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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桂香宣阳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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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说,前两天宣阳王洗尘宴,周员外带我去参加了,可热闹了呢。”

    “我也去了,我坐的屋内还瞧见了那宣阳王和宣阳世子。世子那俊的哟,真不懂那宣阳王容貌一般是怎么有像世子那样品貌非凡的子嗣。”

    “你活腻啦,敢讨论皇族!”

    “哎哟,好姐姐,我这不是口直心快嘛~”

    “不过那世子是真俊俏,要是我是世子妃就好了。”

    马车里,脂粉香气弥漫,几位姿色不俗的莲馆姑娘正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闲聊着。姒妤一向对此不感兴趣,她掀开车帘想透透气,向外望去,香火鼎盛的城隍庙矗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时,一少年和他的侍从不慎撞到了马车,闯入她的视线。少年五官棱角分明,眉宇间洋溢着一股风雅之色,举手投足间透着难以掩饰的贵气。他自知理亏,正想向她道歉,怎知看到姒妤芙蓉般的容貌后愣住了,直到少年的侍从拉着他离开。

    当初双方的惊鸿一瞥,像是姻缘注定一般,将俩人的的命运绑定。

    马车中的姑娘们见到姒妤与往日不同,眼含秋波,笑意中带着一丝羞涩,其中一位姑娘立马打趣道:“呵呵,看来姒妤今日是想要求个好姻缘啊。”

    “可不是嘛,姒妤和姽婳可不同于我们,她们卖艺不卖身,说不定真能寻得一段好姻缘。”另一人附和道。

    “是啊,哪像咱们这些命苦的女子,只能等着被不知道哪个达官贵人赎走。命好一点的或许能当上小妾,过上好日子。但命不好的呢,就只能在莲馆待到人老珠黄了。”一位平时因徐妈妈对姒妤姐妹偏爱而心生妒忌的姑娘,娇声娇气地说道,“可都是从一地儿出来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爱姐心切的姽婳可听不得自己姐姐被调侃,当下回击道:“确实哦,好像有人现在就命不好人老珠黄喽。那个谁,哦,黄老爷好几个月没有再找她了,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成为黄夫人,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你个小婊子养的!”被点名的姑娘顿时恼羞成怒,指着姽婳破口大骂。

    姽婳朝对方扯了个鬼脸,“我要跟徐妈妈说你说她是小婊子。”

    “你敢!”

    不想生出事端的姒妤拉了拉姽婳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些话,姽婳这才消停了下来。

    刚才那些姑娘们的话,姒妤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些,她知道自己出身莲馆,姻缘不易,心中郁郁难安,下了马车后竟不小心落了单。

    庙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各种叫卖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庙内却空空荡荡,只有几根香烛在静静地燃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姒妤落寞的独自跪在神像前,手中的签筒摇摇晃晃,闭眼沉思,心中祈祷着能得到一个好的签。

    忽然,姒妤一不小心用力一摇,签筒中的竹签尽数散落在地。她心中忐忑,签全撒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她捡到最后一根签时,一只的手同时跟她握住了同一根签。四目相对间,他们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欢喜。率先反应过来的姒妤脸上泛起红潮,稍微用力将签抽回,低眉垂目道:“谢公子。”

    “姑娘客气了。”少年笑了起来,眼如弯月,“恕呈元冒昧,请问姑娘芳名?”

    姒妤柔声回道:“奴家名唤姒妤。”

    “姒妤姑娘好,在下姓裴,双名呈元。”得知佳人姓名,裴呈元心喜,连忙与她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装作祈福的样子,“姒妤姑娘,你可是每月初一十五姑都会来此处祈福?”

    “是的,每月初一十五。”姒妤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莲馆长大的她怎会不知少年心,更何况她也是一见如故,芳心暗许呢。

    “好巧,呈元也是每月初一十五随娘亲来此处祈福”还没等裴呈元说完,呼唤声渐近,“世子!你在哪里!”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裴呈元虽然很不情愿,但只好匆匆站起,朝庙外走去,临走前还不忘与姒妤约定:“下个月初一见,姒妤姑娘!”

