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城
“你几点落地，我过去接你？”
林荫的声音从手机那头响起来，韩颂靠着窗，朝前面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语气淡淡地道：“不用，我今天不过去了。”
林荫噎了一下，声音明显低了一调，“不是吧，不是说好要过来给师哥践行的吗，大家都在等你呢。”
她口中的师哥是他们大学攀岩社的社长，平时为人很好，跟大家都很处得来。林荫是攀岩社里加入的第一个女孩子，她和韩颂就是这么认识的。
林荫劝说：“师哥明天就要飞国外了，你不来多遗憾啊。”
韩颂：“我今天的确有事。明天我去机场送他。”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林荫不明白，狐疑道：“我说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韩颂被她逗笑，目光下意识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嘴里警告着道：“别瞎说。”
林荫还有些不甘心，想说点什么再劝劝他，这时候她听到从少年手机那头传来的空姐甜美的声音，在提醒韩颂该关手机了。
韩颂颔首，应了一声。最后对着电话那头提醒了一句：“告诉师哥我明天去接他去机场。”
接着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黑掉的手机屏幕映照出韩颂轻松带笑的脸，他偏头朝外看去，飞机已经准备起飞，片刻后按照预期升高。
青城的一切都在不断的变小，倒退，直到这座永远浸润在朦胧里的绿色城市消失在眼帘当中。
宋听澜垂下眼，伸手把遮光板拉下来了。
沈江秋正在看一本提前准备好的杂志，听到动静偏头问她：“要飞两个多小时，要睡一会儿吗？”
宋听澜点点头，戴上眼罩，静静靠在那里，很安静，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很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沈江秋把毯子轻轻给她盖在了身上。
宋听澜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她是被一阵轻笑声吵醒的。那声音很近，明显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睡得并不沉，听到这道声音彻底醒了过来。把眼罩摘下来，措不及防地，她看到了韩颂的脸。
“你醒了？”他嘴角噙着笑意，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他手机拿着一本书，刚才应该是看到书里的内容才笑的。宋听澜呼出一口气，嗓音因为睡眠而微微有些哑：“你怎么过来了，我妈呢？”
“阿姨去洗手间了。”韩颂只回答后半句，拧开一瓶水给她，“润润吧，你嘴唇有点干了。我们快到了。”
宋听澜轻声道了句谢，接过水抿了一口。
少女乌黑的眉眼还显得有些困倦，纤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着，随意把遮光板打开，眼睛眯起，不适应地躲了躲。
外面的阳光亮的刺眼，从高处往下看，底下的世界一片干枯雪白，是和青城截然不同的景象。
到榆城了。
踏上实地的一瞬间，一股寒风吹来，宋听澜裹紧了大衣，有种茫然的感觉。
只不过才出去了几个月，她竟都忘记榆城的冬天有多么冷了。
刺骨的风刀子似的还是不断从衣服缝隙钻进身体里，只站那么一会儿就有些扛不住了。沈江秋把提前准备好的羽绒服套在她身上，毛绒绒的领口蹭过她的脸，宋听澜忽然听到手机在大衣外套里面嗡嗡地低声响起来。
难道是顾忱？
宋听澜垂下眼，动了动嘴唇，想说她先去一旁接个电话。还没发出一个音节，一旁的沈江秋忽然招了招手，紧接着一辆通身深灰的商务车停在了她们面前。车窗降下，是齐隽那张英俊精英相的脸。
宋听澜想说的话停在了嘴边，顺从地将手里的行李交给西装革履的司机，然后跟着沈江秋上了车。
韩颂和卫筝也一起坐了进来，他们的司机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没办法按时到达了。好在车里空间够大，并不显得拥挤。
宋听澜坐在角落里。上车的时候她叫了句“齐叔叔”，然后就没再说话，沉默着听着他们往来的寒暄。
齐隽是个从不会将情绪外露的合格商人，但见他来接自己，沈江秋明显很高兴，声音放轻了说：“你不是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吗？这样不会耽误工作吗？”
男人目光幽深，把腿上放着的电脑放到一旁，平淡道：“不会。会议时间改到下午了。”
卫筝是个外强中干的女强人，家里的生意一多半都是由她出面打理。这趟从青城出差回来，她有了点想法，很快同齐隽聊起了未来两家再次合作的事情。
宋听澜没有听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她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熟悉的景色，握紧了手里被她攥的发热，还在不断震动着的手机。
一定是顾忱。
他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宋听澜很想现在就按下接听的按键问一下他。
她把手机拿出来，想先给他发一条微信，一道从上车起就同样沉默的男声突然响起。
“能加个微信吗？”韩颂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笑笑，态度很友好，“你是在附中读高三吧？我有一位以前的导师现在就在你们学校里教书呢。”
他说的可能是朱修竹。宋听澜没有多想，当着全车人朝这边看过来的视线，她把手机拿出来，跟韩颂加上了微信。
大人们没有过多关注这个小插曲，继续了他们之间的攀谈。宋听澜匆匆同意了韩颂的好友请求，没有过多在他的对话框里停留，快速在另一个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发了过去。
手机没有再震动了。
韩颂仿佛没有注意到她打字的动作，笑着说：“我给你备注泽南可以吗？”
宋听澜偏头看向他，他解释：“听齐叔叔和沈阿姨好像都这么叫你，是你的小名吗？很好听。”
置顶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宋听澜没有看。她把手机放进口袋，眉心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沈江秋看了看她，于是她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韩颂不以为意，备注好后目光从她放手机的口袋滑过，提醒：“你刚刚好像有电话进来，不需要接吗？”
宋听澜眸光淡下来，声音很轻地回答：“不用。”
然后就偏头望向窗外，像是没有存在感一般。
一直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