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租房与助学贷款
夜幕渐渐笼罩,晚霞如一抹浓烈的胭脂,在天际肆意地挥洒着艳丽。傍晚霞光,丝丝缕缕,透过大巴的车窗,悄无声息地洒落在朱逸娴的脸庞上,将女孩脸上尚未褪去的绒毛照得分外明显。
女孩的皮肤天生脆弱,哪怕只是稀薄的阳光,带着夏日残热,也轻易地将女孩的脸庞晒得得通红一片。
朱逸娴拨通了外婆的电话,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说道:“婆婆,我看到您之前给我打电话了,我当时在工作没来得及接,什么事呀?”
朱逸娴生长在江南一带,人们通常把外婆称为“婆婆”。
“傻丫头,你跑到外面去干嘛呀?跟婆婆说说!”电话刚被接通,朱逸娴就听到那头传来一连串的疑问,外婆的嗓音饱含沧桑,透着苍老与急切,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婆婆呀,我是想去外面打工呢,我马上要上大学了,我爸爸现在很艰难,我想自己打工赚学费,也锻炼一下自己。”朱逸娴没有提及当群演的事,在老一辈人眼里,这肯定无法与正经工作相提并论,她说找了一份在图书馆的兼职工作。
“那你怎么不提前跟婆婆说呢?我看你衣柜里衣服都没动,你身上带钱了吗,够用啊?我现在马上到银行给你寄钱,还好之前我们给你办了银行卡。”外婆注意点永远都在孩子的衣食住行上。
说到这里,朱逸娴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她的眼眶完全湿润了。
是啊,这是她的外婆,永远牵挂着她的外婆,只有外婆会担心她在外面有没有带够衣服,有没有吃好住好。
“我和你公公凑凑有两千块,先打给你用吧!”外婆和外公是农民,没有养老金和存款,他们的生活来源仅仅靠着院子收租,村大队的老人钱,以及儿女的接济。
朱逸娴母亲是最不成器的女儿,年过四十,还没有房子,和外婆同住,所以外婆还要经常接济母亲的生活。
朱逸娴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擦掉泪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外婆说道:“外婆,2000块钱太多了,您让我妈从v信上给我转1000块钱就够了。”她的语气轻松。
外婆赶忙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地说道:“娴娴啊,听你妈说你到了外省,你身边又没有一个人,这怎么能让婆婆放心呢?
你别以为外婆我不知道城里面花销多大!我之前还去过北平,在外面一个人做什么不要花钱,一千块钱怎么可能够用呢!”
“唉,我有钱呢,你别担心。你大阿姨会给我寄钱过来的。
你外公现在在你香香阿姨那边烧饭,也有一些收入呢,我们的花销是够的。这两千块钱你拿去尽管用,你一个小女孩,我实在不放心!
要不这样,我去陪你,快把地址告诉我,我要去找你呀!
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突然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了,婆婆怎么能放心呢!”
听着外婆有想来这边的打算,朱逸娴心急如焚,赶忙阻止道:“婆婆,你不要来呀!你的腿受过伤,现在一直不大好,天天疼,怎么能经受这样的奔波呢?都七十九岁了呀,这么大年纪,真的让人太不放心了啊!”
