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宋听澜想到少年背她回来时,绷紧的下颌,还有脊背的体温。
回想起那个时候,她竟不感到丝毫害怕。
而是感到安稳。
是从宋蜀去世之后,她久远的再一次感受到的安稳。
宋听澜垂下眼,片刻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丝零星的笑意。
“他很重要。”
“我也想对他很好。”
宋听澜在医院住了三天,没什么事,医生才允许她出院。
沈江秋原本打算去学校给她请一周的假让她休息,被宋听澜劝住了。
“已经高三了。”宋听澜轻声说。
距离高考只剩下半年时间,已经不剩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沈江秋不放心她,不知给齐隽打电话说了什么,总之竟然留下来陪她住了一个月。
有人照顾,宋听澜便恢复的很快。
早上她刚到教室,有人跟她提了一嘴:“诶,听说了吗?今天又要考试了。”
离期末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最近的考试很频繁。
李源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身后椅子拉开的声音,他挂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回头,然后:“你听说了吗?”
宋听澜以为他说的也是考试的事情,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李源于是抓着头发抗议地哼哼了两声:“我本来还想这周末通宵打游戏的,只放半天假还有什么劲。”
宋听澜这才知道他说的是放假的事。
最近这几周的周末时间一再缩水,从两天缩成一天半,再然后是一天,不少人都在背地里默默吐槽。
没想到这次直接只放半天假了。
“你有什么安排吗?”李源耷拉着脸问道。
宋听澜简单答道:“在家。”
沈江秋要回榆城了,正好是这个周末的航班。
齐隽这几天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听起来很关切,但问的都是一些不太要紧的事情。
他身体已经好很多,前两天从榆城的人民医院里面出院了,最近要忙起来,开始谈生意了。
留齐嫣自己在家里,他大概很不放心。
手机在口袋嗡嗡震动起来,是沈江秋发的微信,说她今天没办法过来附中接她,让她自己回去。
宋听澜回了一个“好”字。
刚关掉手机放进口袋,宋听澜抬眼,发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黑色书包被随手搁置在隔壁的桌子上,顾忱坐下来。
宋听澜习以为常地把带的两份早饭放在了他桌子上一份。
顾忱还没说什么,李源先啧啧了两声,没有下文。
顾忱闲散地看他一眼,好脾气当做没听到,拆开早饭,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宋听澜没动自己那份,而是先从书包里拿出昨天的试卷,动笔在上面写了一些什么。
两个人之间仿佛这样来回经历了无数次,和谐静谧的不得了。
跟真有传说中的那什么似的。
可是这样怎么能行。
会耽误学习的。
李源的哥哥是在隔壁班当班长的,他们的班主任出了名的要求严格,他长期在家里受他哥的耳濡目染,因此对“早恋”这件事看的相当严格。
他试探地问:“你每天只给他一个人带早饭吗?”
顾忱正拿着手机懒洋洋看着,叼着吸管,闻言拖着调子问了句:“不然?”
宋听澜没想那么多。
她把试卷翻了个面,同时以为李源也没有吃早饭,于是把自己那份给他,“你饿了吗,这一份给你吧。”
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一个苹果,这会儿并不饿。
李源精神了些,没想那么多了。
他这会儿确实有点饿,拆开宋听澜的那一份,看到里面有一个三明治和一瓶酸奶,想也不想地打开。
然后转身打算坐好时,鬼使神差地,他抬头看了一下顾忱的表情。
……
卧槽。
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好大的一道声音。
宋听澜抬头时,李源已经转回去了,还差点摔倒。
宋听澜茫然偏头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顾忱盯着手机,叼着吸管,似笑非笑道:“噎着了吧。”
前面被吓到的李源:“……”
宋听澜放下笔,想了想说:“今天晚上去我家吧。”
顾忱顿了一下,放下手机,深黑的眼睛看向她。
宋听澜解释:“我妈妈要回去了,你上次帮了我,她一直想请你吃饭。”
顾忱没多说什么,散漫地点了下头,应下:“行。”
宋听澜便继续低头看书。
没过一会儿听到顾忱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今天晚上一起回去?”
宋听澜短暂从树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温声应下:“好。”
中午放学后,食堂里。
正在排队,面前人不少,宋听澜从远处收回目光,就见排在前面的祝双正四处打量着,像是在找人。
原乙今天不在,据说是和陈覆一起出去了。就她们两个。
宋听澜跟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没见到熟悉的人,不禁疑惑问:“你在看什么?”
祝双比她更加奇怪:“顾忱呢?”
宋听澜温声道:“他放学就出去了。你要找他吗?”
少年出去的时候没说是什么事情,也没叫陈覆,一个人走的。
祝双摇头,连忙道:“我不找他。我是看他没和你一起,所以才问的。”
仿佛有她的地方就能看到顾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你们今天中午怎么没在一起呀?”祝双随口问了一句,队伍往前移动了几步。
她忍不住八卦地凑近宋听澜:“说上次你受伤,真的是顾忱把你抱到医院的啊。”
怎么变成抱了。
宋听澜解释清楚:“是背。因为当时确实比较紧急,没有别的办法了。”
祝双犹豫了一下,想要说什么,队伍拍到她,轮到她打饭了。
两个人一起打好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是个角落的位置。
祝双身体前倾,小声继续刚才的话题:“真的吗?但是他对别人从来不这样的。”
宋听澜听到她说:“你没来之前,好像是高二下学期的事情了。也有一次,我听说,上一届高三一直在追顾忱的程圆圆上体育课的时候也在顾忱身边晕倒过一次。你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吗?”
宋听澜吃了口米饭,看着她茫然地摇摇头。
“他当时就打120了,然后让班里人把她扶到了医务室,自己全程都没碰她一下。”
祝双耸了耸肩: “所以他是真的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
宋听澜想了想。
觉得在有其他人的情况下,顾忱确实可能会这样做。
但是。
“我们情况不一样。”宋听澜诚恳表明:“当时山上没有别人。”
祝双疑惑道:“是因为这样吗。”
她说:“但是程圆圆这件事,其实后来我们才知道,她那天是假装晕倒的,只是想看看顾忱对她的反应。结果顾忱对她那么冷淡,她还伤心了好久呢。”
“我们都能看出来,他只对你不这样。”
祝双笃定地说:“顾忱他肯定喜欢你。”
宋听澜无奈地笑了笑,提醒:“他以前对我也很冷淡。”
想到刚认识时少年对她的态度。明明才几个月,就仿佛已经过去好久了。
宋听澜还记得几个月之前自己曾经问过一句,顾忱为什么会资助小粒。
许清当时回答:“因为他来找我那天,小粒在病床上叫了他一声哥哥。”
少年远远看着小女孩苍白病态的面容,当时一句话没说,但回去之后就做了这个决定。
在许清最困难的时候。
他看着冷淡散漫,对什么事情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
实则率性、真诚、坦荡。
有一颗温热而鲜活的心。
比如上次给她借伞,比如背她去医院。
无论是谁发生这样的事,他一定都会帮忙。
思及此,恰逢手机响起,有微信进来。
是顾忱。
宋听澜在某一天的傍晚和他聊天时忽然发现他把昵称重新改回了“?”。
熟悉的不行。
?:在哪?
宋听澜动了动手指打字,还没发过去,那头又发了两个字过来。
?: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