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秩序与大过滤机制
我终究还是没有回答，反倒笑吟吟的说道：“虽然语音传递信息的速度很低，最慢只有几个字节，但是，如果把语音传输时的视频情绪和信息素加进来，相比较纯粹的每秒天文数字的数据传输，我想，我更加认可面对面的交谈。”
对面停顿了一下，苍老的声音回答道：“如你所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对方停止了视频切入（侵入）。
太空之中，首都防卫圈绝密第三十八号地区。
当一个巨大的数据转换器从培养液里弹出来后，一个操作着滑板摩托的变异缸中之脑，又跟着从培养槽里面湿漉漉的爬了出来。
广式首席大法师只剩下一个空前发达的大脑，因为需要见尊贵的客人，所以从虚拟的世界中清醒过来了。
广式操纵着滑板摩托，首先用机械眼看了看身后的密密麻麻光子存储盘，帝国所有信息乃至帝国所知道所有信息，都存储在这个数据库里。
这个核心数据库，能根据帝国中央存储中心传递过来的庞大信息，模拟帝国即将发生的绝大多数事件，从而让皇帝陛下掌握绝对的主动。
因为是超级绝密，涉及到法师会窃取全体臣民的敏感信息，所以这个数据库的存在，除了皇帝陛下一手掌握之外，诸多的王子和诸多统御一方军政大臣，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科学院，也完全不知情。
当然，广式和陛下共享这个数据库。而根据广式的命运推算，帝国有不小的隐患，更加恐怖的是，数据库的计算也证实了这一点。
帝国的隐患就是……玻璃缸中的广式晃了晃灰白色的大脑，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我还在基地上网的时候，广式就直接过来了。
千真万确，一个玻璃缸里面的灰白色大脑，操纵着机械滑板摩托过来了。
我首先是懵的，立刻想到了动画片《忍者神龟》里面的大反派、缸中之脑朗格，紧接着，我又想到了这货怎么一路如无人之境来到我面前的？
我的营地防御密码呢？都失效了？不可能吧？又赶紧暗地里算了一卦。
这货居然知道我的防御密码，不仅仅是这样，甚至整个帝国的所有公私密码，在他面前都是空气。
缸中之脑在我愣神惊讶的短暂时间里，就像大反派一样，非常顺溜的破译了我的营地密码，大摇大摆、一路滑翔到了我身前三米远的地方。
“你……”我愣愣的看着缸中之脑。
“我是法师会首席大法师广式。”缸中之脑一点都不讲客气的站在我的对面。
我一瞬间感觉全世界的摄像头都对准了我，这种放大镜式注视让我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的卜了一卦，妈蛋，法师会就是一个大黑洞，张开了大嘴吞噬无穷无尽的信息。
我一瞬间清醒了，这个家伙或者他身后的法师会就是一个吸尘器，幸好，他们只是窃取了我公共信息，否则早就会让我心灵预警了。
只要我不在区欢帝国乱说自身机密，我的很多秘密就能一直保持下去。但是，我在区欢帝国租用、购买、以及获赠的设备，估计已经全面失守了。
我立刻想到了“远程人生体验系统”，也就是远距离思维传送器（远程量子通讯），估计已经浑身都是后门了。
幸好我得到设备没多久，就把它藏到了宇宙的深处，虽然有一段时间信息泄露得惨不忍睹，但后来好歹进行了物理断网，不至于以后某天被人一锅端。
我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有些愤怒，面带不善的瞪着广式。
“我很抱歉，但是控制信息权关系到帝国的千秋大业，我又不得不如此。”广式只有一个灰色的大脑，根本就是没有表情，就很没诚意的在缸面上用粗糙表情包代替表情。
我不理他，并决心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哦、我忘了一件事，有一件礼物是送给你的。”广式看见我面带不善，迅速反应过来了，向外面看了一眼，紧接着，第二个缸中之脑慢腾腾的进来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第二个缸中之脑，稍稍掐指一算，然后我张大了嘴，九十八号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得多大的暴脾气才这么快投胎轮回转世？它对占卜术免疫吗？
九十八号只剩一个大脑，毛毛皱皱的大脑上贴着许多感应器。
此时，九十八号使用机械摄像头看到了我，心中又是憋屈又是委屈，更有一种羞愧。
我决心给广式一个冷板凳、一个下马威，否则他还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我没有搭理广式，而是首先安置九十八号，然后又给他购买了最新式的外贸型克隆体，如果他能收敛火爆的脾气，第四次出走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事不过三，再倒霉的事，也不至于次次都发生在这可怜蛋的身上。 再来一次，妥妥的会时来运转。
期间，我一直故意不理广式。等我慢腾腾的忙完了这一切后，才悠哉悠哉的坐下。
广式一直用摄像头冷眼看着我，非常的安静，他那一颗变异的大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在生气。”广式慢悠悠的说道。
我为了得罪这个侵犯别人隐私的混蛋，立刻点头说道：“是滴！我一直都在生气。”
