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傕云温觉得自己在一条海路上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海风带着湿润的触感,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仿佛粘腻的绸缎。她脚上的鞋袜不知去到了哪里,只留下湿漉漉的脚掌接触着沙滩。潮水涌上岸边,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她的双脚,留下被熨帖的冰凉。
这条路上留有无数幽蓝色的微光分布在两旁,这是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的唯一的光亮,傕云温不知为何自己会走在这里,心中感到些许迷茫,她的记忆像是突然丧失了般,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是哪里?不由得她多想些什么,阴冷的海风便似乎在催促着她快些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似乎发现已经走到了尽头,便疲倦地倒了下去。
这是哪里?好累好困
当傕云温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便出现在一个奇怪而陌生的地方。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和她印象中的房屋不太相符,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而柔软的木床上,身上盖着的是一床透露着淡淡的檀木香的棉被,头顶的淡黄流苏在风的摇曳下微微摆动。
她侧过头,向淡黄色的轻纱外的布置看去。床榻旁边有一个精致的茶几,上面摆放着一个散发出淡淡香气的茶杯,屋梁上方挂着几个六面型的红木白纱面的灯笼,不远处放着如玉的砖瓦和山石点缀的屏风,此时窗外有些许微风吹佛而进。
傕云温闭上了眼睛,试图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她还没有死?现在还把她的眼睛还回来了?
正当心中感到不解,一个男子就端着汤药朝她走来。
只见他身姿优雅,身着素白长袍,精致的金边云纹袖口绣着细腻的工艺,仿佛流动的诗画,宛如仙子。他长发浅白如雪,丝丝垂落间尽显洒脱之态,毫无拘束地随风飘动,瞳孔是不常见的浅灰色,好似一滩银河。此刻,他的目光正静静落在傕云温身上。
傕云温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片羽毛温柔地拂过,心中的烦躁不安感似乎也被安抚了片刻。
她看见那男子朝她作揖,说道:“神女,你现在感觉如何?”
什么?什么神女?傕云温不确定地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此时这张床上只有她一人,但她仍旧觉得十分不正常,疑惑地指着自己。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那男子点点头,“神女,多年未见,今日再次相逢实乃有幸,还望神女慈悲为怀,忘却过往的纠葛,施展神通,救他一命。”
救人?傕云温被面前这男子逗得一笑,她乃是九云天上堂堂一代骁勇女将,竟然突然成了神女?
“什么意思?你认错人了吧?”
那人正声回道:“绝无可能。”
见扳不过面前这人,傕云温选择闭嘴,她现在没有心思和一个陌生人争执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只想将目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搞清楚。
寂魂台乃是天界处理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哪怕是天帝,上了寂魂台神识也会被抽离干净,她清清楚楚地记着自己的魂魄是如何被一丝丝抽离开的,可是为何如今她会出现在这里?
还要救人,那人是谁,为何需要她去救?心中想起被自己杀害的众天兵将领,傕云温眉头一皱,她这种罪孽深重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说去救人?
对了?为何她会变成那样?傕云温看着自己的手,闭上眼睛将灵识探入了自己的内丹,发现自己的内脏经脉和骨头全部都变得完好如初?
她静下心来,回忆起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那时候究竟是谁在战场上捅了她?为什么每一次在她想要努力做些什么的时候,身体总会往相反的方向进行?那是不是她心中存着恶念,身体行为就会往善的地方行动?但她暂时没有这么做,这一切不过都是猜想,现如今她最需要的是了解目前的处境。
“这里是哪?我怎么来这里的?”傕云温冷静下来,开始分析此时的局面。
“神女,此地乃是你的住所三清岛,你是从人间过来的。”
“三清岛?人间?”这一说将傕云温说懵了,她怎么可能是从人间而来?最后的记忆她不应该在寂魂台么?
傕云温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想继续听他会如何瞎编乱造。
“是的,你当时落水后幸得机缘才重归四界。”那男子语气平和地解释着,他说自己名唤温承隐,由于一些异常,导致这个世界的人界与其它四界相隔离,而当时她恰在那时身处一个能够穿越这界限的结界之中,这才出现在这里。
“我劝你快些将事情来源去脉说清,否则”傕云温朝温承隐投去一道犀利的眼神,但温承隐并未受此压迫,而是无奈地淡声说道:“神女,你在凡尘历劫吾本不该多加干预强留于你,然此刻人界已与四界分离,吾也没有办法将你送回,还望神女体谅。”
“你!”
傕云温欲起身下床,可是不知道是刚苏醒的缘故还是什么,她感觉自己身体十分酸痛,像是刚刚从千万斤重的担子下逃出来似的。
她只好调动着自己的灵力捻起法诀向温承隐投去,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傕云温又试了几次,发现自己的灵力确实使不出来?可是她的灵力明明此刻十分充沛稳定啊?这是为何?
“不哭。”不知何时她的身边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子,此时那个女子正拿着一方手帕望着她,那女子面容与她有些相似,傕云温暗暗吃惊。
不过她并没有哭啊?傕云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脸上沾着些许泪珠,她的内心咯噔一声,所以那样怪异的现象依旧会在她的身上上演?
