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创伤
苏筱婷住的是容城市立第二人民医院。
许睿跟白易弘提着一篮水果、一捧鲜花跟一些白爸白妈做的糕点，来到了第二人民医院的门口。
两人找护士跟医院的工作人员问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苏筱婷居住的病房在哪一层，但两人在电梯口被一名保安人员给拦住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穿着保安服的中年大叔口气不善，目光上下的打量着两名少年：”之前有没有来过”
白易弘很有礼貌的道：”大叔你好，我们来探视病人。”
“亲属吗”
“不是，是我同学。”
保安的神色更奇怪了，不过他还是要他们拿出身份证来登记。
“你们同学叫什么名字”
“苏筱婷。”
保安查了一下，确认了这一层病房有苏筱婷这个人，才招招手让一名年纪比较大的护士过来：”他们是来探望14床的苏筱婷的，说是她的同学。”
护士看了一下他们的身份证，又看了一下病房记录，转头对他们叮嘱道：”你们等等跟我去病房，不要乱走，看完按床边的那个红色铃，会有护士带你们出来。”
许睿跟白易弘奇怪的对望了一眼。
怎么探病搞得跟探监一样
不过两人没有多问，跟着护士往走廊里头走去。
走廊上的消毒水跟酒精的味道有些刺鼻，很多病房是空着的，有些病人在看窗外，有些病人躺着，有些病人看着电视，但这里的病人几乎是没有什么探病或陪护的家属在病房里的。
这一层是vip病房，最多双人，但大部份都是独立间。
“难怪要登记，都是有钱人住的啊。”白易弘小声道。
许睿点了点头。
“苏筱婷，妳同学来看妳了。”
这是一间vip单人病房，病房内的装修很新，还配有空气清净器，所有的设备都是最顶级的，许睿跟白易弘从病房门口往里头看去，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病号服，双手抱着自己的小腿，把头侧在自己的膝盖上，像是在凝视着窗外的天空。
但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明明还是白天，苏筱婷的病床旁却亮着大大小小各型各色的灯，窗帘也都是拉开的，给人一种【这里的病人似乎很怕黑】的感觉。
“苏筱婷，妳同学来看妳了。”
护士又说了一遍，这回，床上的人有了反应，她缓缓的转过头来。
看到苏筱婷的模样，许睿跟白易弘愣在了当场。
许睿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苏筱婷的时候是在哪。
那是高一时候的一个下午，他跟白易弘两人从小卖部回来的时候，恰好在走廊上遇了那个”传说中华侨中学建校以来最好看的校花”。
她跟闺蜜手挽着手，走在学校一楼的那条长长的走廊上。
夕阳斜斜的映照在她温润如玉的小脸上。
标准的瓜子小脸，肌肤白皙透骨，五官精致，眉眼如画，爱笑的嘴角微微翘起，小嘴晶莹如粉色的温玉，在小巧的脸蛋上汇聚成了倾城的绝色。
当她走路的时候，走廊上的每个男生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高了几分，想引起她的注意。
感觉看到她穿着高中校服走在校园里的时候，画面就突然变成了高中校园电影，仿佛全世界的光都集中到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现在在病床上的她，似乎变了个人。
依然是那张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俏脸，依然是精致绝伦的五官，略为清减的瓜子脸跟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发，让她看起来多添加了三分柔弱跟两分楚楚可怜的气息。
但，真正让许睿跟白易弘惊讶的，是除了她瓜子脸上那不健康的苍白之外，苏筱婷那双漂亮到令人窒息的眼眸里，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光。
那个浑身就像散发着果糖般清甜香味的少女，突然整个人就像是电影里被吸血鬼吸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样的祭品般，变得灰暗，变得一点生命力都没有。
这才…几天啊……
苏筱婷恍惚的看着许睿跟白易弘，然后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啊，你们是许睿跟白易弘，对不对”
说完，她自己就像是很不好意思一样，吐了吐舌头，然后有些害羞的笑了起来。
许睿把手中的花放下：“怎样身体好点没”
苏筱婷的反应很奇怪，她讲话有点缓慢，整个人的反应似乎也变慢了一般：“好多了，谢谢你们来看我，不过，今天不用上课吗”
“放假啊，今天10月2号。”
“啊……”
苏筱婷“恍然大悟“，缓缓的点了点头笑道：”都已经10月2号了啊……”
许睿觉得苏筱婷正常中又有着莫名的不正常，说不出来，但他不动声色，又陪苏筱婷聊了会天。
