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收银台前的顾客提上东西离开，后面有人催促，“小伙子，还走不走呀？”
韩颂目光从对面收回，抱歉地朝对方笑笑，走上前去结账了。
他出现的太措不及防，宋听澜愣了一会儿，半晌回神，转身去看顾忱，发现他抿着唇，脸色不太好看。
宋听澜没空去想别的了，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道：“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顾忱没说话，只看她，片刻在垂眼在她指尖轻轻蹭了一下。
两个人结好帐出门，没走多远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个人。韩颂站在那里，他竟还没有离开，见他们出来笑着挥挥手，很明显是在等他们。
想装没有看到也没什么机会了。宋听澜虽没有打算接受齐隽安排的那样与韩颂交往，但想到齐家目前的处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上前经过时和他打个招呼就离开。
脚下刚动了一步，手腕忽然从后面被人握住。
顾忱握的很紧，她的脚步也被迫随之停下，回头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少年神态有些冰冷，惯有的散漫闲适的表情在此刻烟消云散。他面无表情地从对面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拉着宋听澜朝另一个方向的小路走去，把韩颂甩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宋听澜茫然地跟着走了一段路，直到走到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巷子才停下来。
顾忱转过身，面对着她，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抱得很紧。
宋听澜呼吸放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你怎么啦？”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的眼睛漆黑，眼底没有丝毫情绪，低低地问：“你们，认识吗？”
宋听澜这才反应他原来是因为韩颂才会这样。
少年的怀抱如同第一次近距离闻到时的那样，清冽干净。宋听澜被他抱在怀里，安抚一样地笑笑，很温和地承认：“认识的。”
她能明显感觉到少年的脊背僵了一瞬，或许又因为她的坦诚，之后慢慢地松开，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只是抱住她的双臂一直没有松开过。
宋听澜语调缓慢，隐去了齐家的事情，只说：“在你生日宴会上见过一次，以后还在榆城见过，不过不熟。”
不熟吗？
顾忱垂着眼，想到存放在对方手机里那张被当成手机壁纸的那张照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寒假即将结束，榆城那边再没有消息传来，隔壁的房子却忽然搬进来一个人。
宋听澜在见到对门的主人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后她无意识地蹙了蹙眉。
“你生气了。”
两道相对的房门中间的空地上，韩颂正无辜地看着她，指了指楼上，“我朋友住楼上，我是因为他搬过来的。”
见少女没有吭声，蓝发青年尴尬地自嘲，“我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好巧啊。”
宋听澜眉头松开，不冷不热地点头应和：“是好巧。”
她不会傻到就这么相信了他的话，并不热络地打了这么一声招呼，便想转身开门。
背后的青年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她打开门准备关上的时候才突然出声道：“齐叔叔最近不太好。 ”
宋听澜的动作顿在了那里，听到青年沉默数秒，继续道：“听我爸说 ，他得了肺炎，这几天刚刚住院了。”
男人前不久前经历了车祸，没多久又碰上事业上的沉重打击，想来这次住院的情况不太乐观。
见宋听澜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韩颂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一步，又克制在那里，朝着少女的背影忍不住探出一只手。
“我，是真的喜欢你。 ”青年的声音有些涩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这么喜欢过别人。家里生意上的那些事情，我已经跟我爸妈商量过尽量多帮帮齐叔叔了，他暂时应该不会有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韩颂才听到少女略带疲倦的回音：“ 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 ”探出的手无力收回，韩颂说，“ 其实我也明白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不应该由你承担这种后果。”
宋听澜垂着眼，看不出情绪。
“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试着假装在一起。”
韩颂眷恋地望着少女的背影道：“只在人前，我们是男女朋友，私下里，就还是我喜欢你，你可以不用回应我，这样好不好？ ”
如果是一个跟他们毫无瓜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听了这一番话一定会对这个青年的深情感到无比动容，甚至去劝女生和他在一起。
但此刻，听到的人就只有宋听澜自己而已，她抬起眼，只轻声回应了一句：“ 我有男朋友了。我真的很喜欢他。”
“ 对不起。”
门悄无声息地被关上了。
“ 你在想什么呢？”
图书馆里，祝双看着宋听澜，叫了她一声。
