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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桂香宣阳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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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昀之瞥了司幕一眼,小声道:“确实是自小便有的陋习。”

    数百年前如此,数百年后亦如是。

    瑶光心中忐忑,她刚刚是怎么了?脸红耳赤的,跟那些看到玄霄便发起花痴的花仙儿们一样。为了摆脱窘境,她装作镇定地进入内室取过食盒,朝院中众人道:“这食盒也该还给姽婳姑娘了,正好我顺道去探探路。”说罢,她欲匆匆往庙外走。

    不明所以的季昀之见瑶光慌慌张张的模样,放心不下,便主动提议:“还是让我与你一起去罢,有人相伴,若遇事也有照应。”

    瑶光摆手道:“你留在这照看季伶罢,若季伶有事你不在怎可以?”

    “那唤你徒弟与你去?”

    “他那三脚猫功夫?”瑶光余光看到那纹丝不动的皎月刀,好笑道:“他还是先好好专心练练御物术罢。”

    青稚听此,恼怒却无法反驳。

    “那在下与瑶光姑娘你一同前去如何?”清冷的声音响起,司幕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琉璃般的双眸仿佛一捧星屑落在里面。

    “司幕公子……”瑶光犹豫了一会儿,怕自己又发生像刚刚那样的窘事,正欲拒绝,忽又想起她这样可以给司幕与姽婳二人多些相处机会。她便继续道:“好。那咱俩这就走罢。”

    她快步流星朝司幕走去,一手握住他的衣袖,一手从袋中取出一张移身符,衣袂飘飘,秀发飞扬,口中念念有词。眨眼间,他们来到了莲馆后院。

    与前院的彩纱飘飘,婀娜繁华不同,莲馆的后院幽静雅致,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花香,让人心旷神怡,要是不知还以为是哪位官人家的庭院之中。

    在后院里,俩人兜兜转转,好不容易遇到一小侍女端着糕点走过,瑶光凑上前问道:“小姑娘,你可知姽婳姑娘在何处?”

    小侍女嘴馋,眼中只有食盘上香甜的糕点,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手中的食盘差点掉落在地。

    “吓死我了!你是瞎了眼不”小侍女本想出口成章,见瑶光和司幕俩人虽衣衫略显邋遢,但气宇不凡,连忙止住了嘴。尤其是站在瑶光身后的司幕,红衣墨发,身如雪松,带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之色,定是身份非凡的官人。

    于是,小侍女便一改刚刚的模样,虽面对着二人,但眼睛却是向着司幕,温温柔柔地笑着说:“两位官人要找姽婳姐姐是吗?姽婳姐姐现正在前院表演,官人们可先随云儿去二楼姽婳姐姐房里等待,待演奏结束云儿会告知姽婳姐姐去寻你们的。”

    越靠近前院,如细雨般细腻的优美旋律越清晰。小侍女送二人到房门前,侧身行礼便离去,走前还不忘朝司幕抛了一个媚眼。

    看小侍女殷勤的模样,瑶光心中暗自偷笑。在不周山时她就听说过人间有一种绝技叫做“变脸”,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一进屋,便看到一少年就着软榻扑在窗边,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探出窗外,神情如痴如醉。瑶光眼珠一转,玩心一起,将食指放于嘴前,朝司幕暗示他要噤声,牵着他的衣袖朝窗边缓缓靠近。

    往窗外探去,只见一少女婀娜多姿,肌肤细腻如玉。她轻抚琴弦,纤细的手指如蝴蝶于花丛翩翩起舞,眉宇间散发的清冷淡雅气质与莲馆的莲字相得相映生辉,可与的莲馆的笙歌曼舞却格格不入。琴声悠悠,每每音色转折处,犹如春水般清澈飘来,馆内众人无一不沉醉其中。

    “真是余音袅袅啊。”少年陶醉于姽婳的琴奏,全然没有注意到瑶光的存在,如痴如醉地赞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绝曲!”

    一曲罢,瑶光只觉有馀音缠绕在耳边,扣人心弦,不由得认同道:“的确,不仅曲绝人还美。”

    “何人?!”忽然身边响起的声响使少年被吓了一跳,他眨眼往身边一看,一古灵精怪的姑娘正歪着脑袋看着他。

    瑶光故意不答,反问道:“兄台可是欢喜姽婳姑娘?”

