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下
2008年8月8日，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北京奥运会开幕式。
同时，也是李辉的生日。
李辉几天前打电话给远在外地的父母。父母生意忙，抽不开身。直接给他安排好了酒席。
父母已经不记得他的生日，他电话里告诉父母考上了大学，父母很高兴。
生日的事情，只是李辉没有说，父母也没有提。
可能他们太忙了，都忙忘了。
反正生日什么的，每年都有，毕竟十几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这么过来了。今年，也一样。
我才没有难过！
酒席安排在市区的一家酒店，家里亲戚朋友都来了，李辉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挨桌敬着酒，一个人跑了一桌又一桌。众人欢声笑语，夸他有出息。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旁边。
如果爸妈在的话……
可是没有人，只有他自己。
酒席很早就结束了。大家散去，今天是北京奥运开幕的日子。所有人都记得。
等众人都走了，李辉一个人默默去前台签了字，打了车回家。
回家看奥运吧……
晚上八点零八分，电视直播了奥运开幕式。李辉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电视里场面宏大的开幕式，外面已经有人放起了爆竹。
真的是举国欢庆。
李辉抱着一大瓶啤酒。
好像……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想起刚刚酒席上妹妹拉着伯伯的手。哥哥姐姐都有父母拉着过来敬酒。
怎么感觉眼前开始模糊了。李辉擦了擦眼睛。
原来是自己流泪了。
应该是酒太辣了，辣的眼泪都下来了，自己怎么会哭呢，有什么好哭的。
一定是酒太辣了！
哭着哭着，不知不觉，李辉趴在地上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爸妈回来了，还买了蛋糕，推开门进来。两个人拍着手给他唱生日歌。
时钟刚过1200。
外面的爆竹声此起彼伏，虽然不是节日，但是满天的烟花，把夜空点亮了，如同白昼。
李辉爬起来，跑到阳台，他第一次在夏天的夜晚，看到这么多的烟花。在夜空绽放。
就当是自己的生日焰火吧……
班长拿起手机，看着打好的生日快乐。却没有勇气按下去。
外面开始放起了烟花。
好美啊。班长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生日快乐！
班长轻轻的说了出来。
李辉睡醒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屋里异常的闷热，昨晚抱着酒瓶喝睡着了，现在直接出了好多汗，衣服黏在身上莫名的难受。
赶紧去冲个澡。李辉正想着。
这时手机响了。
这个点谁给我打电话，李辉放下酒瓶，皱着眉头按了免提。
咳咳……我的好哥哥，今天有没有时间啊？
哦～～
原来是吴之啊。怎么啦？李辉一边拿着电话站起身，一边往卫生间走。
一起吃个饭呗。这不是马上要分开去大学了嘛。走之前想和你吃个饭。
行啊，去哪吃。
就吃大娘水饺吧，南大街。我好久没吃了。最近特别想吃……
行，听你的，那晚上见！
洗完澡李辉就出门了，坐在公交车上才想起来，自己压根都没问晚上几点见面。
你看看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算了，反正吴之家离南大街近，直接去她家楼下喊她吧。
差不多四点的时候，汽车到站，李辉下了车往吴之家的方向走，外面一点风都没有。酷热的天气，把马路都快烤化了。
真的快热晕了。李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这时路过吴之家楼下的音像店。里面放着coldplay的yellow。
李辉直接停了下来。他对这种摇滚和美国乡村音乐毫无抵抗力，特别喜欢的那种。直接站在门口听入迷了。
一首放完。直接换成凤凰传奇的歌了，李辉皱皱眉头。这反差也忒大了。正打算离开，看到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两盘cd六折。
老板，有酷玩乐队的专辑吗？
有啊，你往门口的右边，第二排架子上就有了。
李辉走了过去。看到了这张酷玩乐队的首张专辑parachutes。
老板，两张。多少钱？
给20吧，现在两张打八折。
李辉提着cd走到吴之家楼下，正巧碰到吴之下楼。俩人手上都提着东西。
你这是什么啊。吴之边下楼边看着李辉手里的cd。
cd啊，coldplay的专辑，买了两张，送一张给你。我可喜欢他们的那首yellow了。
说完李辉直接拿了一张塞给吴之。
可是……我没有cd机啊。
吴之拿着cd，一脸茫然的表情。
那你不要就还给我。
别别别，我要的，肯定要的好不好。
说完吴之对着李辉嘿嘿嘿笑了起来。
走吧。
我们去吃饭。
到了大娘水饺。吴之不动筷子，就笑眯眯的看着李辉。
我脸上有东西啊？李辉抬起头看着她。
没有啊～～
那你盯着我看，东西也不吃。
嘿嘿嘿……吴之还是自顾自的笑。
李辉摇了摇头。你今天还真怪怪的。
你看！
你看这是什么！
吴之从背包里拿出来。
南通大学录取通知书……李辉差点被噎到。
嘿嘿嘿。
我们要去同一个学校了。
与此同时。语文老师已经骑行结束，坐上了回来的火车。他给班长打了个电话。让班长联系几个同学。都是老师喜欢的学生。出来吃个饭，庆祝一下他们考上大学，也顺便给大家饯行。
班长合上手机。一共五个人，除了自己和李佳，还有妮子和余文杰。
最后一个人是李辉。
意不意外！
开不开心！
喏，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哦。都考上一个大学后。就答应我～～
李辉顿感不妙，虽然说自己确实说过。但是没想到真的两人去了同一所大学啊。
慢着！
李辉仔细的拿起通知书。
你这个……怎么和我的通知书长得不大一样。
额。我知道了。李辉一拍脑袋，你这个是三本，我是二本，咱俩不在一个校区啊！
哎……好遗憾啊，哈哈哈哈！李辉摸着头笑着，脸上倒是没有一丝遗憾的表情。
吴之嘟起了嘴。你这是耍赖啊。你赖皮！
