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是所谓真正的青春。
又是一个潮湿的雨天，阴云密布，雨滴不紧不慢的飘飘洒洒着落下，京都某个城区的下水道阀门处，一袭僧衣的白发男人身影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下水道入口，随后在踏入下水道后身影随着周围的空间波动两下彻底消失不见。
里梅脱下了外层的袈裟外套，缓缓踱步着走入同伴的领域内，不远处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正在不断放大，阳光，沙滩，乘凉伞和一排排躺椅，还有海水中时隐时现的人影。
此情此景完全和方才的阴沉天气形成鲜明对比，里梅一步步走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哟，回来啦？怎么一副败犬像，用不用漏壶帮你弄干啊？”
刚踏上沙滩一步就听到这样半嘲讽半调笑的声音，里梅脚步一顿，本就不善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搭在手腕上的湿哒哒的袈裟被用力朝着躺椅上甩去，蓝色头发的咒灵反应迅速，直接身影往下一缩撤离了原地，完美躲过了一次攻击。
真人依旧笑嘻嘻，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的里梅蹭蹭上气。
“前几天带回来的东西呢？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受肉体？”
白发妹妹头的男人板着张脸，心情大不悦。
最近真是一路水逆，宿傩大人的手指怎么都找不到，千方百计进了趟咒术高专还无功而返，就带回来三两件「九相图」，本想着试试受肉，结果来来回回换了十几个人，没一个能成功受肉的，都被诅咒反噬死的死伤的伤。
手指呢，也就找到两三根，同伴呢，撑死也才四个，还不说一个未成形咒胎，一个不听指挥的真人，剩下两个一个养胃不问世事，一个爱答不理凑合着能用。
就目前这种小猫三两只的情况来看，复活宿傩大人的伟业岌岌可危。
“啊，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了……”真人说话似乎就喜欢拖长音，“「胀相」受肉成功了，只不过剩下的两个还是未知状态，总之目前来看还没有产生诅咒排异效果。”
异瞳的咒灵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闲聊似的和自己名义上的首领交换了情报，里梅闻言当下抬了抬眉，「九相图」之首的咒灵受肉成功，对他而言是近几天来最大的一个好消息。
白发男人随即绕过真人朝着浅滩走去，他想看看自己这位新生同伴到底是什么样子。
“漏壶和花御今天不在哦——陀艮在陪着那个受肉体，你别吓着他俩了……”
身后再次响起真人半吊子的声音，不上不下卡的里梅心里膈应了一瞬间，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家伙的说话语气。
从浅滩进入深水区是一个逐渐下行的过程，里梅其实并不喜欢自己被水泡湿的感觉，这位千年前的天才咒术师皱了皱眉踏过的水面上逐渐凝结上一层坚硬的厚冰层，从空中仰视而下，海岛样式的咒灵领域内一半炎炎夏日的模样，另一半则是随着白发男人的走动逐渐染上一层寒色。
“他怎么样了？”
里梅皱着眉，难得的显露出几分属于这张皮囊的姿色，这么来看的话，其实里梅也有几分韵味在身上。
或许是因为属性对冲的术式，也或许是因为里梅的压迫感太高了，披着斗篷的陀艮瑟缩一下，唧唧呜呜的叫唤了两下让开了身影，露出了身后垂头盘坐着的男人。
也不知道真人从哪里搜罗了这么一套衣服给胀相穿上了，又是行者裤又是围巾，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当然这还不算，直到胀相感受到东京皱着眉抬起头时，里梅才彻底感受到真人恶趣味的直观冲击。
刚刚受肉没多久的咒灵分不清状况，真人居然趁此机会给胀相扎了两个冲天辫，还是炸开花的那种，从某些方面上来看，直观视觉真是炸裂。
“你……你是？”
“咳咳……”白发男人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你，你感觉怎么样？”