苏筱婷的应对都还算流畅，但有时普通的一句话，她要思索很久很久，而且许睿还注意到，当苏筱婷不说话的时候，她的眼中有时会变得茫然而空洞，像是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似的。
然后护士来叫他们了，他才跟白易弘一起退出病房外。
“她怎么了吗”
护士看了一眼病房里头，摇摇头：”没有经过医生允许，我们不能透露病人的病情。”
这时，走廊上走过来一个面容俊朗，但神色颇为憔悴的中年男人，他手上拎着一个保温壶，他看到许睿跟白易弘愣了一下：”你们是……”
“我是许睿，这是我同学白易弘，我们都是华侨中学的学生。”
中年男人先是愕然，然后大步走上前，紧紧地的握了握许睿的手：”你们就是许同学跟白同学谢谢，谢谢你们，我是苏伟泽，谢谢你们救了我女儿……”
这句话还没说完，这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的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
三人找了走廊上的一张长椅坐了下来。
从苏伟泽口中，许睿跟白易弘得知了苏筱婷的现在的情况。
她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但是她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开始恐惧黑暗，只要房间里没有光，她就会缩在角落里，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哭，同时她还有轻微的自毁倾向。
“医生说，这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什么时候能好不知道，会不会康复……也不知道……”
苏伟泽叹了口气，神情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才短短几天，这个男人已经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此刻，他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只是一个被内疚跟自责折磨得快要无法呼吸的父亲。
许睿和白易弘两人告辞苏伟泽后，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上，心情很沉重。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许睿觉得自己的衣角一股小小的力量扯了扯。
许睿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病号服瘦瘦小小的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她面黄肌瘦，头发焦枯，眼神空洞，整个人瘦得像是纸片一般，轻轻一碰就要飘走了的感觉。
许睿觉得她有些眼熟。
“哎哎，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年轻的护士小姐姐喘着粗气跑了过来，她看到许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嗔怪的看着小女孩：”小雅，妳怎么跑到这来了，快跟我回病房去。”
小女孩一手拉着许睿的衣角，小小的身子藏到许睿的身后，低着头不肯看那名护士小姐姐一眼。
“小雅怎么啦我们回去看电视啊。”
护士小姐姐伸出手去想牵住那个叫小雅的女孩，结果那个小女孩又是往许睿背后一绕，躲过了护士小姐姐伸出的手，小女孩的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许睿的裤子，抿着嘴，就是不让护士带她离开。
护士小姐姐大概也看出了许睿跟白易弘眼神不对，连忙解释道：”我们院可没有虐待病人，这孩子也是警察送过来的，只是我们院没有儿童专属的精神科，才先放在这……”
这时，白易弘突然用拳头敲了下自己的手掌，然后一把把许睿拉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不是跟杨斌一起卖烤串那个聋哑小女孩吗”
许睿一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大哥，你还夸过人家可爱，你怎么这么晚才看出来是她
白易弘尴尬的道：“主要是她现在脸太干净了，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许睿蹲下身，伸手握住了小女孩瘦弱的肩膀。
她枯黄粗糙的头发下，一双没有丝毫生气的大眼睛木然地看着前方，视线的焦点像是在许睿脸上，又像是在更远的虚空之间。
许睿突然感觉有些心疼。
苏筱婷才被绑架了几个小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么亲眼目睹父母亲在眼前被杀的她这些日子又是怎么过来的呢