    少年脸色红透,支支吾吾地说道:“是又如何。”

    是的话,当然不可,那司幕公子可是要有竞争对手了。但瑶光转头又看对方傻不隆咚,一脸憨厚的模样,定不是风姿独秀的司幕公子对手。

    “不如何,只是没人会在莲馆谈欢喜。在青楼谁人不是露水姻缘,逢场作戏罢了。”瑶光故意道:“姽婳姑娘色艺双绝,裙下之臣必定数不胜数,兄台你怕也只是其中一位罢。”

    这话儿可不中耳,少年恼怒,像只护食的猫儿炸了毛,气鼓鼓道:“婳儿不一样!我与婳儿从小一起长大,她洁身自好、守身如玉我都看在眼里。更何况,我也跟她约好了,等她找到她姐姐我便会赎她和她姐姐走。”

    见少年如此认真地反驳,瑶光泄了气。唉,都已私定终身了,那司幕公子和姽婳姑娘肯定没戏儿了。这少年的模样配姽婳姑娘这等佳人虽是逊色了些,但看似相当尊重于她,也愿带她与她姐姐离开,算是不错的良配。

    待找到姽婳姑娘的姐姐,助这对有情人成眷属也不错。

    在身后站着的司幕看着瑶光算盘打得吱吱作响的样子,像是跟记忆中的人重合了一般,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宠溺的笑容。

    突然,楼下哄闹声起,优美琴音戛然而止。

    “啊!”

    “小狗腿儿敢拦咱们老大,滚一边去!”

    “大人!大人!要不等奴家喊徐妈妈来招呼你罢!”

    “大人!请稍等!”

    “大人!”

    “美人儿拦住爷作甚,先让爷抱抱。哈哈哈哈哈哈。”

    瑶光和少年凑过去头往楼下望去,原来是秦威带着一众人模人样的妖兵,凶神恶煞地闯入莲馆了。乍一看,秦威手里还有一妙人,半拖半抱地带着一起走入前院。

    秦威看着姗姗来迟的徐妈妈,粗鲁地拍了拍怀中妙人的脸,狐假虎威道:“我听说昨日徐妈妈好生有趣,竟背着王府私自买卖,违反宣阳城的规矩。”

    徐妈妈汗颜:真是昨日走了一个小阎王,今日来了一个催命鬼。

    尽管知道秦威是个新来乍到的小侍卫长儿,但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加上对方那魁梧的身材和身后不伦不类却看着凶狠的手下们,让徐妈妈丝毫不敢怠慢。于是,徐妈妈顶着自己涂了三斤白粉的脸,连忙上前献媚道:“哟~这不是秦威大人嘛,”

    徐妈妈那一套阿谀奉承对付这见过大风大浪的虎族老大,可是毫无用处。他径直掠过徐妈妈,继续往里走去,而徐妈妈只好在一旁紧紧跟着。

    “欸,继续表演呀。”秦威见原本还热热闹闹的莲馆,因他进来变得寂静无比,原本的婀娜多姿的美人儿们都变得哆哆嗦嗦的,真是无趣至极,“我刚进门时还听到那让人心痒痒的曲子,是谁在弹奏呀?”

    越走近,院中舞台中的翩翩身影愈发清晰可见。待看清时,秦威一把推开怀里的妙人,朝舞台上的低眉顺目,貌似芙蓉的姽婳走去,“刚刚的那曲子,可是你在弹?”

    说着,秦威还试图伸手去触碰姽婳吹弹可破的脸蛋,却被姽婳不留痕迹地侧头躲过。姽婳用衣袖掩面,假装不适般的轻咳几声,道:“是的大人,正是奴家。”

    徐妈妈见状连忙扶起姽婳,借机说:“姽婳这几日有些许不适,咱家这就带她下去休息。大人爱听曲,咱这莲馆这不多的是会弹曲哼歌的嘛。大人,是爱听江南小调呀,还是西域舞曲呀?”

    “坐下!”秦威的目光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他活了百年怎么会看不破她们的小把戏,见她们玩弄自己,怒从心起,“本大人就爱听这美人弹的曲,若弹得不让本大人满意,谁都别想走!”