真没有。真的。
你看我，满脸写着老实人三个字。我怎么可能耍赖呢。对不对？
吴之赌气把通知书塞回背包。转身就往门口走。
这下李辉慌了，看来真的生气了。
赶忙扔下筷子追了出去。
还好吴之没走远，李辉追到红绿灯路口。直接跳了红灯。
只能等绿灯了……
这时手机响了。
李辉打开手机。
来电宝宝。
李辉出神的望着手机，不断闪烁的屏幕。
这个昵称……还是李辉在第一次和班长亲吻后改的。后来一直没改回来。
李辉这时才想起来，自从那天后，已经快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两人没有再联系过。连称呼，自己都没改过。
该不该接……
李辉捏着手机，手心都是汗……好热。
终于响了十几声后，铃声停止，不响了。
他慢慢放下手机，抬起头。已经看不到吴之了，估计，她也到家了。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哎！
李辉茫然的看着眼前车来车往，热闹喧嚣的南大街，自己虽然就站在里面。
但是怎么感觉自己那么不合群，很孤独，像是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是班长的信息。
我知道你不想接我电话。我只是和你说一下。明天语文老师请我们几个吃饭。中午十一点南通大饭店对面的要德火锅。
李辉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以前高中和语文老师打篮球的画面，他一点老师的架子都没有。就像一个大男孩，但是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直到有一次，李辉看到老师的mp3里只有一首歌。yellow。
他居然只听这一首歌？
于是。两人休息喝水的时候，李辉忍不住好奇的问。老师，你每天听的mp3里是什么歌啊？
老师笑了笑，直接把耳机递过去，自己听吧。
李辉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你这里面只有这一首歌……
这首歌，一定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
老师转过脸，看着李辉。只是拍了拍他肩膀，打球啦！
小屁孩问那么多。
李辉一脸不情愿站起身，心里还嘀咕着。
我才不是小屁孩呢。
明天……或许可以问问。
李辉自言自语的说着。
第二天，要德火锅。
李佳开心的拉着妮子喝着酒，班长也兴奋的听着老师讲他们一路骑行的故事。
班长好像没事了……
李辉自己喝着酒，不过又觉得自己有一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人家也早就往前看，过去那些什么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
我也早就忘掉了啊！
李辉一口喝完自己杯里的酒，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自己也笑了起来。
吃完饭老师请大家去对面的ktv唱歌。众人起哄着要听老师唱，老师拗不过，只能唱了一首伍佰的《白鸽》一首唱罢，大家还不肯罢休。老师又唱了一首许巍的《蓝莲花》。
果然都是骑行路上的专属歌曲啊。
大家这才放过老师。余文杰拿过麦克风，接下来，我和李佳合唱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
李佳直接脸红了。
呸，谁要和你唱这个啊！
大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辉趁机坐到老师旁边。
老师。之前那件事，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老师停下鼓掌的手，挠了挠头，那件事，你说的哪件事啊？
就是你mp3那首歌。
哦～～
老师笑了起来，拍拍李辉。你就这么想知道啊。
李辉尴尬的笑了一下，只是觉得你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和别的老师不一样。
因为遗憾吧……
老师推了推眼镜。表情像换了一个人。
来，我们去外面说。
李辉赶忙拿了两瓶啤酒跟了出去。
这时，李佳看着李辉出去后，转过身坐到班长旁边。
李辉后来找过你吗？
班长笑着摇了摇头。依旧自顾自的唱着歌。
表情仿佛在说。过去的，我已经忘了。
老师靠在窗边。点了一根烟。
李辉打趣的说道。老师，在学校我还从没见你吸烟呢。
老师吸了一口，笑了，一年都不一定会抽一根，何况骑行对肺要求很高的。
只不过……老师低下头，又吸了一口，今天忽然想来一根。
看着你，让我想起了我以前。
李辉有点懵逼。
这时老师抬起头，看着李辉，你有爱的人吗？
李辉看着老师认真的眼神，不大像在开玩笑。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像有，但现在不知道算不算……
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老师呢以前高中，遇到过一个女孩，对我很好。后来去了同一所大学。直到毕业，再到工作，那女孩一直在等，可我一直不开口，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她幸福。
老师掐灭了烟。后来，她结婚了。
她说，我一直在等，一直等，真的等了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能说服我自己再等下去了。
明天我就要结婚了。我等了十年，等你开口说这句话，但是没等到。别人已经先说了。
十年了，我不想再爱你了，也不会再爱你了。
这首歌就是她那时候送给我的。
yellow……是胆小鬼的意思。
老师笑了笑。眼神里满是落寞。
李辉怔怔的看着老师，他忽然明白了老师身上那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是不甘心的感觉。是对过去的不甘心啊！
老师拍了拍李辉。进去吧。
余文杰看到老师进来，拉着非要合唱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众人起着哄。老师唱着歌。