扎着冲天辫的男人眨眨眼，简单的活动了一下四肢，又转了转头最后非常肯定的表达出自己状态很好的消息。
里梅还想说什么，却被这位新同伴的一句话哽在了咽喉中。
“我的弟弟们呢？你见过他们吗？”
男人微微泛红的眼眶内是一双炯炯有神的暗色眸子，或许是因为新生咒灵还带着几分懵懂，里梅居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感。
所以，他该怎么和这个可怜的大哥解释一下，他的好兄弟们都被装在各种瓶瓶罐罐里封存，唯二偷出来的两个还一直受肉不成功，再这么下去坏相和血涂迟早要被消磨死。
也不知道胀相能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嗯……你的兄弟啊，他们两个……还在受肉中，应该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才会醒过来。”
这话说的里梅自己都有点心虚。
坏相和血涂不同于自己的兄长，他们二人的能力合起来甚至都没有胀相一个人强，换句话说，一整套「九相图」，只有胀相一个是完整的最终咒灵实验产品，其他的几个咒物，依旧是不完整的劣质淘汰品。
陀艮又唧唧呜呜的开始叫唤了，里梅其实并不理解这个呆头呆脑的大章鱼每天都在想些什么，话也不会说，还天天绕着他走，唧唧呜呜的窜过来窜过去，吵的他头有点疼。
“咕咕……呜呜……”
陀艮这次好像有些大胆，白袍下的章鱼脚挽在里梅和胀相的手腕上，试图把两个同伴朝着某个方向带去。
胀相朝着红色大章鱼拉扯的方向看去，一股莫名的悸动从心底传出，扎着头发的男人甩开陀艮的腕足起身踉踉跄跄朝着那个方向跑去，里梅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看似懵懂空白的同伴，居然比他还要高出好几颗头。
胀相受肉的身体简直在体型方面称得上完美。
“坏相——血涂——”
男人这么喊着，扒拉着推开掩盖在沙滩某处的一堆棕桐树叶，清理出一条窄小的路，路的尽头是刚刚才受肉成功的坏相和血涂。
里梅和陀艮跟在胀相身后，闻讯而来的还有爱凑热闹的真人。
几个咒灵推推搡搡，从胀相身后的缝隙里朝着前面看去，里梅在看到那堆绿色的不成人样的咒灵外表，还有那个古铜色健美肌肤的精壮胳膊时两眼一黑，心中彻底断定了胀相受肉身体选择的最成功的观点。
就算看脸也是这样的！
“你是……坏相。”
古铜色肌肤的健美壮男点点头，满眼星星。
“那你就是……是血涂相对吧？”
一堆不明绿色受肉体咒灵蠕动着裂开了面部的两张嘴笑了笑。
“我是你们的哥哥啊！”
胀相如此说着，存在于血脉之中的悸动愈发明显，男人激动的笑着，抱住了自己刚刚受肉成功的两个弟弟，隐约还能看到胀相红红的眼眶里出现的几滴泪水。
“啊……真是温馨啊这个样子。”
留着蓝色长发的咒灵见状也跟着揩了揩并没有一滴泪水的眼眶，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把身旁的白发诅咒师恶心的够呛。
“好了，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简要的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吧。”
里梅正了正神色，今天虽然漏壶和花御不在场，但是他的计划方案在最初遇到那两个特级咒灵时就已经全盘托出，所以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拉拢胀相一行人入伙他的大义。
“你们的兄弟，剩下的那些兄弟，此刻都被咒术师们扣留在把守严密的禁库中，被各种各样的禁制，咒符困住不得动弹。”
“就连你们几个都是我们千方百计从禁库中抢出来的，人类统治的时代太长了，长到居然认为可以凌驾于我们之上。”
“可要知道千年前的平安京，渺小的人类，生杀予夺，都是由我们决定的！我们才应该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如今没落，都是因为宿傩大人远去。”
里梅赤红色的眸子闪闪，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白发诅咒师眸中酝酿，胀相只怔怔的看着里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我要把全部手指咒物回收，让宿傩大人重新带领我们夺回属于我们的权利！”