广式在缸面上投放了一个“尴尬的笑脸”，然后停顿了一下，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没有你出现，大约就在今天现在这个时刻，帝国的前首相克乐已经被举家株连了，连同他儿子暗中勾连的王子，也一并被铲除了，甚至他的旧部、他的人情旧友，或被捕或被流放，至少十五万人从首都星域消失了。帝国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打扫血腥、管制媒体，避免或者减少在历史上留下黑笔。”
我稍稍一愣，看来克乐的儿子是天煞孤星还真没说错，咦？不对，这老变态今天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笑着问道：“既然我给你们减少了这么大的内卷，但你们却没有想过要给我打钱。”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真的是文明史上的奇迹！换成我都有些佩服这些区欢人了。
广式一阵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真的这样做了。”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高维生物能从一个职业无缝切换到另外一个职业，时间对他们来说等于零，他们是人生赢家，而我们这些在低维的生命体，不得不模拟他们的存在方式，时间和空间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游戏场，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历练的生存模式，一个不小心就会灭族。”
“很好的模拟方式。”我点了点头，叹息的说道：“之前我对你心中有怨恨，所以一时怠慢了你，这事请你原谅。”思索着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用超级计算机最大程度模拟社会进程，可以让区欢帝国避免绝大多数发展陷阱，按照道理来说，你应该洞察人间风花雪月，完全不必到我这里来。”
广式愣了愣，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片刻后，使用柔性喇叭轻声说道：“帝国看似四平八稳，实际上，一切占卜和推算，都不能保证帝国万事无忧、永恒耸立。就如同遥远的史前时代，区欢的母星被一群史前野蛮怪兽统治，原本他们以为称王称霸的日子会天长地久，但没料到一颗小行星突然撞击母星，于是就有了区欢人脱胎换骨，从愚昧中走向文明的历史。”
我的心一阵“突突”的跳动起来，恐龙灭绝之灾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我不动声色的掩饰下来，笑着问道：“你以为区欢帝国有可能遭遇不可预测的天灾？”我说到这里，又笑着安慰道：“我精通观气之术，你们区欢帝国的的气运渊源悠久，命长着呢！”
广式不由得感觉到一阵燥怒，不客气的说道：“我待你以诚，你却对我敷衍了事，甚至暗地里挖苦讽刺，你真当我傻呢？！”
我碰了一个钉子，只好沉默不语，反正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广式是一个时间不够用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受尊重的上位者，除了皇帝陛下之外，其他人都只能跟着吃屁，现在却被我高高的晾起来了，心中真的不习惯，几次下意识就想要大怒发作，但是，看到我悠然自乐的模样，又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动怒、不要上当。
片刻后，广式捋顺了情绪，缓缓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也笑着反问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份答案。虽然我已经有一份答案了，但我想要和你印证那个答案。”广式好没生气的说道：“答案的内容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非常体谅的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停顿一下笑着说道：“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件事。”
广式很惊讶的看着我，不敢相信的反问道：“你确定不是要帝国帮助你们吗？”停顿一下又问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应该是从偏远荒芜的地方逃难而来，难道不想借助帝国的力量吗？”
“区欢帝国大多都是一些见利忘义的吝啬之徒。”我轻微摇了摇头，“如果我真的想要借助你们的力量打一场灭国之战，只怕你们会提前像防贼一样防备我。”
广式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很快警惕起来。这个叫做“刘帆”的异域人，真的很不好对付，不过……广式猛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他既然不想让帝国帮他们复国，帝国就偏偏要让他欠下天大的人情，让他不得安宁。
