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夏油杰，一款着名渣男。
等到王霭阴着张脸离开演武场后，风星潼才踉踉跄跄回到了风正豪身边。
“多谢各位，多亏各位犬子才能免于灾祸，我风正豪欠各位一个人情！”
银发短寸的中年男人郑重的朝着夏油杰和闻潮镜道了谢，被家入硝子死死摁在观众席上围观了全程的五条悟姗姗来迟，白发少年直接术式闪现到夏油杰身边，又看胳膊又摸腿的，毛手毛脚搞的夏油杰很是尴尬。
“悟，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可是杰被垃圾脏到了手，老子明明超级担心杰的！”
六眼神子的语气有些委屈，身后跟着下来的家入硝子闻言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
该说不愧是五条悟吗？把被打成废人的王并称为垃圾。要知道这人之前最少也是王家的少爷，虽然说现在被夏油杰打废了，但是说成垃圾未免也太过刻薄了。
“好了，这一次我不是帮你们风家，我只是在帮我的同伴。风先生，你这次算是彻底得罪王家了，今后如何和我们几个没关系，你自己端量着点，和何人交好，和何人成团，这些事情我也就不多说了。”
闻潮镜的话一针见血，少女翠色的眸子平静如水，如今罗天大醮马上就要进四强赛，她势必要给张楚岚放水，而王并那边已经废了，张灵玉随便洒洒水都能晋级，重中之重还在决赛，以及她惦记许久的通天箓。
“这些事情，风某知道………”
“好了，风会长，时间也不早了，带着星潼回去看看伤势吧，我们就不叨扰了，告辞。”
姬发少女言罢带头转身离去，家入硝子瞥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五条悟一副表面上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只胳膊搭在自己挚友的肩膀上整个人松松散散的，但他也不傻，杰的情绪失控和言语冲突他都看在眼里，什么罗天大醮，什么风家王家他都不在意，他现在只担心夏油杰的状况如何。
“杰，老子想去吃龙虎山的素面了，你去不去？”
白发少年状若无意的嚷嚷，努力把状态调整成平时相处的模式。
夏油杰的脸侧着，看不清表情如何，墨镜后的六眼有意无意的瞟着身旁的人，五条悟想着，杰的头发长了，刘海也长了，遮住了眉眼他看不见，他其实挺喜欢看夏油杰的眼睛的。
暗沉的金色，像黑夜里被埋藏的宝藏。
“悟……”
“我有点……不舒服，你去吃吧，或者叫上灰原和七海也行。”
绝对！绝对有问题！
浓密的白色睫毛闪了又闪，墨镜后六眼的情绪冗杂难辨。
杰不会拒绝这么小的请求。
杰打算支开我。
五条悟是这么想的，当然，这位神子大人的感觉也没错，此刻的夏油杰脑子里一片混沌不堪的浆糊，方才的一通打斗都是他在单方面撒气，可是这口气，还没完全出去。
闻潮镜说的对，王家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如果王家人都死了的话，就只能偃旗息鼓了。
理智和冲动在夏油杰脑内疯狂拉扯，黑发少年表面上依旧笑眯眯的相安无事，但其实已经像是一条被细绳紧紧拴起来，勒的浑身是血的，马上就要死掉的金鱼。
鱼眼瞪得老大，木木的，偶尔抽动一下两下，牵引着夏油杰脑内绷紧的那根筋也跟着一抽一抽。
——王家，王霭，王并。
——有罪，猴子，该死。
手心里的汗已经冰了，黏黏腻腻，总感觉像在握着一团被杀死的咒灵的血液。
猴子，和咒灵没什么区别吧？
猴子，要比咒灵更低一等。
暗金色的凤眸闪过一丝猩红的狂意。
只有他，能扭转这个崩坏的世界。
新的世界，就不能存在任何一只，该死的猴子！
愚者予死，弱者予罚，强者……
予爱。
几分刻薄又疯狂的笑从夏油杰嘴角浮现，黑发少年一副“就应该是这样”的神情，死死攥住了拳头。
他要去，杀光所有该死的猴子。
“杰！你看着老子！”
脸颊处一阵红辣辣的痛感传来，夏油杰皱着眉被掰扯着回过头。
这还没完，白色的毛茸茸的脑袋狠狠撞在了他的额头处，大脑被撞得嗡嗡直响，什么猴子啊，大义啊，全都杀掉啊，通通被撞飞出去。
“痛啊！悟，你是笨蛋吗？撞得这么痛……”
“杰才是笨蛋吧，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告诉老子？想做什么，为什么不用老子陪着？杰不论做什么老子都认可，杰在哪儿老子就在哪儿！”
五条悟的行动毅然决然，没开无下限的他同样也被撞得很痛，痛到眼泪都要出来了，墨镜下的眼睛湿漉漉的，但是心里涨涨的更加难受。
夏油杰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没有防备被狠狠撞了一头槌，痛的他扣着手心缓缓吸气。
“悟，我要做的事和你无关，你没必要掺和这摊浑水，猴子就是猴子，猴子活着只会让这个世界腐烂的更快。”
“烂就烂啊，烂了又怎么样，杰要把猴子都杀光吗？你自己也知道做不到才对吧！”
真是学的伶牙俐齿！
