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篇18
两人匆匆赶到了方若楠家。
房屋昏暗,开了一盏小灯。
满地的玻璃碎片,混杂着浓浓的酒气,隐隐透着些血腥味。
杜简西蹙眉,眼睛一扫,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厨房门口的男人。
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刀尖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沈亦白一脚踢开了一扇紧闭的房门,一眼便见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手里还拿着一个老年机的方若楠。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先去医院。他对你的暴行都会被记录下来,成为他罪行的证明。没事了没事了……”
杜简西一边安抚着方若楠,一边眼神示意沈亦白打120。
一直到上了救护车,急救医生对方若楠进行了初步诊断,确定没有生命危险,才稍微松了口气。
杜简西握住方若楠冰凉的手,帮她理了理衣领,然后若无其事地将那个微型摄像头放回自己的衣兜里。
直到方若楠被推进急诊科进行治疗,杜简西坐在门口,戴上耳机,沉默地看着录下的图像。
因为光是身上有伤难以给她父亲罪名,但如果能让他亲口承认自己长期对方若楠施行暴行,并且目前现在仍在进行,就有极大可能了。
沈亦白也坐下,杜简西分给他一只耳机,两人凑一起看着那个小小的手机屏幕。
那画面昏暗凌乱,很破碎,但一些关键信息是可以很清楚地看见。
她父亲醉醺醺的,打着酒嗝回了家,走路摇摇晃晃的。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摔东西,大发雷霆。
因为方若楠并没有把他的拖鞋端端正正摆在他面前。
男人摔完后也没换鞋子了,使唤方若楠出来打扫卫生。
方若楠出去以后很是害怕,她哭喊着乞求道:“爸,你能不能别再摔东西了?家里真没钱了!”
“扯什么犊子!家里不是还有钱吗?你没手没脚不会赚钱啊?”
男人怒斥一句。
“爸,真没钱了!那些钱都被你喝酒喝光了……妈的嫁妆钱都被你砸干净了……”
方若楠边哭边说道。
一提起那个跑路的女人,男人气不打一来,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你还好意思提那个贱女人!”
他站起来,狠狠给了方若楠一巴掌,力道很猛,方若楠直接被扇倒在地。
“死贱人,我不过是喝醉失误了打了她几下,就敢和小白脸跑了!贱人生的还是贱人,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也不晓得感恩,尽孝道!”
男人表情狰狞,面上还带有酒意上头的红晕,看上去凶神恶煞。
方若楠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哭喊道:“不是你养的!都是妈妈的嫁妆钱!这么些年,你天天喝酒,从不工作,回家就摔东西、打我,你就喜欢弟弟,连带着弟弟也欺负我,让我做这做那,把我当仆人使唤!”
“我想继续上高中,你就让我退学去打工给弟弟赚钱!明明我考上了三阳一中,弟弟整天在学校里作威作福,成绩排倒数,你的心为什么能这么偏呢!”
方若楠吼的声音很大,估计附近邻居都听到了。
“你还敢顶嘴!你是老子的女儿,住老子的吃老子的,老子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除了老子还有谁要你这个扫把星!”
男人恼怒,伸手拽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往地面上砸。
还好方若楠即使护住了头,饶是如此,手也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刺得鲜血淋漓。
“我不是扫把星——妈妈怀不上男胎不是妈妈的错!但、但你要妈妈打了好几个女胎,妈妈生弟弟的时候差点难产死了!你才是扫把星……啊!!”
方若楠被拽着头发狠狠砸在墙上,后背一阵剧痛,她惨叫一声,无力地倒在地上。
“死丫头,你一个女的懂什么!”
男人还想去弯腰拽她,但因为酒喝的太多了,一下没抓住,方若楠被吓到了,连忙爬了起来,躲开了。
“别打了,再打我报警了!”
男人神智还有些不清醒,听到了就笑了:“报警?”