宋听澜回过神，怔了怔，问她怎么了。
祝双于是示意她看玻璃窗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顾忱来了，在外面看了你好久了呢。”
沿着女生的视线朝外看，宋听澜看到了外面正静静望着她的少年。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黑发垂在额角。少年英挺俊美，个子极高，在周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许多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他却只看一个人。
“ 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哦，怎么啦？”祝双悄悄问。
宋听澜解释：“ 没事，刚刚在想事情。”
她站起来，“ 我出去找他。”
临近开学，图书馆里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宋听澜出去的时候看着不少人都拿着伞进来，出去才发现又下雨了。
顾忱站在人少的角落里，在屋檐下躲雨。看到她挑眉勾了勾唇角。
他好像是淋着雨过来的。宋听澜走近他才发现少年冲锋外套上沾了不少雨珠，额间的碎发也潮湿，沾着缥缈的雾气。
“ 怎么没有打伞。”宋听澜伸出手，想碰一下少年的头发，在触及到他的那一瞬间，手腕忽然被一把抓住，随后贴在了对方冰凉一片的脸上。
宋听澜愣了一下，并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借着这样的姿势，轻声问他：“ 怎么了？”
顾忱依然看着她，眉眼深黑，漫不经心地道：“ 怎么没回我消息。”
闻言，宋听澜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无奈道：“ 没电自动关机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少年似乎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嗯了一声。
“ 陪我去吃饭吧。”顾忱像是随口提了个建议，然后把她的手从脸上放下，改为牵着。
宋听澜：“好啊，那叫上祝双一起吧。 ”
她想转身去叫祝双一起，却被手腕上的力度拉回来。
“ 就我们两个人。”顾忱说。
宋听澜怔了怔，接着发现周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朝他们比划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就走到图书馆里去了。
宋听澜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顾忱便拉着她一起走进了雨幕里。
下的是蒙蒙细雨，像是带着潮气的一阵缥缈的雾，吹在身上有一点冰凉。的确是不需要打伞的那种雨。
宋听澜于是放松地任凭顾忱牵着她走，肩膀上一沉，顾忱把他的冲锋衣外套脱下来给她了。少年仔细把冲锋衣上面的帽子给她带上，自己却随意地只剩了件毛衣，走在雨里，无所谓又不怕冷的样子。
”
两人一起就近找了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小饭馆，没什么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宋听澜用顾忱的手机扫了个充电宝把她自己的手机充上电，开机的那一刻，微信接二连三弹出数条未接信息，基本都是顾忱发过来的，除此之外还有齐嫣的一通被取消的语音通话。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顾忱忽然问：“有人找你吗？”
“什么？”宋听澜眨了下眼，接着放下手机，看不出什么异样，“没有。”
听闻顾忱垂下眼，敛去了眼底浓重的像化不开的墨一样的情绪，点了下头，转而换了个话题，“怎么没告诉我韩颂搬到你隔壁了。”
他的语气很平和，像他们素日里聊天讲话那样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但宋听澜总觉得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少女愣了一下，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想找个机会告诉顾忱的，原本今天自习完后就打算叫他出来的。
少年扫了一眼穿在她身上的冲锋衣外套口袋，抬眼看她。
“韩颂昨天发朋友圈了。”
顾忱有韩颂的微信宋听澜并不意外。她没有去拿顾忱的手机，解释道：“他是因为有朋友住在楼上，所以才搬的。”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
“那你信吗？”
宋听澜觉得顾忱今天好像对这件事执着的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了。
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声音更轻了一些，“不信。”
说弯她一弯唇角，有些好笑，“顾忱，你吃醋了呀。”
少女弯眼浅笑的模样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少年的情绪。
他眼里的墨消散了一些，每一处轮廓线条在白光的照映下都显得十分无害，像是在蛊惑她。
“以后可以不要理他吗？”
在一起后，顾忱第一次对她提出了这样一个不太合理又过分的要求。
仿佛只要她现在点一下头，他就可以把早上看到的那些照片当作没有发生过。
是一些榆城的特定景点里，宋听澜和另一个青年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里的青年都是同一个人。
这些照片都是在榆城拍的，而宋听澜从回来以后从未和他说过这些。
宋听澜听了他的话有那么一两秒的愣怔，以后她抿紧了唇，无声叹出一口气。
半晌才道：“不行啊，顾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