

    宋听澜听出她最后一句的嘲讽意味,她抬眸,情绪没有半分变化地问:“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齐嫣却没有理会她这句,反问:“你就不想知道信上都写了什么吗?”

    “不重要了。”宋听澜望着她手里的那一沓信,就像看着一沓废纸,并不在意地道,“过去的事没有再一直重提的必要了。”

    话落,齐嫣黑色的瞳孔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勾勾望着她,在观察她话里的真伪。

    她没有在宋听澜脸上察觉到半分的难过和怀念,看到的只有漠不关心的冷淡。

    难道就真的一点动容都没有吗?

    齐嫣忽然说:“我原以为那天,你看到那封信会选择不和韩颂订婚的。”

    宋听澜半抬眼睫,半晌才回答道:“这不是你们希望的吗。”

    她已经听了他们的话,和韩颂订了婚。这不就是齐韩两家一直想看到的吗?

    齐嫣沉默半晌,站起来,是准备离开的意思。

    她背上包,脊背依然挺的很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听澜,冷冷启唇:“你订婚前一天,在家里,我爸接了个电话,被我无意听到了。是医院打来的。”

    话落,齐嫣如愿看到了宋听澜脸上产生的别的情绪。

    不知是出于什么,她带着嘲笑告诉对方:“医院那边说,沈江秋身体机能恢复的很好,近期很有醒来的可能。”

    宋听澜身体一僵,一时没有办法思考她说的是真是假,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宋听澜,不要觉得自己很伟大。想一想,你现在觉得后悔吗?”

    齐嫣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嘲弄地说:“我把事实告诉你,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之后记得还给我。”

    屋子里静下来了。

    茶几上的水放了很久,已经凉了,齐嫣已经离开很久。

    宋听澜把手机开了机,没去管韩颂打来的十多个未接电话,而是给医院那边打了电话。没有透露已经知道沈江秋恢复意识的事,而是和往常一样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

    得到的答案和从前一模一样。

    身体机能正常,目前无恢复意识的情况。

    宋听澜知道齐嫣不会无缘无故地过来一趟就为了讽刺欺骗她,医院里的医生大概在沈江秋住院的那天就被齐隽收买了。

    她拿出手机翻看最近的航班,打算自己飞一趟榆程,亲眼看到才放心。

    最近的一趟航班也得明晚,而且只剩一张票。宋听澜有惊无险地买下,紧绷的心才微微放松了那么一点。

    她准备再去洗个澡,却无意识间瞥到了茶几上那一沓被齐嫣留下来的信。

    她准备去卧室的动作顿住,良久,宋听澜一眼没看,那些信连同过去的回忆一起被她关在了茶几底下常年封闭的几个柜子里。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行李,宋听澜开车先去了一趟公司,把没处理完的工作给贝贝交代了一遍。

    贝贝察觉她脸色不太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听澜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宋听澜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发冷,明明盛暑天气,她今早出门的时候却丝毫好没察觉到热,反而觉得有些冷,还多穿了一件外套。

    她不太在意地说:“没有。”顿了顿,她补充:“有件事情等台长回来你给他说一声,青城出差的事情要晚两天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今天晚上必须去一趟榆城。”

    “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贝贝小心翼翼地说,“是和韩先生有关吗?”

    宋听澜抬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和他没关系,他又联系你了是吗?”

    “嗯……是的。”贝贝犹豫了一下,还是全盘托出,“韩先生今早给我发微信,问我你今天上班看起来怎么样。”

    “你是怎么回的。”

    “我就说你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然后就什么都没有说了。”贝贝连忙道。

    “辛苦你了。”宋听澜把需要签字的文件合上递给她,平静地说,“他给你发的任何消息你都不要再回了,直接拉黑吧。”

    贝贝挠挠头,“啊?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虽然没有社会经验,但是也知道得罪韩颂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宋听澜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放心,他不会对你的工作动什么手脚的,等我回来,青城那边出差还是带你去。”

    贝贝长舒了一口气,轻松起来,“好的。谢谢听澜姐。”

    顾忱一夜没睡。

    他在卧室的阳台吹了一夜风,直到凌晨才掐灭烟去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陈覆刚好带着一大包东西过来找他。

    门开后,和顾忱对上眼的那一刻,陈覆直接愣住了。他小心翼翼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放下,盯着顾忱的脸,语气很凝重地说:“你自虐了?”

    顾忱此刻的脸色很难不让他往这个方向想,他也不是没这么做过。

    陈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没有血色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想起八年前的某个场景,他被吓到,难得气急败坏地道:“你是傻逼吗?就因为听了昨晚那人的话?他在故意向你炫耀看不出来吗?”

    顾忱平静地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陈覆话没说完,他也很快就懂了。

    韩颂昨晚的话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你们分手的前几天,沈阿姨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她回去是打算跟你说的,她想让你等等她。”

    “她很难过,虽然她不说。”

    “但是你误会她同时和两个人交往。”

    “你提了分手。”

    你提了分手。

    顾忱闭上眼睛,手有些抖。这些对话每一次回想起来都是对他的一次凌迟。

    他清楚记得那个闷热潮湿的晚上,他是用怎样冷漠的话提出分手的。

    他说,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顾忱忽然弯下腰,蜷缩着倒在地上。陈覆吓了一跳,跟着蹲下,“你怎么了?你不会真自虐了吧?”

    顾忱疼极了那样,冷汗都下来了。陈覆吓了一跳,怎么都看不出他哪里受了伤,摸出手机就要打120,刚拨了个1,手就被按住了。

    陈覆这次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顾忱哭了。

    潮湿的眼泪挂落在脸上,他的声音很哑,喃喃地不知道在对着谁讲话。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后悔了。”

    下午宋听澜比正常的下班时间早了一个半小时出发,她开着车准备去机场,车子刚驶离车库,便从后视镜中看到韩颂常开的那辆保时捷缓缓开进了车库里。

    韩颂没看到她。宋听澜只看他了一眼,便丝毫没犹豫地开车离开了车库。

    手机在她快要到机场的时候再次响了起来,她直接挂掉,关机,随着人流一起检票,坐上了前往榆城的飞机。

    下飞机后,宋听澜也没有耽搁,直奔医院。

    沈江秋这么多年一直在榆城静养。当年医生通知她已经成为植物人的时候,也说过,很可能她这一辈都不会清醒了。

    她还是一如即往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大大小小维持机能的管子,和宋听澜上次来时并无两样。

    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陈主任说的还是以前的那些话。宋听澜沉默着听完,只说了句谢谢,垂眸离开了医院。

    在踏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她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宋听澜在榆城的街头走了很久,越看越觉得这座城市陌生,住在这里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是一座不属于她的城市。

    宋听澜当天就买了返回北城的机票,手机开机时不出所料都是韩颂打来的电话,还有一个贝贝打的。

    宋听澜没有给韩颂回电话,而是给贝贝回过去,在得知她马上就要回来,贝贝似乎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急匆匆地敢过去,结果不到一天又要回来。

    但她什么都没有问,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听澜姐,你从办公室离开没多久,韩先生就过来了,我跟他说了实话。”

    宋听澜闻言嗯了一声,她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

    贝贝放下心,于是又说:“韩先生走后,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来找过你,他们也说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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