说到这里,朱逸娴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滚落。
不知不觉间,通话在朱逸娴的恍惚中结束。
不久,大巴就驶回竖店影视基地的服务区。
朱逸娴只得暂且将因外婆而起的悲伤心绪搁置一旁,心急火燎地开始寻觅住所。
幸运的是,金钱上她有外婆资助的2000元,信息上她有1818——
【现在开始为宿主收集竖店影视基地附近的住房。依据宿主的需求,筛选出租金不超过600元、拥有1室1厅1卫的房屋,同时为了排除串串房的可能性,要求房屋年代不太新。经过搜索,目前系统1818在方圆1千米范围内找到了三家符合宿主要求的住房。
住房一:房东:xxx,联系方式:138xxxxxxxx地址:xx街xx号
住房二:房东:xxx,联系方式:139xxxxxxxx地址:yy路yy号
住房三:房东:xxx,联系方式:137xxxxxxxx地址:zz巷zz号
宿主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自行联系房东,也可以通过1818系统进行导航前往。】1818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它不仅回答详细、逻辑分明,还自愿充当导航小精灵。
这让朱逸娴心中觉得,每天消耗100情感值物有所值。
朱逸娴一直忙碌到十点多钟,才得以躺在出租屋床上,疲惫不堪。
她经历了一番和房东联系和步行看房的痛苦经历,才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出租房。紧接着,她又马不停蹄地奔向附近的小超市,购买各种生活用品,这一通忙活下来,800多元就这样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回想起租房子的整个过程,朱逸娴心中满是感慨与庆幸。
自己情况特殊,还是个学生,只能在横店影视城这个地方短暂停留两个月。前面两个房东听到自己就租两个月,直接就挂了电话。
而最后联系到的那位房东姐姐,实在是人太好了。那位姐姐不仅在晚上八点多钟,陪着她过来看房。
当时朱逸娴讨价还价是出于成年人的精明,但是那位姐姐异常好说话,在朱逸娴透露自己是一名即将踏入大学校门的学生,这次出来当群演完全是为了勤工俭学的时候,房东姐姐的表情就松动了。
在朱逸娴递上自己的高考成绩单的时候,房东姐姐更加好说话了。她不仅免除了押金,还将600元租金降到500元。
屋内的装修风格确实与家里农村的楼房有着相似之处,白色的墙壁,略显陈旧的瓷砖地板,处处透露着一种质朴无华的气息。整个屋子里家具寥寥无几,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张木板床静静地摆放着,旁边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衣柜,一厅一卫一卧室的格局就这样呈现在眼前。
""1818,不管这次能不能赚到钱,等离开的时候,一定要买点东西,好好谢谢这位姐姐!""
【宿主,你这个决定非常不错。知恩图报是人类的美好品德。你有这样的想法,一定要去实现哦!】
看着头顶那简陋的白炽灯管散发出来的冷光,映照着天花板。
也许因为找到了房子,朱逸娴神经放松了不少,也许是和外婆的通话,她开始百感交集。
她想起18岁到27岁之间的种种,明白自己最终的境遇源于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父母都是底层人民,日子辛苦,没有医保社保,没有固定节假日和双休。父亲为她赚取学费,做着最苦的活;母亲离婚后有了新家庭,生了妹妹,丈夫腰肌劳损不能工作,全家重担都压在她身上。
朱逸娴总结自己人生的错误:在于选择、逃避和懈怠,沉迷于小说、短视频、游戏这些短暂的快乐,浪费了大好青春。
她用个人偏见评判世界的人与物,总是高高在上。她觉得自己没有重生的资格,但又庆幸拥有重生的机会。
朱逸娴总结自己:是一个既理想主义又充满欲望的女人,她对金钱、权力等充满渴望,绝非恋爱脑。她所阅小说多为崇尚女主个人成长的大女主类型,在她看来,女人活着应是为满足自我所求所想,而非为了某个男人。
她曾以为自己永不结婚,可当个人能力无法支撑生活时,世界会将她推向婚姻,这便是残酷的现实。
18岁至26岁的朱逸娴,怀揣着无数目标、畅想与欲望。
她想瘦到100斤以下,想成为美女,抓住互联网直播带货的风口实现阶级跃迁和财富自由;
她想写出一本书,给自己一个交代,承载梦想;
她想成绩变好,成为绩点第一,获得保研机会和互联网大厂实习及工作机会;
她想要钱、房子、家园、爱和亲情,想要一切。
无法实现这些愿望,她灰心丧气了。
在她的梦里,唯有减重和承载着她幼年时光外婆的楼房让她执着。那是外婆的女儿,即她的大阿姨出钱建的房子。
然而,在朱逸娴25岁时外婆去世了,她再也没有理由回到那个楼房,也没有了家。
她留下的时间印记也随风飘散。
最终,在她26岁时,那栋楼房被大阿姨卖给了别人,
故乡再也回不去了。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现实却又充满了希望的曙光。
朱逸娴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那如乱麻般的情绪平静下来。她暗自思忖,万幸自己回到了18岁。
随后,朱逸娴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她的声音如清澈的溪流般流淌:“爸爸,我是逸娴,爷爷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啦?您还在医院吗?”
