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宋听澜下楼的时候发现楼道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她走到一楼，一道闪电从空中闪过，随后雨很快铺天盖地下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下来的时候带了伞，但是需要用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带。
刚入春的天气伴随着电闪雷鸣和豆大的雨珠让宋听澜觉得有些冷，不过她懒得再上楼去一趟了，正打算就这样迈进雨幕里，抬头，一道修长的身影此刻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少年站在雨里，挺拔而高挑，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把黑色的伞，只露出一截轮廓分明的下巴。
宋听澜站在原地没有动。
紧密而连续的雨声中，顾忱抬高了伞，透过伞沿，漠然而不带情绪地看过来，眼眸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宋听澜平日里见到的样子不太一样。
两人远远隔空相望，先动作的是顾忱。
宋听澜看着他缓慢而沉稳地朝自己走来，在面前站定的时候，她感受到对方身上裹携着些许微凉的雨气，说不清楚在雨下已经站了多久。
安静片刻。
“冷吗？”顾忱低声问。
宋听澜回答的很平静：“没有很冷。”
其实是有一点。
两人一言一和，便再没有了话。顾忱把伞收起，随手脱了外套递给她，问：“去上面说吗？”
宋听澜点了下头，轻声说，“去你家。”然后她转过身，忽然想到什么一样，“你等一下，我上去拿个东西。”
说完把外套还给他，毫无留恋地转身上楼，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
顾忱盯着她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迟滞地收回视线。
她刚刚的离开，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和他站在一起难以忍受一般。
顾忱眼里的黑色更深了一些，他随手拿着外套，望着远处，耐心地在等。
分明的食指骨节有规律地隔空敲点着什么，在心里的某个数字被无声念响之后，宋听澜还是没有下来。
少年在看不见的地方手握成了拳，转身想朝楼梯走去，却忽然听到暗处有人轻笑了一声。
声音有点熟悉，内含讽刺的意味。
那人笑完了，慢悠悠地从楼梯下暗处的空间里走出来，和顾忱对上了眼。
宋听澜抱着咖啡下楼的时候，顾忱已经不在楼下了。
只有雨还在下。僵持了半天才不情不愿钻到猫包里的咖啡今天异常不配合，像是被刚刚响起的雷雨声吓到，在猫包里挣扎着想要出来。
宋听澜把猫包倒背在前面抱住，望着雨势湍急的天空，平静地迈了出去，等到达顾忱那一栋单元楼的时候，她已经被淋湿了一片，有水珠不断从垂落的发丝上面滴落下来，不舒服地粘在脸上，她随手抚到耳后，抱着咖啡进了电梯。
顾忱的房子在三楼，过来的时候宋听澜看到客厅亮着灯，到了三楼少年的房门开着。
宋听澜走进去，看到顾忱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他的左手虎口处多了一条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到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但顾忱好像毫无感觉，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到声音也没有抬头。
这套顾忱租下的小房子跟上次宋听澜来时的布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显得更加空旷了一些，一只黑色的书包放在门口玄关上，还带着些潮气，下面的柜子旁边放着一把湿漉漉的伞。
宋听澜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从榆城回来以后就变得有一点奇怪。韩颂送她回来时也这么说。
她看上去更瘦了，甚至就像是生病的人是她，一阵风都能够将其轻松吹走那样。但偏偏她又一直保持着清醒，唇色发白，憔悴，但还是平静的。
“咖啡还给你。”宋听澜蹲下，像是注意不到少年的异常，动作很轻地把猫放出来。
咖啡一直在叫，很焦虑的样子，被放出来后一声一声喵喵地叫着，踱步到顾忱脚边，然后跳上了沙发。
少年这才动了动。明明刚才见面他带了伞，但此刻他的衣服却也潮湿一片，冷白的皮肤上带着水印，莫名看上去很冷漠。
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玻璃窗外暗色的天空一瞬间亮过后又归于黑暗。
顾忱是良久后才开的口，嗓音微哑，压抑着什么，低声问：“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宋听澜张了张口，盯着他的眼睛，最后什么都没有再说。
咖啡跳上窗户，注视着窗外倾盆的大雨，无聊地舔舐自己的爪子。
半晌，它晃了晃头，朝沙发的方向看去，见少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猫看不见自己主人的脸，只听到他冷漠的声音。
“宋听澜，同时和两个人交往，好玩吗？”
顾忱盯着面前少女，她似乎短暂地愣怔了一秒，然后从来安静温和的人沉寂下来，眼睛里有一丝原本是亮着的东西暗下去了。
“你是说，我和韩颂吗？”宋听澜说出这句话时，竟然还笑了笑。
少女从来漂亮，此刻周身却可以用狼狈来形容，却依然漂亮。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顾忱盯着被雨淋的透湿狼狈的宋听澜，无动于衷，“不要联系，不要说话，更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你。”
宋听澜静静地站在原地，乌黑的眼眸里干净纯粹，凝望着他。
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雨声渐渐小了，呼吸声低微到几不可闻的人动了动，宋听澜朝后退了一步，转身，平静地应了一个字。
“好。”
之后房门被轻轻阖上，再没有人打开。
“所以真的决定留下来了吗？”韩颂盯着她问。
宋听澜任护士拔掉自己手被上的针头，平静地嗯了一声。
回到榆城的当天，因为前一天淋过雨和两个市气温的落差，宋听澜当即便发起了高烧，白皙的皮肤上因为连日的扎针而一片青紫，她却不觉得有什么，站起来，拿起书包准备去同家医院的另一个病房看沈江秋。
“那顾忱呢？”韩颂忽然在身后说。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宋听澜顿了顿，没什么情绪地把刚刚擦手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我们分手了。”
韩颂坚持说：“你能放下他吗？”停顿数秒，他补充，“能看看我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宋听澜没有停下脚步，径自朝外走去。
就在韩颂以为自己不会等到她的回答的时候，少女摸到门把手，按下，却没有立即打开。
韩颂抬眼，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喜地看她。
就看到少女一脸平静，仿佛是在讲别人，回答了他的第一句话。
“已经放下了。”
说完便打开门，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