    姒妤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应答。她望着裴呈元远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犹如百转千回:原来……他就是宣阳世子……

    “姐姐,你可是喜欢那位郎君?”

    姒妤转头,看到姽婳朝她走来,手中捧着小风车,俏皮可爱。姒妤被她的古灵精怪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轻轻弹了她一下额头。

    “人小鬼大。”说罢,姒妤便往庙外走去。

    “嗷。”来不及抱怨,姽婳捂住红起来的额头,连忙追上姒妤的步伐,“姐姐你等我一下,你跟我说一下是不是嘛~”

    待到下月初一时,裴呈元一早就在城隍庙里早早等候。明明与上次一样的马车已在庙外停泊着,可却迟迟不见他心心念的人儿进庙。裴呈元心想: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难道姒妤姑娘有事被耽搁了?

    “招安,你先在这看着王妃,我出去走走。”见宣阳王妃都快与庙祝叙旧结束要离开了,裴呈元心中郁闷,想出去走走。

    城隍庙后的小湖畔,荷花盛开,微风拂过,荷香阵阵。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将湖面染成了一片金色。裴呈元漫无目的地走在湖畔,心中郁闷。他抬头望向远方,却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日思夜想的姒妤姑娘!

    裴呈元的心跳加速,脸上泛起红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朝姒妤跑去。

    “姒妤姑娘!”裴呈元气喘吁吁地站在姒妤身后,欣喜若狂但又怕唐突了佳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最近脑海中不停环绕的声音,姒妤猛地回头,看到了朝她跑来的少年。少年充满朝气,真诚的笑容在她心中激起了涟漪。她压下心头的喜悦,连忙侧身行礼:“世子,午安。”

    “姒妤姑娘已知晓呈元的身份了?”裴呈元急切地问,“那为何不去庙里祈福?可是因为呈元上次吓着你了?”

    姒妤连忙摇了摇头,发髻上的步摇叮叮作响。

    “那是?”裴呈元追问道。

    姒妤不敢直视那双如星河般璀璨的眼睛,侧过头垂下眼帘,轻声说:“奴家虽卖艺不卖身,但出身莲馆,世子与奴家见面,总归对世子名声不好。”

    裴呈元深情地望着姒妤,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簪,脑海中斟酌了几番,还是鼓起勇气将其递给佳人。

    “姒妤姑娘何苦自轻?”裴呈元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初见姒妤姑娘,呈元便觉得姑娘如月中仙子般清丽脱俗,与姑娘相遇是呈元之幸。此簪为呈元的一点心意,望姒妤姑娘收下。”

    簪为玉簪,簪尖上刻着一只玉兔,小巧玲珑。在日光的照耀下,玉簪晶莹剔透,白里透黄,行家一看便知道是一不可多得的美玉。只是那雕工略显粗糙,可惜了这上等好玉。

    “世子,奴家不可收。”姒妤望向裴呈元,还是摇了摇头。

    裴呈元目光炯炯地看着姒妤,真挚地说道:“姒妤姑娘请勿再叫呈元世子,呈元此刻并非宣阳世子,只是一普通男子,会为心仪的女子的喜悦而喜悦,会为心仪的女子的哀愁而哀愁。”

    “叫我——裴郎罢,姒妤。”

    姒妤双腮泛红,眸含秋水,显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终究是拗不过裴呈元,姒妤细声呼唤着意中人的名字。

    “裴郎。”

    她接过玉簪,指腹细细抚摸过玉兔粗糙的雕刻纹理,心中涌起酸楚,泪水涟涟。此刻的姒妤,犹如飞蛾扑火,说道:“裴郎,能否为我戴上。”

    裴呈元听后,心里如小鹿乱撞,迫不及待地为姒妤戴上玉簪。忍不住低头朝姒妤芙蓉般的面容看去时,发现她也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一时间,四目相对,心意交融。

    “世子,该启程回府了!”

    该死的招安!