李辉脑海里还回想着刚刚老师说过的话。
yellow……是胆小鬼的意思。
自己……
也是一个胆小鬼啊！
不知道为什么。李辉忽然有种感觉。他无法再爱上别人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他只会逃避。他怕自己会失去爱的人。
不去爱，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
恍惚中，他看到班长唱着歌，唱着刘若英的后来。唱到眼泪落了下来。
永远不会再重来
有一个男孩，爱着一个女孩。
班长放下了话筒，拿着酒杯。走到了李辉面前。她笑了。
她刚刚还唱到落泪，现在已经笑着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李辉。认识这么久，还没有和你喝过酒。
喝完这一杯。就真的没有遗憾了。
李辉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扎了一下。
好疼，真的好疼。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没有等李辉回应，班长仰起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李辉拿着酒杯望着她。他看到班长一滴眼泪划过脸庞流到嘴边。
和嘴里的酒一起咽了下去。
众人不说话。李佳看着李辉。脸上满是愤懑。余文杰走过来抢过班长酒杯。
班长，李辉不陪你喝，我陪你喝。说完倒了杯酒，一口喝完。
班长指着余文杰笑了起来。还是你懂我。
我们喝。
李辉慢慢坐下，放下酒杯。
就这样吧，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都开始各自的新生活吧。
夏天，也快结束了。
马上就要去大学了。
李辉看了看家里，没什么东西要带，反正学校离家不远，缺什么也可以回来拿。
要不还是出去转转吧，呆在家里等开学实在是太无聊了。
骑上单车，李辉漫无目的的往前骑，现在已经是水稻收获的时节了。田地里都是忙碌着割水稻，脱稻谷的景象。
李辉骑着骑着，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就骑到了班长家的附近。
当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怎么骑到这里来了，赶紧调转车头，想往回走。刚回过头，就看见班长妈妈运着脱好的稻谷，迎面过来。
李辉也是愣在当场。第一想法就是看看周围有没有别的路，想赶紧溜走。但是他忽然发现阿姨一个人在吃力的推着这些稻谷。
阿姨，我来帮你。
李辉停下车，跑了过去。帮忙一起推。
葛琰妈妈擦了擦汗，看着眼前的男孩，她不会不记得的。毕竟……
谢谢你了～～
没事的，阿姨。
李辉帮着把一袋袋稻谷搬进库房。葛琰妈妈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流着汗，一刻不停的干着活。
她有一点明白女儿了。她倒了杯水，走过去。歇一会吧。喝口水。
谢谢阿姨。李辉接过水杯咕嘟咕嘟两口喝完，擦了一下嘴，又去搬了。
葛琰妈妈站起身，歇会吧，等会再搬。
没事的，阿姨，马上就搬完了。李辉扛着袋子，一边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只有这么做，他心里才会好过一点。
最后一袋搬完，李辉帮阿姨放好推车。和葛琰妈妈道别准备离开，阿姨张嘴欲说什么，又停住。眼看李辉就要骑车走了。阿姨还是喊住李辉
小辉，坐一会吧，琰琰应该马上回来了。
李辉刚骑出几米，停了下来，可能是还是不知道怎么再去面对吧。
还是不要再见罢～～
李辉转过身朝阿姨摆了摆手。
不了阿姨，我就不等了。
你们……阿姨刚想开口再问什么。李辉已经骑远了。
阿姨回过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应该怪妈妈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夏天的晚风吹到脸上。莫名的舒服。
李辉骑着车，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好起来。好像是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却未做的事情。
真舒服啊……
晚些的时候，班长回来了，她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母亲站在女儿身边，看着她埋头整理东西。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蹲下身帮女儿一起整理衣服。
琰琰……
怎么了，妈？
班长回过头。
你和那个李辉。现在怎么样了……
班长整理的手一下子停住了。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又继续拿起衣服放进行李箱。
已经不联系了。早就不联系了……
母亲有点难过又有点心疼，默默看着低头整理东西的女儿。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应该会怪妈妈吧……
他是个好孩子……
琰琰……要是他再来找你的话，妈妈不会再阻拦你们了，妈妈也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班长抬起头。咬了一下嘴唇，手忽然有些抖，她颤抖着把拉链拉好，把行李箱立起来靠在墙边。
摸着行李箱站住了好一会。
我一直在等这句话啊！
可是为什么啊
要现在告诉我。
如果早一些
能早一些说这些话的话……
现在会不会。
两个人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班长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浑身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了，妈。
你回房里吧。我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