夏油杰被呛的哽了哽，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杀光所有猴子，但是……但是，他就是无法接受所有他爱着的人，那些普通的，善良的人被猴子们践踏。
“悟，如果没有办法接受我的想法，可以不用强迫自己。”
“悟的选择，都有意义。”
这他妈算什么鬼话？！！
老子和你又亲又抱到，到头来你说你要去发癫，你要你的大义，你不管曾经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了？！！！
什么叫老子的选择都有意义？！！
这是什么顶级渣男言论？！！
真是又气又无奈！
白发少年只感觉心口一阵憋屈，上天入地，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办法对付夏油杰这种犟种。
夏油杰啊夏油杰，你这人，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得，真是要作心头肉滴滴下血，作连理枝捆在一起生生世世。
“那老子选你！你要干什么老子都选你！你讨厌猴子老子也讨厌，你不喜欢高层老子也不喜欢！”
“杰，我（boku）陪你逃。”
细长的凤眸逐渐瞪大，未曾设想的结果赤裸裸摆在夏油杰面前。
他的悟，愿意陪他叛逃。
他的悟，愿意和他共同规划未来。
“悟……”
“喂，你们两个，还戳那儿干啥呢？龙虎山下一届门神评比大赛高低给你俩送过去参赛。”
走到半路发现俩人渣不见了的闻潮镜又原路杀了回来，姬发少女眯着眼看向演武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俩人哪里怪怪的。
“镜，你不是和硝子刚走了吗？”
夏油杰笑眯眯，状若无意的捋了捋刘海，想要盖住额头泛起的一片红，颇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哪知这句话一出反而让闻潮镜彻底起了疑心。
黑色的身影从观看台一翻而下，闻潮镜落地以后直直朝着夏油杰走去，审视的眼神扫了这个黑发少年扫一旁的白发少年，两人凌乱的神情和外表根本没能逃过闻潮镜的捕捉。
“五条，你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嘛……也没什么，就是老子和杰一不小心撞在一起了。”
一记眼刀狠狠飞向说话的少年，闻潮镜明显能感觉到五条悟在心虚。
“那你说，夏油，你们两个确定没发生争吵？”
“吵了。”夏油杰显然段位要高出好几阶，“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悟和我起了争执，我们两个撞到了脑袋，然后你就来了。”
姬发少女嗤笑出声，翠色的眸子光明正大的翻了个白眼。
“有的时候真的会被你们男人的鬼话逗笑，夏油君，拈轻避重可不好，你还记得另一个世界的夏油教祖吧，五条老师可是差点就守活寡了呢。”
“让我猜猜，嗯，你不会是说了什么‘想杀就杀吧，悟的选择都有意义’之类的鬼话吧？”
“你俩要是分手的话，五条君会抑郁的。”
话是这么说着，闻潮镜还摇头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老子和杰都明白的，闻潮，这件事你就别管了，等拿到通天箓大家就回去了，老子会解决好自己的问题。”五条悟这么说着，长臂一捞，直接把一言不发的夏油杰揽入怀中，“还有，老子不会像那个没用的单身狗一样抑郁的，绝对，不会！”
坚决的话语配上五条悟严肃的神情，闻潮镜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另一时空的五条老师：啊——啾，啊啾！老师我这么帅的人，也会被人在背后骂吗？ 依旧游走在正邪边缘的夏油教祖：也有可能是感冒了呢？）
白天的小插曲告一段落，夜幕深沉的时候，闻潮镜一人偷偷摸摸跑出了天师府厢房。
夜色下身材纤细的身影忽闪忽闪，又是翻山又是爬树，左拐右拐最终寻了一块儿无人之地才停了下来。
“我去啊！”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面巴掌大的黄铜镜，圣女大人甩着手把八尺镜丢在一旁，黄铜镜面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闻潮镜之所以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全归功于这个活爹神器。
今夜也不知怎么回事，睡觉睡得好好的八尺镜就开始发烫，而且还越来越烫，颇有一种闻潮镜继续装睡就烫死她的既视感。
掉在地上的八尺镜在照到月光以后逐渐开始变亮，平整的镜面如同一潭清泉，月光洒下的寒光在镜面上凝成水，闻潮镜揉着胸口被烫过的地方，疑惑的盯着镜面看来看去。
“不是吧，大爷，你总不会是想晒月光浴了给我大半夜摇出来吧？”
姬发少女眯着眼，感觉马上就要被困死了。