    如此缠绵悱恻的氛围被他打破,裴呈元此刻想揍死招安的心都有了。

    与姒妤的相遇使裴呈元流连忘返,但宣阳王妃回府的行程却不容他耽搁,他必须尽快离去,毕竟他还是畏惧母亲的。

    想到那位冷漠的母亲,裴呈元轻叹一声。自从来到由长安长途跋涉到宣阳后,原本温和慈爱、对他宠溺有加的宣阳王妃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他如陌生人般漠不关心,冷淡至极。

    临走前,裴呈元握住姒妤的双手,焦急地说道:“姒妤,这个月十五,不,下个月,再下个月,以后我们每月初一十五都来此相见好吗?”

    姒妤心知像裴呈元的身份定是不能随心所欲,知他一片真心,能每半月相见她心中已是很满足。于是,姒妤微笑着应道:“好!”

    温柔似水的笑颜引入眼帘,将裴呈元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抚平,有如此妙人相伴,他何德何能。待以后他与王妃的关系缓和后,他必定与姒妤光明正大地相约并上门提亲。

    裴呈元朝姒妤郑重地点了点头,便匆匆随招安离去。

    在回府的路上,他骑着骏马漫步,扬起阵阵尘土。怕被身后马车内的王妃听到,他小声地唤来招安:“招安!下次别这么早叫我!我才刚遇着姒妤姑娘!”

    招安跟在骏马旁边,声音略带无奈:“世子,你两次都在王妃快走的时候才跟姒妤姑娘聊上,奴才也没得办法呀。”

    裴呈元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嘿,你还怪本世子咯。”他真是对这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书童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转头想到今日姒妤姑娘收下他做的发簪,心情顿时明朗:“算了,姒妤姑娘收下本世子为她精心雕制的玉簪,本世子今日不跟你计较。”

    “那玉簪,可是由世子洗尘宴当日在府内后院所拾的玉石废料所制?”招安想起那日宴会世子拾到的那块玉石,那质感温润,细腻光滑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凡品。

    “正是,”裴呈元得意地扬起嘴角,“美玉配美人嘛。”说罢,裴呈元脑海中便想起姒妤那婀娜多姿的身影,那温柔似水的笑容,还有那一声清脆悦耳的“裴郎”。

    “裴郎。”

    她沉鱼落雁。

    “裴郎。”

    她闭月羞花。

    “裴郎!!!!”

    她犹如恶鬼!

    突然,裴呈元脑海中的妙人,七窍竟然开始鲜血直流,,原本娇俏的面容痛苦扭曲。他被吓得呼吸开始急促,惊恐地四处张望,周围还是那片湖,却一片血红,寸草不生,树木尽毁,犹如人间炼狱。

    再低头一看,被鲜血染红衣衫的妙人躺在他怀中,面容依旧俏丽,但唇红似血犹如鬼魅,朝他笑道:“裴郎。”

    “啊啊啊啊啊!”

    啪啦一声,裴呈元一拳锤向等高的铜镜,镜面顺着他的拳头裂开,鲜红的血液不落流淌,与碎片一起散落一地。

    “你是谁!为什么要占据我的身体!”裴呈元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血色与戾气交织在他眼中翻涌,他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镜中“裴呈元”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杀她的也是你啊。”

    “住嘴!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镜前的“裴呈元”收回鲜血不止的拳头,并舔了一口,眼色阴鸷,笑道:“珍惜你这最后的这瞬间的清醒吧,宣阳世子。以后可没机会了。”

    “裴呈元”强忍着疼痛,转动着脖子,甩动着白日骨折的小腿。尽管已经融合了魔髓,但残留的神经仍然让他感到一丝刺痛。他暗自思忖,“看来要恢复到全盛状态,还需要些时日。”

    想起白日那小娘子,“裴呈元”嘴角不禁扬起一抹邪笑:“可惜了,若非融合尚未完成,无法完全掌控这具躯体,否则吞噬她的神魂,定能功力大增。”

    说着,他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不过,倒也并非全无收获……”

    “你说的收获,可是本座?”

    说到就到,只见一个挺拔清隽的红影朝“裴呈元”踱步而来,他精致的五官如霜似雪,墨发披肩,好似不染纤尘的谪仙,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傲然。纵使他神情淡然,但眼底暗光闪烁,散发着深渊一般的危险,好似地狱修罗。

    他说:“许久不见啊,宿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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