电话那头,父亲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又夹杂着中年男人难以言说的挫败与颓唐:“你爷爷初期已经脱离危险了,肋骨断了七八根呢,都打上钢板啦,我和你奶奶都在医院陪护呢。”
“那爸爸,您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朱逸娴故作神秘地问道。
“你不是在家还能在哪里呀?高考都结束了,要好好休息,别总玩手机,好好睡觉。”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疲惫不堪,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生活的重压。谁能想到,以前父亲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小混混。人一旦有了家庭,就有了责任,就总会想在女儿面前表现得更好一些。
“爸爸,我在外面找工作呢。之前因为报志愿的事和您吵了一架,不过大学肯定是能考上的啦上大学需要学费,我想帮您减轻点负担。”要是18岁的朱逸娴说出这些话,她肯定会哭的。
现在,朱逸娴早已看淡了这些困难,她的话语平静而坦然,向父亲诉说着这些。
“出去工作能有安全保障吗?爸爸,我……”父亲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似乎有很多话难以说出口。朱逸娴又怎会不知呢?父亲现在可能连1万块钱的存款都没吧。
他又如何能坦然地对女儿说出让她自己来负担学费呢?但出于一个父亲的责任和愧疚,他又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老爸。我知道您是个爱面子的人,结束这个暑假我要上大学,所以我们都不要逃避好吗?
我去查过了,国家现在对大学生有很多补贴,不怕上不起大学,我们不仅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还可以申请助学金,以我们现在的经济水平,肯定是能评选得上。”
“助学贷款不是还要还吗?助学金也是哪有那么容易拿。”
父亲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给女儿赚学费,只会把辛苦和苦难往心里咽,他缺乏一些必要的认知。
提升认知并非一蹴而就。自从上了大学,朱逸娴的认知才逐渐变得深刻起来。
后来她才明白,上大学并非仅仅只有高考这一条路径可走。虽然条条大路都能通罗马,但其中的大部分道路似乎都是为有钱人所开拓的。
更不用说一些更加符合自家生活条件的提前批优惠政策,
比如教育部直属的公费师范生。朱逸娴的分数完全够的,公费师范生大学四年免学费,每月还有600元补助,毕业后考核通过直接有编制,还是在生源地省会内或者市内。
这本是绝佳机会,可朱逸娴毕业后因找不到工作才知晓,真是可笑,认知比别人足足迟了4年。
朱逸娴对于大学的认知也十分有限,她始终认为助学金应该发放给那些家庭极其困难的学生,比如家中有残疾成员的,又或是父母经济状况很差、属于低保户的家庭才能申请。
然而,直到她看到舍友的情况,她才彻底改变了想法。舍友的父亲是一名老师,母亲是护士,爷爷,奶奶都有编制。这样家庭出身的人竟然也在申请助学金。以及戴着2000元眼镜的学委也申请助学金。
之前她一直认为助学金很遥远。其实,她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如今没有任何积蓄,还背负着一屁股债,她其实可以申请助学金的。
朱逸娴不禁回忆起父亲的那双手,因为长时间的过度劳累,上面布满了老茧,指缝里尽是黑泥;有一次,父亲的双手因为过度劳累患上了关节炎,去医院看了很久很久……
和父亲的通话不知在何时结束了,最后,留在朱逸娴脑海中的只剩下父亲那既无奈又欣慰的话语:“逸娴啊,什么事情你自己决定吧,老爸我也没什么见识,很多东西也不大懂,你自己好好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