不过八尺镜既然半夜显灵，当然不会是这么小的事情。闻潮镜话音刚落，八尺镜就抖了两下，随后镜面反射出一道惨白的月光，光束集中照射到某处空地，那一处的空间居然抖动几下出现了一个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洞口。
这又是什么东西？
闻潮镜皱了皱眉，拎起再没有动作的八尺镜就朝着洞口内走去。
踏入洞口的一瞬间，虚空微微颤动了几下，如同落花掉在水面惊起圈圈波纹一样，随后又重归平静。少女四下看了看，目光被虚空深处的人影吸引而去，那个身姿，那个背影，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闻潮镜有一个荒谬的猜测，那个人可能就是她自己。
捏了捏手中的八尺镜，闻潮镜朝着人影走去。
近了，更近了。
直到完全凑到人影面前，看着眼前这个闭目沉睡的华贵女人，闻潮镜完全肯定这个人就是她自己，只不过比起现在，这个身影显然更加年长一点。
八尺镜发出轻微的震动，似乎急切的想要靠近这具身躯，闻潮镜心下微动，随即就把八尺镜摁在了身躯心口处，女人纤长的睫毛居然开始微微颤动，没过多久，同样的一双翠色眸子就缓缓睁开。
“……你现在真是愈发蠢笨了，本宫等候你这么久，可算把你盼过来了。”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嘲讽，这具身躯果然是她。
大号的闻潮镜，且称呼她为闻贵妃吧，闻贵妃垂着一半的眼睛，颇为慵懒的撩了撩耳后堆砌起来的团团乌发，此情此景和当年那个纵横六宫的宠妃完全重叠，闻潮镜知道，闻贵妃的这番动作不过是在整理思绪，慵懒的姿态完全是迷惑外人的拟态。
“行了，既然醒了就说点有用的事吧，关于神位，你知道多少？”
和自己聊天根本不需要任何技巧，单刀直入就是最好。
“你倒是不爱叙旧，好了好了，小姑娘就是毛毛躁躁的……神位嘛，本宫也一知半解，脑中现有的记忆像是有人提前印刻好似的。”贵妃娘娘嘴上这么说着，神色突然凛冽起来，“闻潮镜，你要知道，神魂碎片一共有四个，你是其一，我是其二，其三是通天箓，其四的话还未出现……不过不用担心，迟早会出现。”
“四块碎片集齐，神格自然会出现，你拿到神格以后，要为这苍生先身死一次，触动神格以后自然会回归神位。”
“切记，回归神位前，神格可以被掠夺，换句话说，神格才代表神位，你要守住你的神格，知道吗？”
两个容貌相似的女人相对而视，闻贵妃的每一句话闻潮镜都记在心中，直到最后，这个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的贵妇人似乎说的有些困倦了，漂亮的瑞风眼缓缓阖上。
“……本宫的责任尽到了，小丫头，带着本宫走吧……”
言罢，闻贵妃原本穿着的华服突然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烧斑，衣摆上金丝银线勾勒出的朵朵不败牡丹，在此刻也如同被焚烧一样渐渐化为飞灰散去。
“睡吧。”姬发少女的手紧握着贵妇人的手，“我带你回家。”
闻贵妃的指尖颤了颤，最终再无动作。
闻潮镜亲眼看着，她被慢慢焚化，华服毁于一旦，珠钗掉落一地，较好的身段只剩下一地烂骨。
这是她上一世的结局。
那个被困在深宫里荣华富贵了一辈子的金丝雀，到死的时候，原来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害怕疼痛，会和普通人一样想要回家。
一切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却因为闻潮镜眼力太好，这一瞬间又看的太清楚。
最后的最后，少女从一地骨灰和碎骨块儿中翻出一颗赤红如血的珠子，这才是她的神魂碎片。
已经说不清现在是怎样的心态了，姬发少女麻木的捏起珠子，又拿起骨灰堆中的八尺镜，一步一步稳稳的朝着虚空入口处走去。
临到洞口处，少女的身形顿了顿，赤红色的珠子被捏到嘴边，朱唇微张，珠子落入口中，不甚明显的喉结微动，两世的她终究还是归于一体。
只是这颗珠子，苦涩的可怕，比她吃过的所有药草加起来都要苦涩窒息。
踏出洞口，八尺镜一阵嗡鸣又回到闻潮镜心口中。
“……好累啊……”
少女一步一步朝着客房走去。
“……怎么会这么苦……”
少女有些摇摇晃晃，走在路上，看的人心惊胆战。
踏入天师府客房小院的一瞬间，跨过大半个后山，走了大半宿的少女最后还是体力不支，直直的栽倒在地。
天空东方很快就翻起了鱼肚皮一样的浓白，最早一批起床的天师府弟子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了门口瘫着的那个人影。
“有人晕倒了！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小道士扯着嗓子慌慌张张跑去闻潮镜身边，整个寂静的院子因为小道士的这一嗓子变得热闹起来，屋内被吵醒的家入硝子一摸身旁的被子，心下凉了半截。
闻潮镜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