我被广式瞪得尴尬了一把，好不恼火，于是故意刁难的问道：“既然你想和我印证一个问题，那么，我的交换条件很简单，我也要问一个问题。”
广式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慌张，看了我一眼，刘帆这人不是啥好人……
“区欢帝国是如此的辉煌，那么……”我非常出人意外的笑着问道：“帝国的统治者今何在？”
广式瞬间愤怒的瞪着我，却没有回答。
在一个无限重叠的空间，一团光芒在寻寻觅觅，想要在无穷岔路中寻找一条出路，猛然间，光团停下了脚步，愣愣的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停顿了片刻后，光团又沮丧的停止了聆听，愤怒的说道：“如果让老子出去，非要好好报复不可！”
我通过广式的心灵感应，趁机占了一卦，如果没有广式的配合，我还真不知道皇座上的是谁，不过，我也仅仅知道皇座上的那个人，并不一定是真正的皇帝，因为我只看到了一个光影在做吴刚伐桂式救赎，他前方有无数条路，但都是死路一条。
皇帝陛下很可能已经全部灵魂或者部分灵魂，被困在某个地方。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很可能不完整，或者在某些时候不完整。
广式也是高维体，在心灵失守的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了，知道被我利用了，变得越发恼火了，需要印证的问题还没解决，自己这边的情报反倒被刘帆套走了。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了，但是，这对你的事业毫无用处，我无法想象你的心胸会如此狭隘，事实上你的轻佻好奇心，反倒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广式气呼呼的警告道。
我看到广式真的生气了，也就没有再继续糊弄下去，反正以后再想办法骗区欢帝国去碰圈圈人，他们肯定会打起来。
我笑着说道：“我们把答案都写在手上，然后一起亮出来。”说完，我合上了手帐。
广式立刻收敛爆炸的情绪，先看了我一眼，然后也合上了两个机械手掌。
我原本打算在手掌上写“阶级固化”，但是转念一想，阶级固化不足以表达生命的社会发展模式，又加上了四个字：秩序之子。
广式也写好了答案，然后盯着我。
我和广式一齐慢慢的摊开了手掌。广式的机械手掌上，赫然写着阶级固化、秩序之子。
片刻后，广式轻声说道：“你也认为帝国会在最坚固的时候，发生内陷式崩塌？”
我轻轻摇摇头，“区欢帝国突然坍塌的可能性不大，只不过活得太久了，终究会遇到一些无法避免的陷阱或者灾难。”说到这里，我再次看了一眼广式，面色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果然知道解决的答案，而我也知道答案，再来一次印证？”广式兴奋的说道。
我轻微点点头，然后再次合上了手掌。稍后，两人的手掌同时摊开，我的手掌上写着“新兴文明”，广式的手掌上也写着“新兴文明”。
命运总在不经意间布下阴森森的陷阱。一个阶级固化的文明，需要接纳外来文明来搅动内部的一潭死水，就好像给健康人接种疫苗一样，哪怕外来文明原始得就像一坨狗屎，而且十有八九没啥卵用，但万一有用呢？！
“桀桀桀……”广式忍不住狂笑起来，玻璃缸内，灰白色的变异大脑的皱褶，几乎全部在抖动。
片刻后，广式意犹未尽的停止狂笑，突然诚恳的劝说道：“你留下来，成为我的同僚，我们一起做排名帝国前十的大人物。”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你需要知道一件事，任何一个卑微的外乡人，哪怕再有才能，但只要没有上位者带路，就永远不可能出人头地。”说完，热情的看着我。
我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片刻后轻微摇了摇头，这次我连占卜术都懒得用了，直接拒绝了广式的拉拢。
“哼！混蛋，真的气死我了，你就去死吧！”广式的好心情从顶峰一下子落到了谷底，一怒之下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站起来就迅速的离开了。
我看着广式的背影，突然轻声说道：“因为天灾而灭亡的蛮族，应该属于宇宙大过滤机制的淘汰吧？”
已经冲到一百多米外的广式，立刻停下了脚步，狐疑的回头看着我。
“区欢帝国真正的高枕无忧，应该是升维以后。”我轻声的解释道：“凡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存在，都很容易被命运抛弃。”
广式瞪着我，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气急败坏的反驳道：“那些统治一个时代的蛮族，并不一定死于过滤机制，另外，升维这事你说了等于没说，但凡有一个办法，都轮不到你来提醒。”
“对，你说的都对。”我轻笑着说道。
顿时，广式又被我无赖的模样气坏了，最后丢下一句狠话，咆哮道：“你先等着，我会让你低头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