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
宋听澜点点头。
把误会说开了，那就好了。
灰色的天幕沉沉的，就要暗下去。
“相见”底下的这个网吧是个很有个性的老板开的，据说是个游戏职业选手，早些年也是附中的风靡人物。他不仅把店开在了这么隐蔽的地方，而且营业时间还很随心所欲，一周里面有三天都是准时6：30分关门，据说是因为他要回家陪老婆——他爱人的工作每周只有三天能够6：30准时下班。
到了时间，一群高一的男生吵闹着从“相见”出来，一边商量着回家继续约，一边背着书包，竞相跑入朦胧的雨幕里。
陈覆和周均几个人慢了一步，跟在后面出来。周均还没从游戏里出来，一脸的不屑。
“那帮孙子，打的那么菜还敢约战，一群”
他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就被吞了回去，眼睛不知看到了什么睁得滚圆，举起手指：“顾顾顾顾顾”
陈覆本来就被他念叨了一晚上烦的头疼，这会儿更是不耐烦的看过去，接着眼睛也瞪圆了。
隔着透明的玻璃，一个挺拔的少年和高瘦的少女并肩站在一起，只看背影都养眼的不得了。
少年的侧脸棱角分明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面，不是顾忱还能是谁？
顾忱抿着唇，脸色不是很好。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他没开口，宋听澜也没说话，气氛一时安静。
陈覆他们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两人之间古怪的不得了。
他上前，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下，用胳膊碰了碰顾忱：“你怎么还没走啊？”
顾忱语气不是很好：“你怎么才出来？”
像是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一样，陈覆惊讶又有点受宠若惊。
顾忱说完便没再理人，也没再看少女一眼，罩上黑色卫衣的帽子，径自走进了朦胧的雨幕里。
宋听澜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放远，乌黑的眼里情绪很淡。
陈覆迟疑地冲宋听澜点了点头，很快跟上前面的少年，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凑近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
几个一起的少年都跟了上去，簇拥在顾忱周围，显得很热闹。
宋听澜垂下眼，没再看他们，落后一步出了香水巷，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先是去驿站寄了个快递，然后才慢吞吞去站牌等班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小区里的路灯坏了几个，显得很黑，进门时宋听澜发现对面的住户门口多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了新的住户。
她照例把屋里的灯全部打开，把门反锁，才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宋听澜在沙发上发了好久的呆，直到听到皮鞋踏在楼梯台阶上，有人晃晃悠悠像是喝醉了，嘴里说着不清不楚的脏话慢慢爬上楼的声音，她才动了一下，把脸埋在了抱枕里。
她今天其实，在看到沈江秋发的那条朋友圈的时候，是很难过的。
……
宋听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也许是半梦半醒之间，她梦到了刚知道自己要被送回青城的那个晚上。
“你不怕你女儿自己在那边照顾不好自己了？”
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宋听澜刚洗完澡出来，就听到客厅里隐隐传来母亲和齐隽说话的声音。
沈江秋语气有些紧张：“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两个孩子现在都是高三，我一个人确实没办法同时照顾好她们两个。小嫣的病需要好好调理……我会和小南好好说的。”
齐隽顿了片刻，方才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缓和下来，“辛苦你了。等两个孩子都上大学以后，我会给小南在学校附近买一栋公寓，到时候你想过去陪她也方便。”
“谢谢老公。”沈江秋的声音有些涩哑。
后面的话宋听澜已经不记得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齐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房间门口，苍白瘦削的女孩唇色几乎发白，表情悲悯地望着她。
“你妈放弃你了。”她说。
后来沈江秋亲自当面来跟她说这件事，宋听澜一直沉默，只在最后问了一句：“你会来接我吗？”
沈江秋愣了一下，突然抱紧她，哽咽地道：“会的。当然会的。我们是一家人，小南，妈妈永远爱你。”
妈妈永远爱你。
宋听澜从沙发上起身，抱着书包去了卧室。
徒留下抱枕布料上一块濡湿的水痕。
宋听澜寄出去的快递是两天以后被签收的，当天她收到一条微信回复。
齐嫣：歌很好听。
宋听澜：喜欢就好。
同时原乙的生日再有两天也到了，她想了很久要送什么，最后挑中了一套护膝。
原乙的滑板玩的很好，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的时候，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她生日的那天正好是周六，约了几个平时玩的好的朋友一起陪她去游乐园。
宋听澜自十岁那年生日以后就再没有来过这种地方。齐嫣生病不能剧烈运动，沈江秋后来便也没带她去过。
因为不用穿校服，宋听澜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一件，是在榆城时沈江秋带两个女儿逛街时给她挑的一条裙子，纯棉布料，很简单干净。
她随手把乌黑的发扎了个侧边编发，换上一双白色的鞋，拿着手机出了门。
原本定好是自己打车去游乐园汇合的，可是出门之前原乙突然给她发微信，问她要了地址要过来接她。
宋听澜站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五分钟，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从远处开过来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后座的原乙冲她招招手：“快上来！”
这车太贵重了。宋听澜上了车，拘谨地坐在后座。
榆城里，齐隽原本也有一辆保时捷，她坐过几次，后来有一阵因为生意做得不太好缺少资金被齐隽卖掉了。后来生意成功也没再换回来，而是一直开着一辆奔驰e。
而记忆深处，再早一点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最喜欢坐宋蜀的一辆自行车，带横梁的那种，她坐在前面，沈江秋坐在后面。
这两天总是很容易想到以前的事。宋听澜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陈覆带着一顶鸭舌帽，酷酷地坐在主驾驶上，回头拖着调子提醒：“系好安全带，咱们出发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听澜总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
“别理他，他今天就是司机。”原乙不客气地凑近，小声对她说。
还是被陈覆听到了，他在后视镜里凉凉地瞥了原乙一眼。
原乙只当没看见。
宋听澜弯了弯唇，心情轻松起来。
她找了个话题，温声道：“这是你的车吗？”
“不是。”原乙指了指副驾驶上的顾忱。
“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