他摇摇晃晃地向方若楠走过去,嘴里碎碎念叨着:“老子打你这么久了,你要是敢报警,第一次就报了……你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女儿,一样窝囊无用。我在外面摔东西喝酒惹事,你处理的也还算可以……不然、嗝!我早就把你丢给别人了……”
“我跟你讲……你是老子的种,必须听老子的……”
方若楠跑回房间,慌张地上了锁。
男人开门一下没打开,愤怒地锤了几下门,把屋里震得嗡嗡响。
“开门!老子非得教训一下你这个不张嘴的东西!”
“不开!我不想做你的女儿了……你这种烂人,难怪妈妈要跑!”
男人听了,越发恼怒,酒精上头,直接跑进厨房那把刀想要去把门砍烂,但实在是喝的太醉了,被厨房门槛绊倒了。
一下摔倒在地,晕过去了。
杜简西不仅给方若楠衣服上装了摄像头,还将一个针孔摄像头给方若楠,让她偷偷装在房屋的客厅角落。
这才将男人的丑态尽收眼底。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要联系那个不知名的亲戚。
杜简西想自己去他们家里搜一搜,让沈亦白留在这里察看情况。
沈亦白拒绝了,表示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让他去比较合适。
杜简西看了他一眼,没勉强,就随他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沈亦白带着几个警察匆匆赶到。
杜简西与沈亦白对视上了,没说什么,领着警察到方若楠所在的病房,并让急诊科医生来介绍她所受的伤。
在警察了解情况的时候,沈亦白对着杜简西晃了晃手机,杜简西会意,二人就开始打字聊天。
她了解到沈亦白打开男人手机翻了通讯录没翻到,但是他发现男人支某宝前几天有一笔几千元的转账记录,可能是线索。
沈亦白还拍了照片。
杜简西再度联系了之前曹华引荐的律师。
那律师也是小有名气,接手的案件也是偏民事诉讼之类的,最主要的是很正直善良。
虽然委托费比较高,但也很不错了。
那律师表示了解,并着手处理,说让她和沈亦白后面最好藏藏,因为方若楠父亲被判罪也不会判的很重,万一记恨上他们就比较麻烦,他们毕竟还是小孩。
警方也收到了杜简西收集到的一系列证据,震惊之余还是要走流程。
还需要做进一步调查,再来判断男人是否有能力继续担当监护人;如果确定没有能力,就会出手帮忙寻找合适的监护人。
但基本上尘埃落定了。
杜简西和沈亦白守在方若楠病床边,看着那张清瘦又红肿的脸,静静地待着。
天蒙蒙亮,杜简西站在医院门口,靠着墙,望着遥远的天际。
后脚沈亦白出来,默默站在杜简西旁边,低头看着斑驳的石阶,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花这么多功夫去帮她。”
终究还是杜简西先开了口。
沈亦白用脚尖轻轻踢了下一颗小石子,小石子咕噜咕噜滚到了杜简西的脚边。
“如果是以前,我会疑惑。”
为什么会有人能不求回报、只凭本心就可以无私地帮助他人?
她愿意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以及金钱去帮助一个关系普通的同学,但邀请好友来吃饭的时候不会一个人去干活。
明明做了一件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大事,却在一些鸡毛蒜皮上的事很是严苛。
“……不过现在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而已。”
想帮就帮了,想做就做了。
不干扰别人,不麻烦别人,在合适的范围内放任自己的心绪。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杜简西眼神有些意外,歪着头看他:“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这种话的人。”
“以往别人都是问我累不累,想不想休息。事实上我只是做了我想做并且能做的事而已……或许他们潜意识里认为平白无故地付出是在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吧。”
“可是在停电时,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只蜡烛,将它点亮后眼里闪烁的光芒,同样也会映在蜡烛身上。”
远处的一轮曜日缓缓升起,几只鸟雀自天边划过,化为几个黑色的斑点。
凌晨的微风是泛凉的,会俏皮地钻进衣领,绕过衣角,再在人们呼出的白汽中消失不见。
天亮了。
沈亦白听了,低头顿了一下,看向天空:“…今天或许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