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浮云晓星沉(二)
须臾,被男子容貌惊艳到的瑶光逐渐回过神来,只见眼前这位俊美无俦的男子正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星辰大海。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搂着他的腰,顿时脸上一红,赶紧放开手,赔不是道:“公子,抱歉,是瑶光冒昧了。”
男子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始终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瑶光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不禁移开视线,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树木和花草都被那血色的雨水侵蚀得面目全非,散发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
“公子,这血色般的雨有些奇怪,碰到就会被腐蚀。”瑶光边说着,怕男子不信,还举起刚刚被淋伤的手臂给男子看,继续道:“公子这伞貌似能挡这血雨,我能同公子一起避避雨吗?”
话未说完,天空中的血雨竟突然停了下来。瑶光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此时,男子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你受伤了。”
瑶光低头看去,男子的手细瘦有力,骨节分明,玉砌似的。但是却好冰,冰凉刺骨,就像被深海里的冰水浸泡过一样。一碰到他的手,她便感到一股冰寒涌入体内,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要抽回手却被男子牢牢抓住。
下一秒,他将手覆盖在她被血雨腐蚀的伤口上,伤口瞬间愈合,连疤痕都看不到。
瑶光心中震惊不已,她抬头看向男子,却见他正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自己,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她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牢牢地抓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修长的手臂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脊,瑶光从未感受过如此近距离的触碰,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瑶光看不到的地方,男子琉璃色的双眼光芒流转。
“嘶——”寒气瞬间侵入骨髓,瑶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如潮水般袭来,瞬间侵入她的骨髓,令她浑身战栗。然而,那股寒意却如过客般短暂,转瞬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在她的四肢百骸,驱散了原本的疼痛,令她感到无比轻松。
男子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片刻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光芒恢复如常,深邃而平静。他缓缓把手离开瑶光的背,声音如清泉般流淌,带着一丝磁性:“我暂时压制了你体内的妖气,如今妖气无法在你体内冲撞,应很快便散去,你稍微休息片刻应当无碍了。”
瑶光大喜,如获至宝般看向眼前的男子。她心想,青稚方才也受了重伤,正巧遇到了位神医,也许能帮他医治一番。情急之下,她紧握对方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公子可是话本中常说的神医?我的朋友被妖气震伤,请问神医是否也可以帮他治疗?”
男子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静静地凝视着瑶光。
眼见男子不语,瑶光以为他对自己不信任,便连忙拍着胸口保证道:“神医不必担心,我乃不周山神灵瑶光,绝对不会伤害到神医你的安危。”
沉默了一会,男子终于开口道:“司幕。”
“司幕?”瑶光重复了一遍,心中却泛起一丝疑惑。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叫我司幕,我的名字。”他盯着瑶光道:“黄河落九司,长江幕千里的司幕。”
黄河落九司,长江幕千里
司幕的话语如同一曲悠扬的古琴曲,缓缓流淌在瑶光的脑海中,唤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那记忆如梦似幻,朦胧而又清晰,仿佛就在眼前。
在那些若隐若现的片段中,她正背对着喧哗的闹市,坐在一条安静的小溪旁。溪水潺潺流淌,而她的脚浸在水中,不停地晃动与身旁的男子嬉戏玩闹。
正如以往一样,她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她温柔地伸手在男子耳旁拂过一缕发,他的发丝就如司幕公子一样,顺滑且乌黑透亮如墨。她心中悸动,仰望璀璨的星空,星辰闪烁,如同一颗颗璀璨的宝石,点缀着夜幕。她情不自禁地吟诵道:“黄河落九司,长江幕千里。郎君知我意,浮云晓星沉。”
“浮云晓星沉”
司幕似乎是听到了瑶光的吟诵,他握紧了手中的伞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晃过神来的瑶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扯开话题,问道:“司幕公子是要探亲么?”她又斟酌了一下司慕的穿着,墨发红衣,脱口而出:“我初见公子之时,还以为你是去嫁人路上迷路的新郎呢?”
话一出口,瑶光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补救道:“啊不,我是说,以为你要去娶妻路上迷路的新娘。啊不,都不对。”
瑶光心中忐忑不安,她以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会惹得司幕不快,然而,司幕却突然收敛了那股压抑的气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手足无措的瑶光,轻声道:“也许……就是呢。”
“就是?”瑶光怔怔地望着司幕,脑海中思绪纷乱,他要娶妻还是嫁人?
司幕似笑非笑地看着呆愣的瑶光,缓缓道:“去探亲。”
瑶光闻言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问道:“去哪探亲?”
“三生城司府。”
而此时,三生城中某隐秘处。
青稚正因妖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昏迷不醒,他沉浸在梦境之中,仿佛回到了那段悲惨的过往。
“阿伶,阿稚生辰快到了,我们为他准备什么礼物好呢?”