温承隐以为傕云温在想念人间的家,手带动着衣袍轻轻一挥,屏风那便出现了一处幻影。
幻影中傕云温的父母此时正和另一个同傕云温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的女子在那共同吃着烧烤,那个“傕云温”趴在她的阿娘身上,就像平时她趴在自己的阿娘身上一样,容貌可以模仿,可是为什么那个人的行为举止和语气什么的都会和自己这么像?就好像,它们才是一家人一样。
傕云温已经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现实了,她的双亲为何会在人间?人间又为何会有一个同她一样的女子?她看着那道幻影在温承隐的弹指间展现又消失,心中的疑惑像一波波海浪拍打着她的大脑。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假的那这些人又为何要骗她?
“神女,两边都是真,都是你,以后你定会知晓,现如今已成定局,还望神女走好当下的路。”温承隐以为傕云温还在为自己突然远离了人界来到这里而心里不太能接受,便出声安慰着。
虽然傕云温确实是这样的感情,但和温承隐所猜测的还是不太一样。
面前这个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女子又是谁?
“你是谁?”
她看向面前这个看起来傻愣愣的女子,那女子并未回她的话。
“她怎么了呢?”傕云温在那女子面前晃悠着手,但那个女子仍旧没有正眼看她,只是呆愣地目睹着前方。
“由于先前的一场大战,阿言身受重伤导致神智尽失,这才成了如今这般痴傻的模样。”温承隐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陷入沉默。
“阿言?那他为何和我长得这么像?”
温承隐顿了片刻:“看来神女什么都不记得了,阿言本是男身,但因为魂体破碎,你便用自己的神魂为其铸形,所以才会显得和你一般模样,待之后神识回归,便会将这神魂归还于你。”
傕云温盯着这个女子:“那为何还需要我来救他?他现在不很好?”
什么魂体破碎?为其铸行?在来到这里之前,她不是才是魂体破碎的那一个么?
“神女你也见到了,阿言现在只是保住了魂体,但神智尚未恢复,倘若一直如此,阿言最终仍旧会魂飞魄散。”
傕云温心里还未完全消化突如其来的一切,她揉了揉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我能帮什么?”
温承隐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神女,现如今你乃是凡人之身,使用神力多有不便,待你恢复真身,自然知晓全貌。到那时,你便知晓自己能做什么。”
傕云温:“”
那人捻出一道法诀,朝傕云温挥了一道淡淡的金光:“神女,吾为你渡了一层金光,可保你于这四界无恙,必要时我们还会再次相见。”
说罢,便转身褪去了身影。
莫名其妙?傕云温只觉得一切都变得琢磨不透。
现如今,她空有神力却使唤不出来,是谁在她这下了什么禁锢咒么?
她感觉自己的面前布满了层层厚厚的迷雾,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在向她远离,当时又是谁在寂魂台帮了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傕云温越想头便越发的疼,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看了看旁边那痴傻的阿言。
不管如何,她现在一定要小心,不能再出现之前那种情况,这几日她且就在这里看看他们究竟要搞什么鬼?
结果第一天,没有发现温承隐的踪迹。
第二天,还是没有发现温承隐的踪迹。
第三天,阿言也不见了。
傕云温找遍了整个三清岛,最后发现阿言站在三清岛的外围处。
水波正在一波又一波地击打着他的脚腕,他却跟没有感觉似的,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阿言!快回来!”见到此情此景,傕云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是真害怕这阿言一个不小心地摔进这个汪洋大江里,现在她无法捻法,那时候救不上来,阿言肯定就这么死在这里了。
虽然她与这个叫做阿言的“女子”并无什么感情,但她曾经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杀过那么多人,她不想再有人因她而死了。
三清岛外的风格外刺骨,傕云温忍不住大了一个哆嗦,她小心翼翼地跨过礁石朝阿言走去。
正当傕云温抓住他的手时,发现他仍旧一动不动的。
她看见他的目光空洞,仿佛失去了焦点。
“阿言??”傕云温摆摆手,试图唤醒一下他的神识,但他仍旧不为所动。
傕云温欲再说些什么,突然!她感到自己手心传来一股力量,看见那阿言像是着了魔一般朝那深邃的海波中走去。
眼见他的身子被海水愈浸愈深,就要将他半个身子淹没的时候,傕云温急忙用力地将他往岸上拉拽。但是那阿言仿佛中了邪似的,力道也大得惊人,任是傕云温怎般用力拉拽,都无济于事。
一道巨大的海浪突然朝她们涌过来,刚刚傕云温还在专心用力地拉拽他的手臂,等到海浪席卷过来时,二人已来不及躲避,傕云温脚底一滑,便在海浪的冲击下隐去了身形。
再定睛一看,此时的海面已是平静,毫无波澜,似乎刚才的水波翻涌都是幻术错觉。
一道人声囔囔道:“吾友,吾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只见那白影一闪,便再无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