    “这流氓!”在楼上一直留意着的少年,见秦威在为难自己心上人,正欲起身下楼去与其争论,却被瑶光抓住了肩膀。

    他不解地看向瑶光。

    瑶光朝他摇摇头,道:“稍安勿躁,先看着,如此莽撞自会给姽婳姑娘招来祸端。”

    少年仔细思考了一番,对方人多势众,硬拼确实不明智,便作罢。但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目光一直锁在姽婳身上,若她有事,他定然不能坐视不管。

    秦威这一声唬住了徐妈妈,她真是进退两难。姽婳不想徐妈妈为难,轻轻推开她,朝她点头示意她坐下,然后重新坐回琴前,作出抚琴之状。

    “既然大人起了兴致,那姽婳也不好让大人扫兴。”姽婳不卑不亢地看向秦威,笑道:“曲将奏起,大人何不坐下好好享受?”

    姽婳的知情识趣让秦威的怒火瞬间消去,心情渐渐愉悦了起来,大笑道:“好,本大人这就坐下好好听听美人你的曲子。”

    说罢,秦威便在舞台的一角,面对着姽婳,席地而坐。他肘垫于膝上用手托腮,头朝掌心歪去,身向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姽婳,似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正虎视眈眈地看着猎物逐渐步入死亡的圈套。

    见秦威坐下,这才反应过来的徐妈妈,连忙叫人搬来案几,摆上美酒佳肴在他面前,好好地款待这位催命鬼。

    “快快快!愣着干嘛?上酒上菜!”

    只听琴声再次响起,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应了那句“恰流莺花底叮咛,又孤鸿云外悲鸣。滴碎金砌雨,敲碎玉壶冰”。让听者不由得动容,楼上的少年更是揪着心地看着这一切。

    但对于不懂音律的秦威来说,他又如何能领略到姽婳琴声中所描绘的情绪?他只感到美人在前无法触及,心中兴致一时难济,索性连琴声也不想再听。

    啪的一声,琴弦断,人亦乱,秦威楞是要将姽婳强行带走。

    眼见着姽婳即将要被拉走,徐妈妈连忙冲上去,扒拉住秦威的手臂,焦急地喊道:“不行啊,大人!姽婳卖艺不卖身啊!大人!”

    “去你娘个奶奶的卖艺不卖身!本大人要她!”秦威手往外一甩,徐妈妈便被掀起至数米外,嘴角鲜血流下,趴着在地上痛的花容失色。

    “不行!我得去救婳儿!”少年说着就要翻身下榻,但被瑶光拦住。

    他不解地看向瑶光,瑶光道:“好,若想救人那你要听我的。”

    她在少年耳旁低语几句后,转头看向身后司幕,司幕淡然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少年便见她从袋中取出一只幼小到肉眼都看不清的血色蝇虫。她口中念念有词,血色蝇虫像是收到了召唤般朝秦威鼻道飞去。

    “大人,你流鼻血啦!”旁边的手下看到秦威的鼻孔里涌出的鲜血,吓得双腿直哆嗦。

    秦威忽觉鼻子里瘙痒难耐,用手擦脸,见掌上沾上鲜血,心中一晃,连忙推开姽婳,怒气腾腾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入莲馆前并未有有什么不妥,除了刚刚饮了些小酒。难道是秦威猛地看向徐妈妈,表情愈发凶恶,“你敢害本大人!”

    徐妈妈被吓得连连往后爬,摇头摆手,尖声叫道:“不是!大人不是奴家!”

    怒气上头的秦威可听不进去任何话,神情暴戾地渐渐朝徐妈妈逼近。

    “大人!饶命!绝不是徐妈妈!”姽婳见秦威还要发难,连忙扑在徐妈妈身上护住她。养育之恩,姽婳岂能不报。

    “且慢!”

    就在秦威几乎要把她们生吃了的时候,楼上赫然传来了少年稚气的声音。秦威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憨态可掬的少年缓缓走下楼,身后跟着一个红衣男子。

    该男子看似高贵傲然,神情淡漠拒人千里,他那琉璃般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压迫感,更是让秦威不得不停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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