城东井边,沅儿望着青稚生辰临近,苦思冥想为其准备何种礼物,却始终不得头绪。她只好抓住季伶的衣角,向正在提水的季伶求助。
躲在一旁偷听的青稚心中窃喜,沅儿妹妹给他送礼物,他定要好好收藏。
将提好的水桶放置一边,季伶像兄长一般温柔地抚上沅儿的发,轻声道:“沅儿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季伶和沅儿亲密的举动,青稚心生醋意,毫不客气地冲上前去,揪住季伶的手,挡在他们中间。
“季伶,你这个家伙,知道我喜欢沅儿还老跟她动手动脚。”青稚凑过季伶耳边,对他低声咒骂。
季伶眼神瞬间暗淡,但也只是一刹那罢了,随即恢复平静,对青稚坏笑:“那你就好好加油吧。”
青稚轻轻锤了季伶一拳,季伶笑着躲开。
在一旁看着的沅儿,笑意涟涟地看着他们玩闹,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们一直都能这样该有多好啊。”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的青稚双手交叉于胸前,连忙嘴硬否认道:“我才不要。”
深知青稚这种嘴硬心软的个性,季伶不在意地笑了笑,反而是沅儿一脸认真地揪着青稚的耳朵,凶道:“不要也得要。”
“唉哟!唉哟!”青稚疼得直呼饶命。
突然,雷声轰鸣,天色异变,百姓们纷纷惶恐起来。
“宝泰道仙目睹百里开外,有数千妖魔来势汹汹,直奔我们三生城而来!请百姓们跟随我前往万象林避难!”
林大人带着一群府衙捕快在城中边跑边呼吁城中百姓到城郊万象林集合,宝泰道仙更是手持拂尘,飞驰在前。
青稚心中一紧,想起在郊外家中的阿娘,顾不得有人在旁,眼中红光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连忙往家中跑。
季伶见状,将惊慌失措的沅儿交给不远处的林大人,便紧追着青稚的脚步追去。沅儿心中不安,朝远去的身影担心地喊道:“阿伶小心!保护好阿稚他们!”
青稚凭借天性,轻松地避开所有妖魔会出现的地方,匆匆奔向家中。
还不等青夫人反应,他便着急地拉着青夫人边走边说道:“阿娘,快走!妖魔要来了!宝泰道仙和林大人他们要我们去万象林避难!我们赶紧走!”
看似淳朴的青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临危不乱地整理了一番,便不慌不忙地跟着青稚离开。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门外,在青稚没有专心用千里眼观察周围时,附近巡逻的虎妖小兵们已嗅到了人族的气息,杀到他们家门外。
此时四面楚歌,青稚与青夫人陷入绝境。就在青稚准备与虎妖小兵们硬碰硬时,空中一股黑雾朝他们飞来,他定睛一看那是成千上万的乌鸦群。乌鸦们直冲虎妖小兵们身上猛啄,啄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血肉横飞,痛嗷连连。
其中一只乌鸦身姿飘逸,毛发乌黑亮丽,异常靓丽。它落地幻化成人形,青稚见后惊喜道:“季伶,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
季伶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将青稚和青夫人带往林大人他们之前所说的万象林逃去。
好不容易逃到了万象林,在阵外等待许久的沅儿看到他们后,喜出望外地连忙向他们跑去。她一边扶着疲惫的青夫人,一边欣喜地说:“你们都平安到了,太好了!”
放松下来的季伶似乎想到了什么,慌张地摸了摸腰间,“糟了!不见了!”
青稚问:“什么不见了?”
“重要的东西。”季伶看了一眼青稚,咬紧唇,打算往阵外走,“我要回去拿。”
青稚连忙拉住正欲离开的季伶:“你疯啦?外面都是妖魔!”
季伶扒开青稚的手,目光坚定地说:“相信我,等我回来。”
见季伶如此认真,青稚明白他的决定无法改变,再想到他妖力相当,确实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便放开了手,任其离去。
可没想到,左等右等,青稚等待的不是季伶的安全回归,而是入阵的季伶,以及他身后的六重紫和一众嗜血如命的妖魔。
他还记得,六重紫说的那一句——“谢谢你呀,小乌鸦。”
青稚心中一痛,这一切都让他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啊!!!!”
梦境之中,青稚的心被背叛的利刃狠狠刺痛,现实之中,他亦被妖气侵蚀得痛不欲生,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冷汗涔涔而下。
目睹此番惨状,一位黑衣人眉头紧锁,心急如焚,连忙将一枚晶莹剔透的莲花瓣放入青稚口中,让他含着,可是,青稚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轻。黑衣人焦急地向不远处角落里端坐着的白衣人求助:“师尊,我明明已经给他含下莲瓣了,为何他仍未好转?”
白衣人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高洁,如山涧清泉般沁人心脾:“这位伤者乃是因妖气所伤,莲瓣虽集日月精华,有疗伤之效,但其仙气无法迅速驱逐妖气。唯一的办法便是先以妖气抑制妖气,再缓缓用仙术附上莲花药浴疗伤。”
妖气抑制妖气?
听到这番话,黑衣人顾不得其他,急忙撕下面罩,弯下腰,低下头,将自己的妖气缓缓注入青稚口中。随着妖气的不断注入,青稚的脸色逐渐有所好转,黑衣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眼中透露着一丝欣喜。
可是,站在一旁本以为已经脱险的几名百姓看到黑衣人真容后,他们又开始感到惊恐和不安。他们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季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