“所以，只要宿傩能复活，我的弟弟们，是不是就不用被整天不见天日的镇压着？”
很显然胀相并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非常现实的初生咒术师懵懵懂懂，只记得自己应该找到弟弟们，然后保护好弟弟们。
胀相泛红的眼眶下一片决绝之色，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兄弟们，宿傩不宿傩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让人类把自己的兄弟们还回来。
“是。”
里梅一锤定音，然而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高专禁库里还有没有剩下的「九相图」了。
但是他需要胀相三人的入伙，同伴本就少得可怜。
“那我就加入。”
胀相神色决绝，连带着身后的坏相和血涂都莫名严肃起来。
在众人忽略的地方，扎着三条马尾的蓝发咒灵正在努力的憋笑。
真人不是故意的，他也对胀相一行人并没有什么直观恶意，他只是受不了里梅一本正经骗咒灵的样子。
太搞笑了，高专禁库分明只有「九相图」其三，天知道加茂宪伦当年搞这个丧尽天良的破实验时把剩下的实验体们放哪儿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里梅现在沦落到找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合作，之前肯定是还有找过别的合作对象，退一万步说，里梅现在的身躯其实也是咒物的受肉体状态，是之前有人受肉了里梅，准备做些什么结果没成功吧。
真人并不是个愚蠢的咒灵，相反的，他诞生于人类本体的纯纯恶意，可以说真人是最像人的一个咒灵，理所应当的，人类会有的猜忌，陷害，谎言，嘲讽，这些都是真人诞生之初就随之而来的天赋属性。
所以毫不夸张的说，真人不傻，甚至聪明的可怕。
在没有什么确切线索的情况下，抓着里梅的一些小细节动作和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自己合作伙伴的过往，这个曾被漏壶和花御称为当代咒灵“真正的王”的家伙，智多近若妖。
里梅啊……
异瞳的咒灵眼神暧昧，看着白发咒术师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你的大义，是否能真正实现呢？
东京市下的雨逐渐变小停了下来，雨后的操场上，逢魔之时居然开晴了，今天的火烧云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热烈灿烂。
粉发少年试探着从教学楼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确定没有雨点以后朝着室内挥了挥手。
“就是雨停了，我赢了！”
虎杖悠仁笑得灿烂，就在前不久，高专一年级的众人在室内打赌，这次到底是雨停了还是太阳雨，虎杖悠仁毅然决然赌上了雨停，随后自告奋勇的决定出门去探探还下不下雨了。
“行，行——喂，伏黑，走的那么慢是想耍赖吗！说好的，你和我一起请虎杖还有吉野吃饭才对。”
棕栗色短发的少女叉着腰朝着身后的室内招呼着，再往后看去，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先后朝着门口处走来。
黑色海胆头的少年神色恹恹，他难得跟着参加一下这种很离谱的打赌活动，跟着钉崎野蔷薇下注居然还输了，真是意外啊，钉崎的运气向来很好才对。
伏黑惠身后的是抱着一个白色帆布包的吉野顺平，少年入学高专已经有半月有余，一个学校凑不出二十个学生的校容量在某些方面让这个长发少年感觉轻松不少。
社交什么的话……这样也挺好的。
他现在认识的人都挺好的。
现在的生活，也还挺不错的。
“顺平。”
长发少年抬头，逆着光看到了虎杖悠仁的身影，粉发少年非常自然的接过他怀中的白色帆布包背到肩上，手掌上传来一阵温热的干燥感，吉野顺平下意识收了收手掌，随后又安定下来。
悠仁，在帮他拿包。
这一次，等着他的再也不是恶意的欺凌和狰狞的嘲笑了。
“快走吧，好不容易能宰伏黑和钉崎一顿呢，果然有你运气都好了不少。”
少年这么说着，拉着吉野顺平走向光亮的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